發信人: aup.bbs@tiger.hfu.edu.tw (企鵝霜), 看板: story 標 題: 追悔與流光記事 (4) 發信站: 華梵大學•阿育王 (Mon Aug 16 11:59:06 1999) 轉信站: fhl-bbs!news.seed.net.tw!feeder.seed.net.tw!news.ntu!spring!asoka 當老師並不好玩,你必須要有足夠的精力和一班二十多個小鬼奮戰, 他們都是附近山中的小孩,家裡大多是務農,個個體力充沛、是狂奔跳遠 的健將,卻不一定是頭腦靈活的資優生。 走進教室,一群男男女女全窩在教室後頭吱吱喳喳,不知道在討論著 什麼。 「喂喂喂,該上課了吧?」我拍拍桌子喊,小鬼們這才回魂,連跑帶 撞的衝向自己的座位。 坐下來之後點點人數,班上至少半數沒到。 老資格的老師勸我不要操心太多,這些學生每個月有到班十天就算不 錯,其他的八成在家照顧弟妹、幫父母下田、上山養茶…。 山中學校規模比城市小得多,一個班級也不過二、三十個學生,男男 女女都有,他們的個性純樸溫厚,還沒沾染都市小孩的浮華氣息,有時候 實在純樸的厲害,直來直往的個性很讓人擔心。 不過,學生們也有著草根性的固執。 「好了…翻開課本十四頁…」我亮出課本,提示他們。「今天要上… 」 學生開始在底下鼓譟。 「老師老師,我們不要上課!」有人嚷嚷。 「出去玩啦!」 「以前的老師都讓我們出去玩說,老師…」 「我們去泥巴塘玩!阿ㄆㄧㄚˋ去摘野梅給老師吃!」 「好啊好啊…」 「……」 他們興高采烈的討論著,心已經完全不在書本上了。 我嘆氣,這是我執教以來的第二週,教的都是二年級的班,上起課來 常常碰上小鬼們玩心大起、吵鬧著要出去。 答應他們出去玩,以後就沒完沒了,今天甲班帶出去,明天乙班也要 跟進…然而不答應他們出去玩,講台下的每個人都臭著張臉,一副如喪考 仳的可憐模樣,弄得我上課起來心裡也很不好受。 「不行。」我只能堅持。「今天一定要把這進度上完,不然之後你們 就會很累了。」 「沒關係啦沒關係啦!」 「就是咩。」 「出去玩一下又不會死…老師好小氣。」 「對嘛對嘛!」 他們又拍桌子又踹地,發出砰砰的響聲,極不滿意的。 「不行。」我強硬的說。「今天一定要上完這課。」 我的強勢,很快就壓抑住小鬼們的抗爭,但是這堂課想當然耳的也提 不起孩子們的情緒。 大失敗。 更累人的是我從沒想過自己得教歷史和美術,歷史還好,反正文史不 分家,必要的時候我還能唬唬人,但是美術可就不是簡簡單單能朦混過去 的科目,我從國中開始美術就不及格,高中時也幾乎為了家政科留級,不 要說心巧,連手都很笨拙。 每次上課,只好叫大家畫畫靜物,或是帶著白紙色筆到校園裡寫生。 教學的挫敗感,讓我覺得頭痛,每天睡眠不足,總是睡得晚、起得早 ,我很快就面臨精神和情緒上的壓力。 宋家揚的信件,也空檔兩週沒有回音,我想他必然是忘記了要回信, 也不放在心上,總是這樣的,就算是好朋友說好要常常聯絡,等到有一方 中斷聯繫,另一方也就提不起勁兒,再好的朋友,也就逐漸陌路。 我們都有極好的理由。 忙。 人忙,就顧不得親朋好友的你死我活了,至於寫信,更是別提。 我多少有點失望,畢竟自己剛開始有意思要與老同學保持聯絡,卻又 無聲無息下落不明,期待落空,總是會有一些無奈。 不過,我也已經碰過太多這樣的例子,對於希望,慢慢不抱什麼非分 之想;至少現在已經有了養活自己的工作、每個月足以塞牙縫的薪水、一 間可以安身的住處,而且,我換了新的電扇,也買了蚊帳,從舊書攤找了 幾本很厚的經裝書穩定三腳桌的平衡。 每天晚上坐在桌前模擬第二天的教學,都有一種躊躇志滿的飛揚傲氣 ,雖說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又會遭遇無法預料的挫折感。 就當我對宋家揚的來信失去期待的時候,他又寄了信來,這次的信件 採用電腦打字,只有信紙上簽著他那率性瀟灑的一筆名字。 文瑜妳好,這幾天忙的不得了,回信晚了。 我念的是電腦方面的東西,現在在臺大醫院,工作有時輕鬆有時忙碌 ,誰也說不准明天會如何;碰到許多新鮮的人、事,絕對比妳在學校裡混 吃等死有趣。 我的空閒時間很多,也因為如此,許多人都會跟我碰上面,有時候在 醫院裡遊走,還會遇到昔日同學來這裡掛病號,聊聊談談,自然湊齊很多 消息。 至於感情這種東西,時機問題,該輪到妳的時候誰也躲不掉,我與妳 情況相似,女生們來來去去當我是大哥,訴說心事吐吐苦水,下一秒鐘又 移轉到別的男孩身邊,我是她們煩惱時候的清道夫,卻不會是停泊的終點 站。 工作怎樣?過得去嗎?請繼續告訴我妳的消息。 期待回音。 宋家揚 99/09/13回到上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