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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1)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18:38:52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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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夜冬
「這個孩子叫周向晨，他是在弟弟死於心臟病後，開始封閉住自己的，因
為他當時就站在旁邊眼見弟弟臉色發紫地死去，而那時全家人都不在，他也不�
懂得急救。」
聽了陳院長的話，和李淮、阿倉將眼光投向坐在院落一角的孤獨身影。
「他一向如此，來這裡也有兩年了，我們一直對他沒有法子進入，你們想
試試也好。陳院長也看向那個有著陰影的角落，眼中有著憐惜。
「願意一起去嗎？」走出自閉症中心之後，阿倉騎著車去辦自己的事，李
淮帶著我時溫和地問。
「今天我不是來了嗎？」坐在他背後，我滿心溫馨地允了他。
他輕輕地點了下頭。真傻！我好想對他說。認識了這麼久，他還不懂我願
意陪他去做任何事的心嗎？真傻！我實在很想取笑他。
輕搭著他的肩，在一起已有兩年，我仍是不敢攬著他的腰，因為怕他會排
斥。
「想什麼？怎麼都不說話？」我抬起頭從他的肩頭看向前方，我喜歡他這
樣不急不緩的語調。
「沒什麼。」
「想到怎麼幫周向晨了嗎？」他問著。
我反問他，他卻是搖搖頭，「一切都得仔細想想。」
一切都得仔細想想，也包括對我嗎？我真想問他。兩年來，他待我一下子
親近，一下十分疏遠，也從來不肯開口承認，儘管他周圍的人喧鬧起鬨成一片�
，他依然不說他對我是用哪一種感情及心態。對他處事的想法十分有把握能了
解，唯獨對這件事，我沒有一點把握。
我想凡是陷入情網的人，都會如此吧？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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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2)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18:41:27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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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未入冬，但在初曉騎車仍是會感到涼意的，看他瘦薄的體格，極想褪下
我身上的薄外套給他披上，卻又怕他不肯，有時真會覺得喜歡一個人很累，可
是卻又是自己心甘情願的，那也就沒有什麼好怨的了。
一路上各想各的事，很快地就到了我家門口，下車之後，總覺得他該明白
我願跟隨他的心意，便也沒再多講什麼，只道了聲再見，便催他快回去。
「看見妳進去我再走。」
看了他一、兩秒，歪歪頭笑了笑，只好順他意走向門口，剛要踏進去時，
又聽見他那不急不徐，不細亦不粗的聲音：
「小葉！」
我回頭，揚揚眉看著他。
「謝謝！」他柔和地說著，亦有些些臉紅。
「真傻！」我瞪了他一眼說道，我終於還是說了，可是他懂我為何說他真
傻嗎？
見他笑著點了點頭，也不知他是否真懂了，只是他真的等我闔上門之後，
又過了三、五秒之後才離開，他，真傻。
第二天一早起來，覺得心情好極了，是無來由亂興奮一通的那種，為了慶
祝我的好心情，打開衣櫥挑了一套素衣花裙，再將長髮鬆鬆地織成單辮子，佇
在鏡前我對自己笑了笑，誰說女為悅己者容？！總覺得女孩子打扮自己是為了
自己，也是為了給自己愛的男子看的。
走在往文學院的小徑上，看著途經的榕樹，成大的榕樹是出了名的茁壯，
停在小徑中呆望著那極有安全感的樹蔭，想到有一次和李淮坐在底下，卻被他
的同學起鬨而鬧得不歡而散。有時候我真不懂他到底為何那麼放不開自己？阿
倉曾經說過，他是經不起別人拿他和女孩子一起開玩笑的，尤其是有關感情那
一方面，有時甚至會和開玩笑的人翻臉，連阿倉也不明白李淮為何這樣死心眼
。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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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3)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18:43:02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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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正想間，突來一聲叫喚。
略驚了一下，我知道來者是阿倉，我回頭笑笑。
「唷，特意打扮過的喔！」阿倉上上下下地看了我好一下子，「嗯，
女為悅己者容哦！」
我只是笑笑，雖然不贊同。
「在想什麼？擋在路中間。」
我還是笑笑而不答話。
阿倉循著我原來的方向看去，過了半晌搖搖頭歎道，「他是身在福中
不知福，對嗎？」
我苦笑了一下，一直都知道阿倉也是一個十分細心的男子，或者跟他
也在癡等另一女子有關吧！
「我等小玫已是不可能等到了，而妳、、、」不等他說完即打斷了他。
「但你仍然願意等她，對不？」我凝注著他，知道他無法否認的，我
將視線調回那極具安全感的庇蔭下，「我也一樣，你知道的，我也一樣。」
過了半晌，阿倉沉緩地說，「不，不一樣的，我已是完全地絕望了，
而妳對李淮仍是有著許多希望的。」
我哼笑一聲，抬頭看著天空，想起對李淮的一些無可奈何，不知該如
何答話。
「快兩年半了吧？從高二下到現在。」阿倉陪我走到文學院門口時，
突又冒出這一句，我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拿著的修辭學，點了點頭。
「說來意外，沒想到我們三個竟又能同校。」他伸了伸懶腰，「一向
對課業不甚在意的李淮，高三下可真把我嚇死了。」
我抬頭笑笑，「但是你卻散了。」
他歎了口氣，「可總也是所國立大學。」
「是啊，我也如願以償的上了中文系。」我亦歎了口氣，「我們的日
子還好長的。」
「那我們就繼續等吧！」阿倉吐了吐舌頭之後，轉身走向他的建築館
。看著他壯碩的身材與輕快的步子，誰又想得到他也是個多情種子呢？我
等了李淮兩年多，而他等小玫卻已有三年多了，小玫是個好女孩，阿倉也�
是個優秀的人，但是感情的事卻是勉強不來的啊，說什麼好呢？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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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4)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18:47:31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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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日子的逝去，也令人十分悵然的，一轉眼竟又已過去半個月，
走在台南的街道上也不能不呼冷了。去認識向晨亦已有一段時日了，�
就如陳院長所言，他不讓任何人進入他的世界裡面，但是我們仍然在�
。有志者事竟成，我們真希望這句話能成真，至少是在這件事上面。
站在門口已經等了有半小時了，一向準時的李淮居然遲到了，卻是阿
倉騎著機車來了。
「怎麼這樣慢？」我看著阿倉的來路問道，「李淮呢？」
「剛剛要出門時，他有點氣喘發作的現象，等了十分鐘也沒有好
轉，我不讓他來，於是就遲到了。」阿倉搓揉著發冷的雙手說道。
我呆瞪著手中的書本，默默地不說一句話。
他也沈沈地注視了我好幾秒，然後嘆口氣說道，「上車吧！我先
載妳去看他。」
看了阿倉一眼，心中是說不出的感激，坐在車上，心早已到了李
淮身旁去了。
「進去吧！我在門口等妳。」阿倉熄了引擎，將大門的鎖匙給了
我，而自坐在機車上燃起一根煙。
進到屋內，充足的光線似乎與一向抑鬱的李淮不能相配，循著走
道向他的房間走去。�
走到房門口，只見他瘦削的身影正趴在桌上不停地喘息著，背對
著我，他卻從齒縫中硬擠出了話：
「我沒事，妳和阿倉快去，我真的沒事。」
我楞楞地站在門口，不知該做些什麼及說些什麼，他，竟知來者
是我。
「我等一下就好了，你們先去，我，會趕去的。」
看他一邊喘息一邊講話深覺心有不忍，咬咬牙便走出屋外，坐上
阿倉的車，「走吧！」
「他還好吧？」
坐在他身後，隨著引擎聲胡亂地應了一聲。
「什麼？」
「他很好，說會趕來！」我不禁失了控似地大喊，阿倉顯然被我嚇
著了，可是我真的很恨自己竟然無法幫助李淮，只能在一旁看他受苦
而他可知道當我見他皺眉時心有多痛？
「怎麼啦？」阿倉把後視鏡正對著我問道。
「你知道的，又何必問？」
「不勸勸他？」
我半晌之後才答他，「你跟他認識四年了，為什麼還問這種問題？
他是勸得動的嗎？若勸得動，今日早有許多事已然解決了。」
阿倉嘆了口氣，「其實妳也很清楚，有很多事只要是妳一開口勸�
，他都會聽的，這也是妳也明白的，不是嗎？」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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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5)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18:49:17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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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是每件事都能勸的。」
�
@ 「可是我專程載妳去看他，就是為了要妳勸他好好休息，別擔心
向晨的。」
「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我相信他會做出對他自己最好的決定，
即使是他抱病來了，也是為了不愧於他的良心，我，相信他。」
阿倉又嘆了口氣，「我都不知道是李淮無福消受妳的柔情，還是
妳太傻地一直付出、、、。」
忍不住地，我說了句，「也許是今生無緣吧！」
「我和小玫才是今生無緣，妳和李淮尚未定向，又怎能論斷呢？」
看著中心漸近，我還是又跟阿倉說了句，「別擔心我，就像你不覺
得小玫不喜歡你是錯的一樣，就算李淮不喜歡我，也沒有什麼不對，何
況他從未給過我一點承諾，請，別擔心我。」
他嘆口氣將車停進院落，下了車，我撩撩幾絲垂落在頰旁的頭髮，
側過頭便瞥見中心大廳的落地窗後，有一張蒼白、嘴唇緊抿的小臉，�
向晨？！他終於肯正視我們了嗎？我踏進大廳，向晨仍站在那裡看著外�
頭，我轉頭看尾隨進來的阿倉，向晨在找李淮嗎？！
「在找李哥哥嗎？他生病了，今天不一定會來。」我輕輕地對他說著。
向晨不說半句話地走向自己的房間，我和阿倉對望一眼，覺得總算
是有初步的一點點進展了。
「李淮生病了嗎？」陳院長不知何時走到背後。
「他有氣喘的老毛病，天氣冷了，發作的次數也就多了。」我微蹙
眉地答道。
「怎麼不留著照顧他呢？」她慈祥地問著。
「今天該來看向晨了嘛！」我微笑著。
「倉靜，去幫我看看向晨，他這兩天彷彿比較有起色了。」
阿倉點點頭走出大廳。
「葉涵！」院長叫我，回頭看她，她溫暖粗糙的手拉著我走向沙發，
她拍拍我冰冷的手。
「葉涵哪！院長雖老，可也是個過來人了，妳喜歡李淮對不對？」
我想我一定是紅了臉吧，低下頭囁嚅著不吭聲。
「愛他愛得很辛苦吧？」語氣好似我慈愛的祖母，我頭猛一抬，「
看妳望著他的眼神就知道了。」她又加了一句。
「院長。」
「願意說給我聽聽嗎？也許我可以給妳點意見。」
咬著下唇，我只是看著院長，不知是否該說，眼前的院長是如此的慈祥。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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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6)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20:53:09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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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月前你們剛來時，我以為你們是一對，因為你們的神態很
像，說話也很有默契，可是過了一個半月，我才知道原來事情並不簡單。」
「我、、、高二時認識李淮，」我看了眼院長，她示意我往下說，�
「起先我待他就像對待一個好友而已，覺得我們應可結成知己才是，可�
是在不知不覺中，我對他建立起了信任，好比是我心情不好的時候，若�
不小心被他瞧見，我知道他便會約我和眾家好友一起去吃一頓小吃，或
喝一大杯冰水，並講笑話給我解愁，或是他每說要蹺課時，他身旁的人
除了我之外，幾乎沒有人認為他會來上課，結果，」我頓了頓。
「他來上課了？」
我笑著點點頭，「一直以來，我真的以為只當他是好友而已，直到
有一年冬天，他和大夥去夜遊，竟然氣喘發作，身上又沒有帶藥，那次
他被折磨得好苦、、、」想起那個晚上，我心中一下子又盈滿了各種複�
雜的情緒，「那時候，我的心好痛，我知道我竟然愛上了他。」
院長笑著點點頭。
「可是自此之後，問題硬是複雜了，我喜歡他一日比一日深，卻不
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他一向在女孩子面前都很害羞，可是在我面�
前卻又不會，有時他也會跟我說說心中的愁苦或是不滿，可是他怎麼也�
不開口承認，阿倉和周圍的朋友曾背著我去問他，他卻是仍然不願做任
何表示。我很怕別人去逼迫他喜歡我，我可以等，無論等多久，甚至可
以接受他不喜歡我的事實，可是我絕不要他被逼迫，我希望他快樂，而�
不是因我而使他受傷害。」
「葉涵，愛情是不會因被逼迫而產生的，妳不用為他擔心。」
「可是他是個被壓迫也不肯吭聲的人，院長，我真的很怕我的存在
會使他不快樂。�
院長把我的單辮擺至胸前，繼續慈祥地說道，「傻孩子，他不快樂
嗎？」
我愣了愣，「我不知道。」
「妳是當局者迷，一個半月來，雖然我不了解你們之間的事，但是
我看得出來，他看著妳時，沒有被壓迫的心態，也沒有不快樂。」
「可是院長，都已經兩年半了，高中時原以為是因為他沒把握能上
大學才不肯承認，可是現在上大學都以半年了，他仍是忽冷忽熱，院長
，我現在都很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了解他。」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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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7)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20:55:52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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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溫厚的手，仍是握著我略顯瘦薄的手，她臉上的笑容如春風吹
過大地般的令人無法抗拒：
「葉涵，有些事情是需要等待的。」
「但也並非每一件事都是可以等到的，對嗎？�
「為何不往好的一方面想呢？李淮的個性特別，我看得出來，他太
拘謹在某一方面，可見他心中某處必定有個解不開的死結，妳為何不試
著去找出來並解開它呢？」
我感動地凝視著眼前年逾五旬的的院長，只聽得她又說，「當然，
也許妳這樣做並不一定就能得到他，可是、、、」
我接了道：「只要他能快樂，我願意去做，只要他快樂。」
院長還是一抹笑容地看著我，半晌之後她才說道，「妳是個好女孩
，院長真的希望妳和李淮能有圓滿的結局。」
我真誠地笑著，並且認真地點了個頭，反握了握她的手，我站起身
來，「我去看看向晨。」便向著他房間的廊道走去。那是十分安靜的廊
道，每個自閉症患者，各有不同的特性，經過一扇扇門，心中有著濃濃
的愁觸。
「阿倉？」走到房間之後，發現阿倉束手無策似地立在牆邊望著向
晨。
「妳來試試吧，我沒輒了。」
「上大廳休息吧，讓我來。」等他走後，我走向窗戶，打開它，想
透透清新初晚的空氣，可是向晨卻跑過來關上，還是不以正眼瞧我一眼。
「你在等李哥哥對嗎？」這十三歲的小孩，仍是無動於衷似的，但
他真的無動於衷嗎？
「李哥哥生病了，也許等一下會來。」
他死盯著外頭，嘴緊抿著。
「李哥哥從小就常犯氣喘、在天冷時容易發作、尤其是像今天的天
氣一樣、有時候嚴重起來、連藥都沒效、甚至可能會死掉。」
向晨抖了一下，在說到「死」字時。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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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8)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20:57:31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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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免不了的，向晨，你一定要了解這點，沒有人能反抗，
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包括你、我、李哥哥，甚至是、、、」我試探性
地說著，「你弟弟！」
向晨果然如我所預料的有所反應，他把桌上的玻璃杯擲在地上，
憤怒地看著我。
「向晨，葉姊姊說得沒錯，你要學習接受這個事實，沒有人需要
承擔什麼，也沒必要，你懂我的意思嗎？」
站在一側看著他倆，屋子中有著混濁的空氣在漂浮著，李淮竟似
也有此感，只看他移動著身子，經過背對著我們的向晨，去開了窗子。
「你為何不試著去想想我和葉姊姊的話呢？」李淮說完之後，看
了我一眼，我便隨他一起走出房間。
李淮沒有走向大廳，卻是率先走道後院，我依然跟在他左右，一
如以往。
「妳有沒有想過，也許妳的付出會白費？」
我看著後院的竹籬，付出？對向晨還是對他的？我仍說，「只要
自己心甘情願，儘管可能沒有收穫，也沒有什麼遺憾。」
「小葉、、、」他原本想說什麼呢？卻只是叫我的名就停住了嘴。
我沉住了氣也不吭聲，半晌之後又聽到他說，「其實妳早也料到
我今晚會來的，不是嗎？」
「我寧可料錯。」我苦苦一笑使他不解他側頭凝望著我。
「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今晚妳大可把向晨交給我跟阿倉的。」
他又沈默半晌，「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
我看了他一眼，他說道，「原以為是為了對向晨的責任心才來的
，可是剛才見了向晨，才發現心中並不是只惦記著向晨。」
那麼又惦念了誰呢？我不敢問，是的，我沒有勇氣問，可愛的他
竟也不說。
「阿倉剛才告訴我，說妳相信我會來。」
我只能笑笑。
「或許就是為了妳的信任，我才來的吧！」
我側頭看他，並且給他深深的一笑，我想此刻他會懂我的笑容的。
「天好冷，我們進屋去吧，免得氣喘等會又發作。」我滿心溫存
地對他說。
走在他身旁，我疑惑著方才他的話，是在向我表示什麼嗎？或許
真是當局者迷吧！還是所有陷入情網裡的人，都一定要彼此說明及承
認才能放心？！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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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9)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20:58:56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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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休息一下吧！你的臉色很難看。」阿倉拿了個軟墊擺在
給李淮的位置上。
「或者去房間躺一下？」院長關心地詢問著。
只看見李淮笑了笑，「不用了，等一下就要走了。」
「外面那麼冷，不如今晚就留在這裡好了。」院長提議道。
我們都看向李淮，只見他皺皺眉頭，又看看我們，「你們覺得呢？」
我和阿倉對望一眼，我說，「也好！」其實我擔憂的是李淮的病，
深怕騎車太冷會令他受不了。�
「好吧！那我去給你們準備房間。」
「謝謝院長。」
大廳之中，只剩下我和李淮及阿倉。
「有帶藥嗎？」我問著發呆的李淮。
「沒有，用完了。」他淡淡地答道。
我和阿倉訝問，「沒帶？！」
他聳聳肩，「沿著來路的藥局也沒在賣。」
「萬一半夜發作了怎麼辦？！」阿倉責他，「我去市區幫你買。」
李淮拉住起身的阿倉，「不用了，不會那麼巧的，就算真的發作了，
也可以算是給向晨一個機會教育。」虧他還能笑著說。
「開玩笑！萬一嚴重起來怎麼辦？」阿倉又道。
「那就聽天由命啦！」一向少開玩笑的他，今日竟反常地嬉笑，或是
在安撫我和阿倉呢？
「但是山裡氣溫比市區裡低很多，你知道嗎？」我忍不住地叮嚀著。
李淮轉過臉來看我，卻是一臉正經，「我知道。」
看著他深深的凝注，我苦苦一笑，「那就好。」
院長調配好房間之後，叫大家一道去用餐，只有李淮因為食慾不佳而
先去休息，其實我們都知到他是因為不舒服才吃不下，但他不說，我們也
就不提了，只是和阿倉說好晚上要多注意他一點。
坐在餐桌上，向晨的精神有些個恍惚。
「向晨，你不舒服嗎？」我看了他的樣子便問道，誰知他只是略為一
振精神而不理會大家，可是院長卻衝著我笑了笑，或許向晨的精神恍惚是
個好現象吧！
而一整個晚上，我和阿倉都為李淮擔心著，因為他一直都出現睡不安
穩的現象。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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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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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去睡吧，李淮有我就好了。」阿倉到了十一點的時候就
催促我去休息，若非他身上無藥，我們也不會如此擔心，而事實上，
我和阿倉都忽略了，就算他真的病發了，我們也將是束手無策的。然
而經過阿倉三催四促，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窗口我也是睡不著
，只能一直推敲著李淮在後院對我說的話，他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沒
說，他到底想要說什麼呢？叫我繼續等，還是叫我別再浪費了？
想想認識他三年了，真正知道自己對他有一份特殊感情的，卻是
在兩年半前的那次夜遊──
一行人嬉笑地走在溪頭小徑上面，絲毫不知深夜的喧嘩著，可是
李淮卻是不吭一聲，儘管平時他即不愛喧嘩，可是此刻的沈靜卻是予
人一種反常之感，走在他旁邊，不免覺得怪異。
「李淮，怎麼都不說話？」
李淮沒有答我，只是緊抿著唇，儘管他對女孩子很害羞，但是對
我卻不會，只要我開口，他總是會回答我的，可是今日卻不說話，我
看著李淮，發現他臉色好白。
「李淮，你？」我嚇了一跳，正想往下問，他卻看了我一眼搖搖
頭，看著他的眼神，我知道他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也只好不說話
地緊跟在他身邊。
「李淮，小葉，你們快一點，小心被放鴿子。」阿倉和一群人對
著我倆大喊。
「放心吧！我們不會跟丟的。」我大喊著。
阿倉他們一邊走一邊鬧，走得很快，而我和李淮卻是越走越慢。
「你不舒服嗎？」我明知道自己問得可能是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但我還是得要問。
李淮點點頭。
「那你又何必要跟著來呢？」當時我覺得他實在太直了，為了不
要違約卻不顧自己。
李淮搖搖頭。
「有沒有發燒？」我正想伸手摸他額頭的時候，他卻傾向我身上
，他雖瘦削，但是突然倒下來我也撐不住他，兩人一起坐倒在地上。
「阿倉！」我對著已走遠的人群大叫，低頭發現靠在我身上的李
淮卻在不停地喘息著，原來是氣喘！
「阿倉！」我再叫，「阿倉，快來！阿倉！」低頭問著李淮，「
有沒有帶藥？」
李淮搖搖頭說不出話來，我拍著他的背，一邊繼續大叫著，「阿
倉！」對著急跑過來的阿倉說道，「李淮他、、、」心中突然一酸。
「李淮！」阿倉忙著找他的藥，「藥呢？藥呢？」
「他沒帶！」我看著靠在我身上的李淮答道，他仍然不停地喘息著。
阿倉脫下外套蓋在他身上，將李淮移靠在他胸前，一邊向另外的
人叫道，「陳士民，你的外套！」又一件外套覆在李淮的身上，可是
他仍是喘著，絲毫沒有減輕的跡象。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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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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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倉，怎麼辦？」心中無以名狀的痛著，一下子也沒了主張，
反倒是阿倉鎮定了下來。
「如果過一會兒還沒有好轉的話，那就送他去醫院。」
我跪坐在地上注視著李淮，看著他一副痛苦蒼白的樣子，心中真
的不忍，「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阿倉搖搖頭，李淮也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之後又閤上，雖然他
仍然在喘息，也不能說話，但是我懂得他的意思，是的，我竟然懂得
他深深凝注中的意思。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從回憶中驚醒，拉回現實之後第一個
反應便是李淮，衝到門邊，拉開門便見阿倉著急的臉，我立刻開口問
道，「李淮？」
阿倉點頭，不待他說話，我便立刻跑向他們的房間，只見李淮已
坐在椅子上面，趴著喘息不歇，如此沈靜的人，竟連喘息也不肯大口
的呼吸，看得我好心痛。
「李淮？」我走近他想幫他，才猛然發現自己的無能為力，佇立
在桌旁，心疼地看著他在為自己而掙扎，我終究是幫不上忙的，如果
可以，我願意替他被折磨，可是為何也不行呢？
「我去叫院長！」阿倉頓了頓道。
叫院長？！有什麼用呢？！我竟幫不上忙，竟只能站在一旁看他
受苦！
「小葉！」只聽得李淮硬是從齒縫中迸出他的呼喚。
「李淮？」我靠近他問道，「我能做什麼？」
李淮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握得我好痛，「小葉！」
「你要我做什麼？！」我也急了，他不曾如此握過我的手，他定
是有話要說的，但，是什麼呢？為何只呼喚小葉而不說呢？然而當他
再次呼喚小葉二字的時候，我忽然了解他想要幹什麼了，「向晨，對
不對？」
他又只加重地握了一下我的手。
「等一下，我去叫他來。」我正要跑出去的時候，阿倉和院長也
來了。
「找向晨來，快點！」我促著阿倉，他卻是一臉的不解。
「別問！快去把向晨找來！」
阿倉也不再問，只是轉身地跑去。
「葉涵，」院長叫了我一聲，「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我頹喪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能為他做些什麼。」
「妳已經在做了，不是嗎？」
「院長、、、」
「妳果然了解李淮，」她看了我一眼，「李淮晚上趕來的時候，曾
開玩笑地說著，如果他今晚又犯病的話，那可以給向晨一個機會教育，
而妳讓阿倉去找向晨不也是為了這個嗎？」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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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12)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22:53:30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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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長！」我只覺得好想哭。
「小葉，向晨找來了。」阿倉一讓身便見到立在門側的瘦長身影，
接著阿倉又跑了出去，我想他該是要去買藥。
�
「向晨，過來。」我溫和地說著，可是向晨卻一動也不動。
「向晨，你不要過來看看李哥哥嗎？」我退到李淮的的身邊，「你
要面對一切，向晨。」我頓了頓，著實不忍看著李淮這樣痛苦，手扶在
他起伏不定的肩膀，「向晨，沒有人能逃得過生老病死，這是你一定要
面對的。」
向晨沒有看我，卻是一直盯著側對他的李淮看。我緊握李淮的肩頭
，低頭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李淮，哎！我真希望今日病的是我。
「向晨，你懂李哥哥現在的心情嗎？」院長緩緩地說著。
「向晨，看著李哥哥！」我輕聲地對向晨說著，「李哥哥只是想要
你明白，他現在正在為自己的生存而奮鬥，當年你弟弟也是一樣的，他
也為自己奮鬥過，當時你沒有幫你弟弟的能力，就像我現在也沒有幫李
哥哥的能力一樣，」我發現他正緊緊地抓著門框，「我們知道你很自責
你當初的無能為力，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自責自己眼睜睜地看著李哥
哥受苦，但是我們一定要面對現實，對不對？封閉住自己，又怎麼能對
得起死去的人呢？」向晨茫茫地看著我，「你懂嗎，向晨？」
彼此靜了好久，李淮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他雙手的冰冷亦凍傷了我
的心，他這樣折磨自己，會有所代價嗎？李淮握著我的手逐漸鬆下來，
糟！他已無力了嗎？忙蹲下身子，他埋在另一個臂彎裡面的臉灰白極了
，彷彿被蒙了塵的白牆，天！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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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13)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22:55:10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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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別嚇我，阿倉去買藥馬上就回來了，你千萬要撐下去！」
「小葉！」他硬擠出了話，「對不起。」
我咬著唇，淚還是掉了下來，「白癡！」我輕聲地罵著他。
他握不住我的手，那麼就讓我握住他的手吧，抬頭看了眼茫茫然的
向晨和面有愁容的院長，怎麼阿倉還不回來呢？！
「小葉！」
我低頭看看李淮，他緊閉著雙眼，嘴唇亦緊閉著，可是我卻活生生
地聽到了另外一聲的叫喚，「小葉！」
這的確是李淮的聲音，可是、、、
「小葉，對不起、、、」
病到此刻了，他還在心中叨念著這些瑣事嗎？多傻？！忍不住地我
又掉下了眼淚，用我全部的心應他一句，「何必要說抱歉呢？！」但是
他能聽到嗎？
「小葉！」我驚了驚，這回喚我的卻是阿倉，「藥買來了！」他臉
色凍得發白，嘴唇顫抖地說著。
我起身想去接，卻又想到了向晨，終究是李淮辛勞的付出，希望能
有所代價，我便緩了緩行動看著向晨。房內除了李淮的喘息聲，全都靜
止地看著向晨，希望他能夠走過去接過阿倉手中的藥，可是他卻不動。
「小葉！妳還在等什麼？！」阿倉耐不住性子地對我說著。
我又看了眼向晨，我知道我眼中有著哀求。
「小葉，妳還要陪李淮一起瘋下去嗎？！」
我猛然抬眼看著阿倉卻答不出話來，是我真的太瘋還是阿倉不懂得
李淮？阿倉見我像是楞住一樣，臉色一沉便自己走了過來要施藥療李淮。
我就像個呆子似地站在一旁，看著李淮被噴了藥之後，逐漸地穩定下來。
「小葉，妳真是也跟著瘋了！」阿倉戴著責備的語氣，我無言地望
向窗外，李淮已躺回床上，我站在門邊有著一種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的感覺，而向晨也早已回去房間了。
「葉涵，李淮已經穩定下來了，我們就先出去吧。」院長領先出去
了，我看了一眼李淮，他蒼白的臉色讓我不忍離去。
「妳去吧！我會照顧他的。」阿倉的臉色已緩了緩，語氣仍是非常
的寒冷，我不發一言地離去。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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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又一夜冬(終)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Mon Jul 14 23:00:01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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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涵，」我走到大廳，院長和藹地叫了我一聲，我一聽差點哭
出來，好像憋了很久似的。
「葉涵，也許今晚是白費了，但是來日方長，別擔心，你們一定可以
說服向晨的。」
我點點頭，發現自己也只能點點頭了。
「妳也夠累了，去休息吧。」
「院長先去休息吧，我還不想睡。」
不知院長是否懂我的心情，只聽她也嘆了口氣便離開大廳。目送走了
她，我走向後院。半山腰的冬夜令我顫了一下，冬夜的月並不明，黯淡的
月光增添了幾分愁色，我走向李淮的機車旁邊，手搭在機車把手上，望向�
後門外的小徑，心中有一搭沒一搭地發呆著。
不知是情緒低落還是氣溫下降，有種越來越冷的感覺，也不想進去拿
外套，自虐嗎？阿倉總是「求」我別自虐，輕撫著車把，手微微抖著。
「自虐嗎？」一件外套披上了我的間，不急不緩的語調意外地在此時
出現。
「李淮？！」我回頭訝見於他依然蒼白的臉，「你怎麼出來了？阿倉
呢？」
「那妳呢？」李淮繞到我前面坐在機車上，「這麼晚了，還一個人站
在這裡發呆？、、，從高中開始，妳就總是如此。」
我苦笑著看他，看他身上那件阿倉的外套，和我身上屬於他自己的外
套，他總是讓我又愛又恨又擔心。
「你怎麼不去睡一下呢？」
「擔心妳啊！」
我一聽不禁呆了一下。
「何必在乎阿倉的話呢？他不過是一時氣急了而已。」他竟然懂得我
此刻心煩的原因。
「不，我想我真的是錯了。」我仰頭嘆了口白霧，「無論如何，都該
以你的安全為先才是，而我竟然、、、。」我苦苦地接不下去。
他不吭聲，只是發動了引擎，對我說了一句，「把外套穿好，我們去
消愁。」
我凝視著他，穿好外套跨坐上機車，我依然只把一隻手搭在他肩上。
在樹林小徑裡，他騎著車子載我往遠方去，原擔心他病後禁不起折騰，想�
想阻止他卻又沒有開口，他總是會有分寸的，我還是願意相信他。
「小葉。」
「嗯？」我湊向前去。
「別在意阿倉的話好嗎？」
「嗯！」我抿抿唇地應了他。
「小葉。」
「嗯？」
「謝謝！」
「白癡！」我笑罵著。
「小葉。」
「嗯？」
他頓了頓之後才說，「沒什麼，我只是很想叫妳的名字而已。」
兩個人大笑著，我挨著他坐得更貼近，第一次摟住他的腰，靠在他身
上，身旁景物飛快地消失，彷彿騰雲駕霧一般，究竟試車速太快，還是心
心中太快樂呢？！
完----來自南星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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