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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她的貓(十六)
發信站: 貓咪樂園 (Fri Jun 25 21:40:00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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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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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深的夜裡,似乎迴響著良凱的吼聲。

但是,他既不認識以前的穆棉,那麼,又何必哀悼過去的她?

至勤錯了。他發現自己真的錯了。

為了西門町的化妝嘉年華,穆棉興奮的像是個孩子,尤其是直排輪的
表演更是目不轉睛。

「冰宮關了,玩輪鞋的孩子還是在的。」眼角含笑的穆棉這麼說,至
勤握緊了她的手。

跟著遊行隊伍又跳又笑,即使不認識過去的穆棉,現在也看得到一點
點那時候的影子。他突然忌妒起良凱。

穆棉的過去他都參與到了,現在每天還跟他相處八個小時。從某個角
度來說,良凱的確得到穆棉的某個部份。

他是穆棉不可取代的夥伴。

用力搖了搖頭,「穆棉,我們走。」

還陷在火熱狂歡氣氛裡的穆棉,一時沒有會意,「走?」

他帶穆棉選了一雙直排輪,也替自己買了一雙,「我領到笑酸牙的酬
勞了。」

穆棉嘴巴圈成一個「 O 」型,驚喜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抱住至勤的脖
子又親又啃,無視一旁駭笑的店員。

他的口袋裡還有到綠島旅行的機票和住宿券,為了帶穆棉去玩,他才
答應了這種賣笑的工作。

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什麼都是值得的。

「真糟糕,我好久沒請假了。累積了快半年的假,從來也沒請過。」
她輕輕的吐吐舌頭,至勤擰了擰她的鼻子,就是,真糟糕。看她沒天
沒夜的工作,他心痛不已,又沒有能力帶穆棉去哪裡。

本來想去泰國的,為了直排輪,只好改到綠島。

穆棉…不介意吧?

「我領了酬勞,今天一天,都我請穆棉。」將直排輪寄放在店裡,至
勤少有的露出無憂無慮的笑容,穆棉將手插在他的臂彎,覺得那笑容
像是初夏的陽光般揮灑在她的身上、心底。

和至勤一起,這種幸福感…她的心底卻悄悄一沈。她用力搖搖頭。

不想,不想。

在西門町漫步,穆棉絮絮的指著西門町有過的光輝和少女時的荒唐。

抽煙和喝啤酒就好算荒唐了?至勤覺得少女穆棉的純真,似乎也殘留
在已經三十七歲的穆棉身上。

越認識她,越喜歡她。心裡的一點點溫柔,像是漣漪一樣漸漸擴大,
擴大,擴大到整個心房,整個人。浸漬著肉體和靈魂。

是的,我愛,我愛穆棉。不管是哪個面相。

「呵∼看!至勤∼佳佳還在ㄟ∼」她衝進唱片行,至勤笑著跟進去。
穆棉像是小女孩進了糖果鋪,張大了眼睛,貪婪的到處看著。

然後她的笑容突然完全消失,愣愣的看著手上的CD。

「唐尼和瑪麗。」

至勤看著她手底俗艷的包裝,「穆棉?還好嗎?」

她臉色慘白,兩頰卻潮紅。穆棉笑。

「他們的節目…叫青春樂。對,就是青春樂。他們帶著一個溜冰團…
但是那個溜冰團的名字,我忘記了…」

她什麼都不要,就買了那片CD。像是太陽下山般,她的笑容也跟著
消逝,整個回家的路上,她都默然。

曲在CD音響前面,反覆的聽那片CD。至勤擔心的抱住她,她像是
除了軀殼,整個人都不在了。至勤慌了。

像是在夢囈的聲音。

「…好喜歡他們的表演唷…他們都穿著冰刀主持節目…每個禮拜我都
要看,連廖哥哥和我的約會都不去…結果,你知道嗎?廖哥哥來陪我
看ㄟ…他抱著書來陪我…我看著節目又笑又拍手,他依在我身邊笑咪
咪…他從來都討厭看電視的…但是他讓我看,自己盯著厚厚的書。那
本書是什麼?廖哥哥?我想不起來你抱哪一本…經濟?佛學?還是純
數?還是,都有呢?我從來不肯努力唸書,你看過的書我都沒看過…
現在我都看過了…你知道嗎?真的很有趣…我好想跟你說…我也開始
喜歡純數了…」

眼淚橫過她微笑的臉,緩緩的滴進至勤的袖子。

「廖哥哥…我很膚淺吧?我不太愛唸書,整天都是玩玩玩。我帶隊去
打排球,你也跟著去加油。你明明討厭這種無聊的競賽,但是你還是
笑咪咪的。你不會溜冰不會跳舞,但是你還是陪我去冰宮去舞廳。冰
宮的伯伯都認識你了,他讓你進來,從來不收你門票…因為他知道,
你只是來陪我的…你只是站在場邊,盯著手裡的書…可是我向你招手
的時候,你都知道要抬頭對我笑…廖哥哥…沒有人會在舞廳的小桌子
算純數的…但是吧台的阿舍卻特別為你留了一小盞檯燈,讓你陪我來
的時候不會無聊…大家都喜歡你…我也…我也…我也好喜歡你…」

穆棉在瑪麗歡快的歌聲裡蒙住臉。

「廖哥哥…我不是故意在馬友友的演奏會時睡著的…我不是故意在演
講廳畫漫畫的…你總是那麼好,總是說,『只要小棉肯陪我,高興做
什麼都好呢。』我們互相陪伴這麼久了…現在我聽馬友友的CD會流
淚了,我也會專心聽演講了…但是你卻不陪我了…」

「他死了。穆棉,他死了。」被強烈的忌妒射中心扉的至勤,殘忍的
說,「所以妳說的這些話,除了我聽見外,他是永遠聽不見了。」

穆棉突然將至勤一推,跳起來往門外衝,一個沒留神,居然讓椅墊絆
倒了,慌張的她又拉下了整個桌布。

一片嘩啦啦的聲響,臥在這片混亂中的穆棉動也不動。

至勤全身的血都冷了。他發著抖,懊悔自己不知道跟她爭些什麼。「
穆棉?穆棉?對不起…穆棉?」

「沒事。是我不小心…」她壓住太陽穴,破裂的瓶子碎片在髮際附近
割出一條傷口。抑止不住的眼淚,還在不斷的流,「只是停不下來…
不是痛…」她慌張的拉著面紙擦拭臉上的血和淚,像是做錯了什麼事
情似的。

至勤抱住她,痛痛的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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