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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自衛  YOUandME    -21-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ue Jun  1 02:40:05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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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yweng]

                               自         衛  


                                 YOUandME

                                   -21-









　　　判決是一種很有趣的分別法。

　　　對，或錯之間，並不在於當事人認不認為自己有沒有做出犯罪的行為，
而在於「立場」上的不同。

　　　或者可以當成「環境」來說。

　　　殺人，如果是在戰場上做這件事，那就不算犯法的行為。同樣都是殺戳
的行為，軍人殺人保衛國家，桃殺人保衛自己，大利與小我，即使殺戳的目的
都一樣，但為著的對象不同，桃便得受到法律的制裁。

　　　桃不在，她沒有再出現，所以現在坐在警察局的人是我。

　　　我是自首的疑犯，所以並沒有被帶上手銬。當我看見來拘提我的警員時
，我看出他眼底的憐憫。

　　　我成功的讓他覺得桃很可憐。

　　　沒有表情的臉上只有空洞，讓自己產生輕微的顫抖，恍若驚弓之鳥的惶
惑淒然，因為我清楚，若是能夠爭取世人的同情，那在桃的自衛下做出的任何
犯法行為，都可以有被原諒的理由。

　　　我知道我很卑劣，因為這樣做並不公平，而且殘忍。

　　　但我沒有後悔。為了桃，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個世界原來就是一個
偏斜的空間，我沒有扭曲應有的定律，只是玩弄法則的邊界，區隔出屬於我的
籌碼，等著投下最後的賭注。

　　　警笛的嗚咽聲直到我上車之後隨即停止，我很高興不必忍受這難聽的噪
音。

　　　到了警局，做了例行的記錄後，我便被帶進一個房間裡詢問。

　　　可以看見房間的牆上有兩架攝影機，正緩緩的轉動著鏡頭，像要抽走我
的靈魂似的，這時我把頭放低，因為我不想露出任何破綻，我要讓演出完美，
讓桃安全落幕。

　　　問完話，我在筆錄上蓋上手印，像犯人的畫押似的，可以清楚的看見朱
砂印著指紋的走向，是一圈又一圈的輪迴。

　　　這鮮紅的色碼是我替桃殺人的罪行所植入的證明，我看著指尖，彷彿可
以聽見桃的尖叫聲，以及血液的溫度緩緩爬過肌膚的感覺，我卻怎麼也無法肯
定自己想起來的到底是什麼時候的記憶。

　　　錯軌的印象，我已經對發生的情況感到絕望，到底我想起來的，是昨夜
的瘋狂，還是桃的過去？

　　　我把臉埋進手裡，不明白自己混亂的理由，也暫時什麼都無法去思考，
現在的我，只能扮演一個被害者，沒有分心的精力去應付其他的角色，即使我
知道我隨時都有可能被撤換出場的權利。

　　　桃，才是主角，我不過只是代替品。

　　　「妳…要不要喝杯茶？」一個女警問我。

　　　我搖頭。看得出她的制服是新做好的，有點想嘆氣，生手總是容易犯下
猶豫與善感的毛病。真想告訴她，我是一個犯人，她儘管可以省下她的同情，
我並不在乎她的施捨與憐憫。

　　　真的，我不在乎。

　　　但我不會跟她說這些，我現在要讓所有人覺得我是一個近乎崩潰的被害
者，在忍無可忍之下才做出殺人的自衛反擊行為，而不是端著茶杯跟人閒槓的
嫌疑犯。

　　　但後來的發展卻不是我所能預料的。

　　　依照我的口供，他們去賓館裡搜查時，並沒有找到那個男人的屍體，也
沒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跡，彷彿一切沒有發生過似的。

　　　警察們望著彼此，不曉得該拿我怎麼辦？

　　　「妳確定？」一個長得像流氓的便衣問我。

　　　我茫然的回望，可以從他的眼中看見我的絕望與困惑。

　　　沒有？怎麼可能？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發展，難不成真的是我的記憶跟桃的過
去發生了交錯嗎？

　　　但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呀！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呆滯的回望，最後只有備案，並讓我前往醫院
做驗傷及檢查。

      到了規定的公立醫院，由著陪同的女警，我走進了診察室。

　　　望著全是白色的佈景，我只覺得心寒，沒有溫暖，這種象徵純潔的顏色
對現在的桃而言，無異是種諷剌，彷彿在嘲笑她似的。

　　　「坐上去。」醫生指著診療台。

　　　看著那個內診用的器材，我嘆息。覺得桃就像待宰的羔羊似的，雙腿被
架空，彷彿要遭受另外一次的凌辱，在不情願的情況下，這種醫寮行為無異是
第二次的強暴。

　　　但我沒有說話，只是躺上去，然後閉上眼睛，任由黑暗襲捲我，關閉所
有的感覺，退縮到我熟悉的角落裡去。

　　　好冷！

　　　躺在床上裡，冰冷的金屬探進桃的肉體，一股戰慄頓時閃過全身，無法
控制身體的反應，但我確實感覺到桃的出現。

　　　她在生氣。

　　　睜開眼，看見白晃晃的燈光在眼前閃動，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我必需
握住拳頭才能按捺住那種昏眩的感覺，因為我發覺桃正試著控制我，就像當初
我控制她一樣。

　　　我不能讓她出現，不然她會破壞我所辛苦經營的一切。無論如何，這時
候都不是她現身的良機，否則我之前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費。

　　　桃！別這樣，妳要忍耐！

      再一會兒就好了，再一下子。

　　　這時的我必需咬緊牙關，壓抑著桃的意志，因為桃正試著尖叫，不過在
我的克制下，只是化成喉間的一抹呻吟，像是咕噥的聲音。

　　　桃！放棄吧！妳不能在這時候害我，以及妳自己！

　　　頭好痛，桃的尖叫在我腦海中盤旋不褪。

　　　一直以為她是沒情緒的人，沒想到我錯了。但現在我不能讓步，不然桃
的未來不是送進精神病院就是得在牢中渡過。我很清楚桃的想法，她想逃走，
她不要在這裡，她的恐懼跟害怕還有憤怒，都一清二楚的傳進我的思考中。

　　　而且她恨我。

　　　「好了！」醫生說。

　　　的確是好了，我成功的克制桃的反彈，而且成功的佔據她身體的所有權
，我知道她在，而且我也知道該怎麼跟她溝通了，不過不是現在。

　　　額上一頭冷汗。

　　　看著醫生所採集的樣本，就像汗水髒污一樣，對我而言，那是無意義的
東西，但桃在生氣，她痛恨自己被當成男人的精液馬桶，那種被當成排泄出口
的感覺，讓她極度的不悅。

　　　但是醫生並沒有採集到任何可疑的分泌物，這樣的回答，讓我不禁更加
的茫然，不曉得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他們望著我的目光，從憐憫轉變成懷疑，彷彿在指責我說謊似的看著我
，但又不能確定他們的猜測是否正確，因為沒有女人願意拿自己的貞節開玩笑
，即使現在的強暴已經是公訴罪也一樣。

　　　社會對於女人的要求，仍然只有「清白」兩字而已。

　　　忽然間，我的耳邊彷彿聽見一聲淒厲的笑聲，是桃在嘲笑我嗎？

　　　到這個時候，我才了解桃出現的原因。

　　　走出醫院，午后的陽光亮得剌目，我無力迎接那一地的燦爛，只能閉上
眼，等待黑暗的救贖。

　　　「上車吧！」女警說，他們還要帶我回警局。

　　　我累了，只能任他們擺佈。由他們眼中的憐惜，我知道桃的脆弱外表已
經成功打動了他們的惻隱。人都是同情弱者的，無謂是非對錯。慈悲兩字已經
遭到濫用，大家都樂意成佛，唯有我跟桃在墮落的世界裡化身一體兩面的阿修
羅，遭受地獄業火的燃燒。

　　　直到最後的一天。

　　　回到警局，我仍然把頭低著，因為我已經失卻作戲的情緒，只好把臉埋
在離地球最近的距離，讓人用想像來猜測我的表情。

　　　我心裡是有點悲哀的。

　　　YOUandME，她一直都知道，我就是她。

　　　桃恨我，她知道我是灼，也知道我愛著她，我的存在造成了她某些性格
的不完整，但這都不是她恨我的理由。

　　　「桃…」雅的聲音。

　　　我抬頭，看見雅。

　　　忽然很想哭。

　　　他，才是桃恨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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