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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mayweng.bbs@miau.mat.ncku.edu.tw (小電電), 看板: story
標 題: 自衛 YOUandME -20-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hu May 27 00:40:40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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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weng]
自 衛
YOUandME
-20-
我最後還是回到家。
桃的家，有雅在的家。
那一個不屬於我的家。
衝進浴室，沒來得及把衣服脫下，便轉開了水龍頭，任由噴灑的水柱降
落，決定徹底把自己洗刷乾淨，把男人留在桃身上的氣息全部消除，我不要那
種感覺，我不要！
但是我卻清楚，自己做過了什麼事。
舉起手，掌心仍然殘留血的氣味，腥臭而噁心，記得那是一片的黏膩，
汨汨留在他的頭上，鮮紅的顏色是我最後記得的畫面。
想要造成一個人的死亡，只需奪走他的生命即可。
我知道那是桃作的。
失去意識的時候，我知道桃的身體繼續在動件，就像看人玩著電動玩具
操縱著搖桿，指揮著螢幕上的主角往東向西似的。
「桃！妳做什麼？」這是我聽見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我回到家，該說是桃回到家，然後便走進浴室洗刷，意識才換成我的
，就像解除鎖定的畫面，這時我才能控制桃的身體。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桃殺了人。
我看著掌心已被水沖走的血漬，指甲間仍然殘留乾涸的紅痕，屬於一個
人的生命跡象，已經在桃的手下斷送了。
桃…
我努力的呼叫著她，卻怎麼也無法跟桃產生連繫，一點也沒有，當她不
想找我的時候，我什麼辦法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把我封鎖，隔離在她
的世界之外。
水仍然不停的落下，卻怎麼也洗不去身上那股腥臭。
攤開手，望著掌心的命運線，與其交錯著一道疤，那是我以血延續的痕
跡，拉長一行朱紅的生命，是否就應驗了今天的結局？
桃殺了人，然後我要替她負擔這個責任。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了很久，以我的身份想，以桃的身份想，以一個保
護桃的男人，以一個愛著雅的靈魂，以一個我能夠接受的身份去想，最後才決
定自己該怎麼做。
走出浴室，我換上一件最樸素的衣服，讓鏡子裡的桃看起來憔悴而蒼白
，顯得像個受害者的模樣。髮上的水滴未乾，一甩，便是一地的眼淚，但我卻
沒有哭泣的表情。
「真的決定了嗎？」我問著鏡中的自己，看見裡面的人正對著我點頭，
做了個深呼吸，心一橫，拿起桌上的吹風機，狠狠的往桃的手臂上砸去。
痛！
但我沒有停手，直到眼淚真的掉了下來，而桃的身體也充滿瘀痕為止，
我才放下所有可以造成傷害的兇器。
同情，是一種造成輿論的方式。
女人一向是弱勢者，如果能讓人產生憐惜的情緒，即使犯了錯，也能夠
讓人在尺度底下減輕罪責到最低的程度，而桃身上的傷愈重，那麼她所要受的
罰就愈輕，這是一種相對的比例。
我不否認投機取巧，但這個世界原本就沒有公平的存在，那我又何必在
乎別人的看法，承認我很自私，那樣會讓我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顧慮。
要贏，一定得狠下心。
「喂，我要報案。」播了三個號碼，我試著讓自己的聲音冷靜，靜靜的
、慢吞吞的開口，把桃殺人的罪行重覆一次。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而我一向懂得說話的分寸，可以不說謊，但是也
沒必要什麼都說出口，真的沒必要。
終於，我掛上了電話，結束了自首的過程，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在這個時刻，我連上網路，讓YOUandME最後一次出現在虛擬的世界裡。
上了站，看見信箱裡有信。
我沒有看，也不想看。任由有新信件的符號閃爍在視窗的上角，鮮紅的
像血色，一明一滅的像是救護車的訊息，只差沒有嗚嗚的警笛聲響起罷了。
這時候無論是誰寫來的信，都與我無關了，我不在乎。
我只想寫封信給桃。
選擇了郵件選單，Mail裡的Send，也是受虐與施虐的開頭英文。
Masochism跟Sadism，俗稱的SM。
桃跟我，YOUandME。
這麼說來，我註定是那個被虐待的，而桃是迫害我的人嗎？
其實我並沒有這麼想的立場，因為這個身體的主人是她，所謂的是非對
錯是由她決定，對她而言，我不過是一個分裂出來的人格，有什麼權利主導她
的人生呢？
很悲哀，但我卻不得不這麼想。以前的我可以輕易控制桃，但現在的情
況卻是相反，桃可以輕易奪取主控權，只要她高興，她可以禁錮我，然後放肆
之後，再丟下一堆爛攤子給我收拾。
她不在乎的，我在乎，於是我的地位再也不超然，先喊停的人才是贏家
，而我，卻注定是留下來的敗者，只能靠著懊悔生存。
我想她已經知道我的存在了。
所以我寫信給她，算是最後一次，也是第一次以在她身體裡的人格發言
，而不是網路上的灼。
我是桃的一部份，而桃…
不知該怎麼想她對我的感覺，但是我知道我該寫什麼，桃不能面對的事
，由我來做，桃無法承擔的責任，由我來背負，我是她潛意識底下衍生出來的
人格，一個最愛她也最恨她的男人。
或是女人。
我已不再堅持性別的問題，是男是女已經不再重要了。畢竟桃已經不再
需要我的保護，甚至她的堅強已經超乎我的想像，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有什麼
存在的必要嗎？
我是為了桃而產生的人格，那麼桃不要我的時候，我該退回自己的本位
，只是在我離開的最後一刻，把該做的事情做好，那麼我才能安心的走開，而
不是讓桃拖著條甩不掉的尾巴生活。
到現在，桃仍然是我心目中的唯一。
寫了很久，終於把信寫好了，我寄了出去，只保留一封備份放在我的信
箱裡面，數數，有一百多封我寫給桃的信，都是灼的心情。
我是一個愛著她的男人，但桃卻不愛我，她會愛誰呢？
忽然間，我想起雅。
一個令我心痛的男人。
我寫了另外一封信給他，用的也是灼的ＩＤ。
先不去考慮雅收到信之後會有什麼反應，那也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訴他
一件事。
我愛他。
是的，我愛雅，以一個「人」的身份去投注全心的感情，即使我只是一
束分裂的靈魂，但那又如何呢？
愛就是愛。
我忽然間覺得好想哭好想哭，即使桃的眼淚已經掛了滿腮，但那卻不是
我的眼淚，那是桃的。我好想有屬於自己的身體，我好想當一個人，我好想成
為一個能夠得到雅的女人。
但是我什麼都不能做，也無法做。
信寫的很短，因為聽到樓下有警笛的哀鳴聲由遠而近，我沒有太多時間
去傾訴我對雅的心事，只能用最簡單的方式去表達。
「雅…
或許你不知道我是誰，但我卻清楚你的一切。
我曾經是最接近你的人，可惜你不知道我的存在。
在離別的時刻，只能用三個字來說明我的心意。
我．愛．你。」
在鍵入最後三個字的時候，門鈴響起。
把信寄出去，這是YOUandME信箱裡的最後一封信。
灼離開了網路，我關上了電腦，保持流淚的姿態，我以桃的身份走向即
將到來的制裁。
在開門的同時，我的心裡浮現了三個數字。
８８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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