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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lutemelody.bbs@bbs.ntnu.edu.tw (琵琶音律), 看板: story
標  題: 誰應該與我相遇 (40)  [相遇.第一部結束]
發信站: 師大計中(精靈之城) (Sat Apr 12 10:35:51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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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皓的這封信﹐到底寫了些什麼呢?這信又是什麼時候寫的呢﹐是在醫院裡寫的
嗎?還是早就寫好了的...沉潛的心事又被撩撥﹐當下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久
久揮之不去。

    「文穎﹐那封信呢?阿皓什麼時候寫的?信現在是不是在你手上嗎﹐還是在阿皓
那邊...」不管信裡寫些什麼﹐此刻總是好想看、好想看。

    「那封信啊﹐好像是智皓事先就寫好的耶﹐聽說是他被送到醫院來之後﹐醫護人
員在他西裝口袋裡發現的。上面寫著妳的名字﹐應該是要給妳的吧?」哦﹐阿皓有什
麼事不能在電話裡不能跟我講﹐非要用寫信的?就我僅存的記憶來看﹐印象中的他﹐
好像不是個喜歡寫信的人呢。

    猶記得讀專科的那段日子﹐只要每逢耶誕節﹐班上同學們就十分熱衷寫些卡片什
麼的﹔然而那五年下來﹐除了曾送過幾張耶卡給他﹐似乎也沒覷見阿皓他寫過隻字片
語給誰...如今﹐竟會為了寫信給我而提筆?

    「文穎﹐我想要看那封信。」

    「韻美啊﹐我知道啊。可是醫院那邊好像說還要等一陣子才能給﹐而且我也不是
智皓兄的親人﹐大概比較理虧吧。不過妳放心好了啦﹐我越想越不甘心﹐後來又跟他
們交涉了好久﹐院方終於答應在確定信件沒有什麼問題後﹐會複印一份給我喔。」原
來﹐文穎沒有一到美國就跟我連絡﹐是有原因的。他為我四處奔波﹐而且還做了那麼
多事﹐真是難為他了。

    「文穎﹐謝謝。謝謝你...」這句謝謝﹐實在是無法表達我心中的謝意於萬一
啊。還好﹐文穎懂我的。

  「韻美﹐別客氣了。等我拿到複本後﹐馬上想辦法傳真回去給妳。臺灣現在應該
是晚上了吧﹐妳別太心急唷﹐明天就安心在實驗室等我的傳真吧!」文穎他一口氣說
完﹐每一句囑咐都聽進心了﹔我想﹐我懂得他的關心。文穎真好...

    「嗯﹐文穎﹐麻煩你了﹐謝謝。」

    時間在兩個人的靜默中凝結了﹐過了一會兒﹐電話筒彼端才又傳來熟悉的嗓音.
..

    「韻美﹐還有沒有什麼事要我辦的?如果沒有﹐我想再去找一下智皓兄的主治大
夫談談。」

    「嗯﹐文穎﹐沒事了!有你在﹐我完全放心。再見﹐再連絡囉...」

    「好﹐韻美﹐晚安!Bye 。」

    掛了電話﹐心口陡地一震﹐是如此地真實﹐卻又有一點縹緲。今晚﹐又是一個難
熬的夜了麼?倚在窗邊﹐看著窗外一輪滿月﹐突然想起專科的時候﹐很喜歡讀些阿皓
口中的『垃圾』﹔其中﹐席慕蓉女士的作品更是讓我百看不厭﹐尤其是那篇『無悔的
青春』...

    ...﹐長大了以後﹐你才會知道﹐在暮然回首的剎那﹐沒有怨恨的青春才會了
無遺憾﹐如山崗那輪靜靜的滿月。

  ......

    這一夜輾轉反側﹐睡得很不安穩﹐阿皓與文穎的影像不斷交錯底出現在我的腦海
中﹐突然覺得有點兒頭痛呢。轉身再看看床邊的時鐘﹐現在已經凌晨四點半了﹐索性
爬起來﹐整理一些東西﹔昨天上午﹐爸爸跟媽媽一道來學校看我﹐經過一番大力的奔
走﹐他們終於幫我帶來了朝思暮想的護照等相關證件。由於現在是旅遊旺季﹐美國的
機票也都被旅行社跟觀光客預訂得差不多了﹐現在只好碰碰運氣﹐等看看有沒有空出
來的機位了。

  七點不到﹐我就拿著鑰匙打開實驗室大門﹐跑進去看看傳真機有沒有什麼動靜﹐
看到它一動也不動﹐約莫是我太緊張了!想文穎在美國那邊幫我忙﹐也是需要一段時
間的吧!

    一個人獨守孤寂氛圍﹐實在會心慌﹐突然希望文穎能在身旁﹐有他在一定不會無
助。哎﹐我真是矛盾﹐他不正在美國幫我照料阿皓麼﹐又怎能分身回來陪我?試著不
去念、不去想﹐於是我開始沿著實驗室的四周踱著步﹐孰知走著走著﹐還是走出了相
思愁...

    早已忘卻走了幾步、晃了幾圈﹐而牆上那只老掛鐘裡的時針與分針﹐兀自底轉著
圈﹐時間在踽踽行走中流逝﹐幾乎讓我忘了光陰的故事。恍然間﹐聽到嘟一聲劃破了
寂靜﹐是什麼聲音?轉身回頭一看﹐那臺黑色的傳真機開始閃著黃燈﹐慢慢地吐出白
紙...

    啊!我失聲地叫了出來﹐雖然紙上的字跡有點兒模糊﹐我卻看得出那真真是阿皓
的筆跡呀...萬千思念﹐湧上心頭﹐幾乎垂淚而下...我該怎麼辦﹐我要好好克
制自己﹐不能再淌淚!做個深呼吸﹐下意識地掏掏口袋﹐抽出一條手帕擦拭淚痕。又
是一陣驚呼﹐這...這不是阿皓上次遞給我的手帕麼?

    ......

    坐在華航的經濟客艙裡﹐看著窗外的浮雲朵朵﹐臺灣已渺小得不可見﹐我的心跟
我的人終將合而為一﹐即將隨這巨大的鋼鐵之翼飛向遙遠的國度。阿皓﹐我就來了﹐
就來了。

    拉開背包的拉鍊﹐兩手仍微微地顫抖著﹐從裡面取出一個信封﹐打開來看﹐蒼勁
有力的筆跡映入眼簾...


阿美:

  紅藕香殘玉簟秋  輕解羅裳  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  雁字回時  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  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  纔下眉頭  卻上心頭

    一直想好好的給妳寫封信﹐可惜公務繁忙﹐除了偶爾打打電話回去﹐似乎也無法
為妳做些什麼﹐心裡真是過意不去。轉眼來美已經兩個月了﹐不知妳在臺灣是否一切
安好?妳總嫌我過於浪費﹐花這麼多的電話費﹔其實﹐阿美﹐妳不懂﹐我...我只
是想聽聽妳的聲音呀!

    開始戀上妳的一舉一動﹐妳知道嗎?在美的這段日子﹐我完全是靠妳的歡笑支撐
下去的。說真的﹐我簡直不敢想像以前沒有妳的日子﹐究竟是怎麼過的﹔或許﹐從小
到大﹐我已經習慣了身邊有妳罷。

    始料未及的﹐我以為我會忘掉妳的﹐可是我就是忘不了啊。當完兵那年我不敢去
找妳﹐我怕、我真的怕會被妳嘲笑﹐笑我年紀這麼大還一事無成﹔所以﹐我一邊打工
﹐一邊準備進修﹐後來剛好看到外交特考的消息﹐我爸也贊成我去試試﹐所以準備不
到一年便去應考。也許是老天保佑再加上祖先積德罷﹐竟給我僥倖的考上了。

    我﹐我還是不敢去找妳﹐因為以前的我﹐實在是表現得太差了﹐怕妳真的會瞧不
起我﹐怕妳早已有了知心的男朋友。直到去年的秋天吧﹐我輾轉透過一些朋友的協尋
﹐才知道妳還一個人在交大讀研究所﹐這才鼓起了勇氣想要見妳。可是﹐我該以什麼
姿態出現在妳面前呢?落魄放蕩的浪子麼﹐還是衣錦榮歸的外交官?於是﹐我拿了請
妳幫我找女友當幌子﹐阿美﹐對不起!對不起!一千個﹐一萬個對不起...

    就這樣﹐我一腳踩進妳生活的禁區。阿美﹐當妳笑的時候我跟著笑﹐當妳傷心難
抑時﹐我一樣無助。我爸的事﹐真的多虧了妳﹐謝謝妳!那天﹐離開妳家太匆促了﹐
匆促得讓我沒為妳解開玉珮之謎...

    愛與恨﹐交織著我對那塊玉珮的情感。妳知道麼?那塊玉珮打從我高祖父時代開
始﹐向來就只傳給長子的媳婦﹐這上百年代代相傳直到我母親手上。後來﹐她離家出
走的事﹐想妳多少有所聽聞﹔她帶走了一切值錢的東西﹐唯獨留下它﹐說是要留給我
未來的媳婦。她跟那個美國大兵走後﹐我爸便不時看著那塊龍鳳玉珮發愣﹐大概是憑
弔他與媽的那一段愛情罷。所以﹐當爸爸說要把那玉珮贈與妳時﹐是否也意味著他早
已將妳視為是他的媳婦了呢?事過境遷﹐從妳口中說出爸的決定﹐我還是大大的被撼
動了。

    上個月﹐當我得知任務就快結束﹐忙不迭想打電話通知妳這個喜訊﹐結果好像妳
不在實驗室裡﹐據接聽的那個人說妳去幫教授代課了?接電話的那個男生好像蠻好的
﹐是妳的同學罷...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後﹐便不斷追問我跟妳的事﹐他很在乎妳﹐
對不?而我竟然如此底自私﹐說我已然無法離開妳﹐我是不是太過份了呢?

    妳怪我也好﹐不怪我也罷。我就要回臺灣了﹐且讓我以一顆真愛與懺悔的心跟妳
告白。阿美﹐我是真的愛妳!一開始我就愛上妳...


    再也看不下去了﹐掩卷看窗外﹐思緒慢慢地飛遠﹐腦海裡浮現起大文豪泰戈爾的
一首詩:

    穿過死亡之門
    超越年代的陳舊道路到我這裡來
    雖則夢想褪色 希望幻滅
    歲月集成的果實爛掉
    但我是永恆的真理 
    你將一再會見我
    在你此岸渡向彼岸的生命航程中

    ......

    徜徉在思念的天空裡﹐鋼鐵之翼化做無限柔情﹐其翼若垂天之雲...




                                     ( 誰應該與我相遇 第一部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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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輕梳弄琵琶 悠揚的音律再度在耳際迴響
    風輕輕底吹 音韻隱隱撩動心事
    我 一個人 靜靜底 循著曼特寧的芬芳
    漫逤在法國塞納河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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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igin: 精靈之城 ◆ From: 210.66.6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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