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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銀火蟲(1)
發信站: 不良牛牧場 (Tue Apr 27 02:40:17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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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大二那一年暑假的某個夜晚，伴著夜的清涼，我們走在後山的小
溪畔，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沒有多說話，只是蟲鳴，流水，與風偶爾穿過林子的聲音。
『大哥，把手電筒關掉好不好呀？』出聲的是身旁的小妹。
我都叫她小妹，而她總是叫我大哥，雖然我們並不是真的親兄妹，
而是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兩個人。
她，本名叫憶君，是住在我家隔壁顏媽媽的小女兒，小我一歲。
顏媽媽看起來就是一付福福泰泰的樣子，也許是遺傳的緣故，小妹
的兩個姐姐也長得比一般的女孩子豐腴一些。
我常常跟小妹說，如果她的兩個姐姐能夠再瘦一些些，鐵定是迷死
人的大美女，不過這些話是我跟小妹的秘密，我總是告訴她別跟她姐
姐說，不然每天早上我肯定要吃兩雙大白眼。
只是，小妹的姐姐每次看到我，總是笑咪咪的跟我打著招呼，還邊
問著什麼時候還要帶小妹出去玩，需不需要她出門時順便幫我買東西
回來之類的。
我也不知道小妹是怎麼跟她姐姐們說的。
論起身材，小妹跟她的姐姐倒是不太相像，因為她從小就有貧血的
毛病，外表給人的印象總是清清瘦瘦，白白淨淨的。
「為什麼要關手電筒呢？這邊這麼暗耶！」在這個黑漆漆的小溪旁
，我可不想因為絆著石頭跌個狗吃屎。
『因為我想要感受一下這個自然環境啊！』在微弱的手電筒燈光下
，我隱約瞧見了小妹臉上充滿著純真幻想的表情。
『如果有手電筒的燈光就不自然了唷！在黑暗裡，我可以幻想自己
是一棵樹，一塊石，甚至是飛過溪旁的小昆蟲..』看著她眉飛色舞的
說著，我自己彷彿也變成了夜空裡一陣風，輕輕的在她身旁掠著。
「呵..妳是說，妳想變成溪旁的一隻小蟑螂嗎？」忍不住的，我還
是調侃了她。
『什麼蟑螂啊！大哥你很沒有情調耶！』打破了她的幻想，她顯得
有些不高興。『你這樣以後會交不到女朋友喔！真沒情調！』
「呵呵..這輪不到妳擔心..」我只是傻笑了一陣。
『快把手電筒關掉啊！拜託啦！我知道你對小妹最好了。』一轉眼
，馬上換了個表情，開始撒起嬌來。
老實說，我蠻喜歡看小妹對我撒嬌的表情，十足的可愛。
「好好好..看在妳對我撒嬌的份上，我就答應妳囉！」我輕輕的把
手電筒的燈光熄滅，讓我們置身於完全的黑暗之中。
那是一個令我永難忘懷的夏夜。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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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銀火蟲(2)
發信站: 不良牛牧場 (Tue Apr 27 02:41:56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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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慢慢的走著，在黑夜裡，就我們兩個人。
少了手電筒的燈光之後，天上的星星也似乎多了起來，也更能感受
到這個夜晚的氣氛。
『看吧！是不是很有感覺呢？』像是小孩一般的口吻，彷彿跟我炫
耀著她的決定是正確的。
『哇！我變成星星囉... 』小妹笑著，腳步也不自覺的加快了。
「小妹！妳別走那麼快啦！我們是偷跑出來的耶！萬一妳怎麼樣了
，我回去可會被打屁股的耶！」老實說，是小妹在半夜偷偷撥了電話
給我，奈不住她要求的口氣，我才答應她偷溜到後山走走。
『好嘛！我乖一點就是囉！免得害你回去被打屁屁！』嘴裡這麼說
著，但是她的腳步好像沒有想要乖一點的意思。
看她今晚的興緻這麼好，我也不太忍心再打斷她做夢的心情，雖然
我有些擔心，但畢竟我更喜歡看著她充滿喜悅的表情。
我在後面走著，看著小妹在前方輕輕跳動的身影，像是一隻到了半
夜還不肯回家的美麗蝴蝶，任性的在夜空中飛舞，執意在每一刻都展
現著自己的炫麗外衣。
甚至是在這樣蝴蝶們都應該早已歇息的深夜裡。
『大哥！你快來啊！』小妹朝著我輕呼了一聲，像是發現了什麼東
西似的。
我加快了腳步跟上了她，只見前方的草叢中，溪面上，有著一點一
一點光點舞動，是螢火蟲。
「呵..好久沒看到了..真美..」我也不自覺的讚嘆著，好久不見的
螢火蟲。
『是銀火蟲耶！』她興奮的說著。
「呃..小妹，妳的狗蟻花音有問題唷！」我故意用著台灣國語問著
她，不是螢火蟲嗎？怎麼會唸成『銀』火蟲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從小就這樣唸了啊！我已經習慣了！』她應
著，『已經很多人糾正我了啊！可我就是改不掉ㄇㄟ！』她輕輕笑著
，調皮的口氣。
「呵呵..那也無所謂，反正我聽得懂就好了。」我笑著。
『大哥，你看過〈銀火蟲之墓〉嗎？』她問著。
「沒有，我只知道那是一部卡通耶。」我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
『很感人唷！你該找時間去看看的。』她轉過頭，對我做出了一付
很感動的表情，還用手假裝拭了拭眼淚。
「哈哈哈！好..雖然我很少看卡通，不過我會找時間去看的。」我
承認自己說這話的時候，笑得有點大聲。
『你別一直出聲啊！等一下銀火蟲都被你嚇跑囉！』她舉起手指，
比了一個『不要出聲唷！』的手勢，然後靜靜的站在那，靜靜的看著
漫天飛舞，閃動著的螢火蟲。
有人說，螢火蟲是天上掉下來的星星，因為再也飛不回天上，所以
它們留在河邊徘徊。
只因水面上的月亮，讓它們有彷彿回到天上的感覺，所以每當夜晚
時分，成群的螢火蟲便從草叢裡飛出。
飛呀飛呀..飛在它們魂牽夢縈的月之旁。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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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銀火蟲(3)
發信站: 不良牛牧場 (Tue Apr 27 02:43:03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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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說，螢火蟲是天上飛下來的天使，執著發光的神奇魔棒，專程為
了小妹下凡來為她實現夢想。
『真是太美了！』許久，她才開口說了話，不用看她的表情，就能
想像她歡愉的心..『我很喜歡銀火蟲唷！』
「為什麼呢？螢火蟲讓妳想做夢嗎？」望著螢火蟲，我問著。
『對啊！』她仰望著天空，說著，『人們常把天上的星星比喻成自
己的夢想，因為星星很美啊！但是又很遙遠，就跟每個人心中的夢想
一樣。』
「呵..美麗，但是又捉摸不到，對吧！」人的夢想，總是會帶點不
太實際的美麗，但總又覺得有那麼一點遙遠。
『嗯..』她把視線又回到那群螢火蟲，『銀火蟲就比較好囉..至少
不像星星那麼遙遠啊！而且星星..』她輕嚥了一下，像是想要一口氣
把話說完，卻不得不再換一口氣，因為現在的她，就像是想要加入午
夜舞會的螢火蟲，充滿著興奮。
『星星看起來冷冷的說，銀火蟲的光就不一樣囉！看起來暖暖的。
人的夢想不也是這樣嗎？應該是充滿著溫暖與感動的，所以我比較喜
歡銀火蟲喲！』她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快，似乎是有好多的話想說。
「妳慢慢說嘛！小心岔了氣了。」雖然她說的很高興，但我也不免
為她擔心了一下。
『呵..』她低了低頭，輕輕笑了一聲。
『而且，銀火蟲比星星近多了，不是嗎？』她回過頭，看著我笑了
，『感覺好像夢想好近就可以抓到，好近..好近..』她伸出了左手，
像是想要去抓取什麼，但是卻又落了空。
「呵..妳說得沒錯，螢火蟲比星星更接近夢想。」我笑著對她說。
『可能是因為我很貪心吧！我比較喜歡能夠很快就能實現的夢想，
不要像星星般遙遠，因為....因為......』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但是
沒再繼續說下去。
「嗯..我知道妳的想法，妳不用說了。」把雙手放在她的肩上，告
訴她，我已經懂小妹想要說什麼，因為我不願聽。
『如果可以，我想要親手抓住一個自己的夢，只要一個..我就心滿
意足了。』她微微笑著轉過頭對我說。
「一定會有那一天的，妳一定可以抓得到的喔！」我拍拍她的肩膀
，人生只要存著希望，總會有那麼一天，可以讓自己手上都充滿著自
己的夢想，不再像星星一樣，伸手卻不可及。
有個光芒，突然朝著我跟小妹站立的地方緩緩飛來，是隻迷失的螢
火蟲，飛向了幻想著夢想能夠實現的我們。
『啊..』她輕聲叫著，因為螢火蟲飛到了小妹的頭上，而我順勢的
將它抓了起來。
『讓我看看好不好嘛！我也要抓抓看！』小妹又開始撒起嬌來。
「呵..真正的螢火蟲，可能沒有妳想像中美唷！」在許多人的印象
之中，螢火蟲是一團團的小光球，卻從來沒看過它的真面目。
『不管啦！我不管怎樣都要抓抓看啦！』小妹已經開始任性起來，
看來我只好答應她的要求。
我把螢火蟲慢慢的放到她的手中，「妳可不要被嚇到唷！真正的
螢火蟲長得一點都不可愛唷！」
她顯然沒有聽到我的話，只是專注的看著手中發光的小物體。
『呵..我抓到我的夢想了，我的夢想在我的手中了。』她低著頭，
細細的看著，慢慢的吐著這一字一句。
『大哥你看，這是我的夢想..』她舉起手，把螢火蟲托到了我胸前
，而螢火蟲卻趁這個時候飛走了。
「啊..飛走了..」我有點失望，畢竟小妹的心情是那麼的高興。
『大哥..我有一個請求，我知道..如果我沒說出來，我一定會後悔
死了。』小妹抬頭望著我，緩慢而清楚的說著。
「別說到那個字眼嘛！妳有什麼事就說啊！」我趕緊回了這句，因
為我不想聽到那個字。
『你要先答應我嘛！而且不能生氣唷！拜託啦..』小妹又任性了起
來，只是口氣沒有先前那麼強烈，似乎虛弱了許多。
「妳還好吧？我答應妳就是了。」我拗不過她，只得點頭答應。
『你真的不能生氣唷！你先把眼睛閉上！』我『嗯！』的一聲，把
眼睛閉上？
當我把眼睛閉上，一股潮濕溫熱的感覺湊上了我的唇間，我嚇得把
眼睛連忙睜開。「妳..這是..？？」
『大哥..其實....我..』她急促的呼吸著，話還未完，整個人已經
往身後倒下。
我連忙扶住了她，將她抱起，回過頭去，奔跑。
「小妹... 」我朝著家中的方向奔跑著，跑過溪畔的小徑，跑過那
段有著我們許多身影的小巷。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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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銀火蟲(完)
發信站: 不良牛牧場 (Tue Apr 27 02:44:13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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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小妹住進了醫院，而我也免不了被家人訓了一頓，三更半夜的，居
然還帶著病人出去鬼混，而且還是到溪邊那樣危險的地方。
經過醫師診斷後，小妹得了白血病，也就是所謂的血癌。
事實上，這對我們而言，是既已經知道的事實，永遠無法改變的事
實。
不久之後，小妹被轉送到台北的和信治癌中心，希望能在那邊得到
更好的醫療照顧。
而我，在開學後也常趁著假期的空檔，到醫院去探視小妹。
『大哥，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小妹躺在病床上，雖然虛弱
，但是氣色總還顯得不錯。
跟在一旁照顧她的大姐點了點頭，我拿出了她愛吃的香雞排。
『大哥，醫生說..我不能亂吃東西的耶..』仍然是有氣無力的她。
「我知道，所以這個雞排是我自己要吃的啊！」我笑了笑，「如果
妳快快好起來，那妳也可以吃到好吃的香雞排囉！」
『謝謝大哥，我會努力的..』她的嘴角揚起了微微的笑意。
最後一次去看小妹，是在聖誕節的前一天。
她顯得非常虛弱，也許是才剛做完放射線治療的緣故，但是她看到
我踏進病房，便急切的呼喚著我，像是怕我就這樣又走了出去。
『大哥..你還記得那一晚嗎？』我握了握她的手，表示我還記得那
個美麗的夜晚。
『我..那晚..的話..我..還沒有..說完..』她像是想要很快的把話
說盡，她只怕自己時間不多。
「我在聽，妳不要急，慢慢說..我一直在聽的，不是嗎？」我看著
她，微微的笑著，雖然我的眼角已經開始分泌出一種奇怪的液體。
『其實..我喜歡你....如果我病好的話，讓我當你的女朋友好嗎？
』只是對她一直微笑著，我不敢說話，因為那極有可能讓自己在這裡
大哭起來，我一直在忍耐。
「那一天的妳，像個頭上發光的小天使唷！」我永遠記得小妹頭上
散發著光芒的樣子，與她手中握著螢火蟲時的神情。
沒有多久，她昏沉地睡去，而我也在她身旁守了一整夜。
農曆過年前，小妹走了。
我去見了她最後一面，但是她已經無法再開口叫我大哥了。
像是在地球上的螢火蟲，而現在，她已經成功的飛回天上，成為人
人仰望著的夢想。
「睡吧！小妹。」我在她的耳畔，輕聲的說著。
兩年後的３月２日，是小妹的生日。那一天，我帶著一張螢火蟲滿
天飛舞的照片還有一束花，到了她的墳前。
似乎我是來晚了，已經錯過了小妹的朋友為她舉辦的生日宴會，一
張張的生日卡，也帶著一絲絲永遠讓人無法忘懷的憂傷。
我把照片擺在生日卡片的旁邊，那是一張充滿著螢火光芒的照片，
然後把花輕輕的放在墓碑旁。
「小妹，大哥來看妳囉！看到螢火蟲的照片了嗎？那是充滿夢想的
一個夜晚唷！」說著，在人煙稀少的墓園，我不禁也開始哽咽起來。
「我不會忘記那個夜晚的，那是妳手中捉住自己夢想的一刻，不是
嗎？妳一定許了一個很笨的願望吧！不然..不然妳應該可以在這個美
好的世界繼續飛舞著..像那一晚的妳..那是妳最美的一刻....」
看了看錶，我站起了身，準備離開，當我走了兩步後，我回過了身
「小妹..其實，我也喜歡妳..」
今晚，我又來到這個溪畔，只是螢火蟲似乎不再。
望著美麗如常的夜空，也許小妹已經變成了某顆星星了，螢火蟲回
到了自己的家。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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