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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送別
發信站: 元智大學風之塔 (Tue Sep  9 02:26:14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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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濃濃的灰，不讓一絲陽光透進來，沈重地令人窒息。

初春的早晨，有著些許的涼意，淡淡的，浸沁到心裡，向霧般的離愁，

再度圍繞著我，四周是一片茫茫。『該面對的終究還是要面對』

我想逃，可是逃不了，人都已經在車站了，能躲到哪兒去？

表姊一襲深藍色的洋裝，長髮隨著微風揚起來，雙唇緊閉。

身旁是大大小小的行李，一看就是要出國的樣子，不曉得美國那兒的雪融了沒？

應是萬物逐漸復甦的時節了，天氣該暖和些了吧？

不然得叫表姊小心點，免得長途奔波受了風寒，時差的問題加上病痛，

可讓她頭疼好些時候了。

看看錶，車子還有十分鐘到了。人群漸漸地踱了起來，鬧哄哄的，

小小的車站顯得擁擠。人聲鼎沸，不知道她們要去哪裡？去玩？

去工作？是懷著滿心愉悅踏上旅程？還是不得已離去？

我想他們是要去玩，否則離別怎會是這樣的場面？

只有喧譁，沒有臨行的切切叮嚀，沒有彼此相知的深深一顧，這怎叫送別？

還是，是為了掩飾那心中日益萌發的寂寥，害怕夕陽下孤獨地走著，

拖著長長的身影；不忍再想這一切，只得拼命裝作快樂。好累！好累！

舅媽不時地看著表姊，每一眼都是慈母的愛，一波波地送給她。

再問問還有什麼帶的，可得仔細才好，否則就麻煩了。

表姊也微笑著回應。但是，大家都好像再一份矜持當中；心中都好多話要說，

但不好說，怕又牽出什麼，將剛才努力抑制著的許多情緒勾出絲來，

引的淚水的洪流肆濫，情感是很微妙的東西。

弟弟終於也忍不住哭了起來，眼淚嘩啦啦地泛溢在臉上，

看得表姊也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只得一直安慰，

說些『不要難過啊！我明年會回來玩得。』之類的話，但他是個不會控制自己情感的人，

依舊是哭個不停，哭得我心酸了，舅媽想必心裡也難過。

我趕緊把臉別了過去，有一股衝動，眼眶溼熱，硬要自己想些

無關僅要的事，轉移注意力，但就是忍不住，還是有一滴淚悄悄地

沿著臉頰滑了下來，順手用衣袖擦了。記得昨天傍晚時，

跑到後山去找柳樹，想折一段給表姊送別；卻怎麼也找不到，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跟它說聲對不起，然後連折了好幾段，

因為想回家再挑出最漂亮的送給她。

晚上天氣好，滿天的星斗，不比夏季的清亮，可是晶晶閃閃的，

亦是別有一番情調。我們大伙便趁著這樣好的天氣外出散步。

初春的夜裡仍是寒冷的，陣陣的風迎了過來，可以讓人直打顫。

最後一夜了，說什麼好？即將去美國長住的表姊，下次再見面

是什麼時候？突然想起在衣袋裡的柳條，小心翼翼地挑了出來

拿一段給她，她問我作什麼？我說給你送別的。竟是一夜默默無語。

只得將情感深深地藏在心裡。

我想我的眼眶已經紅了，因為眼睛有些痛，而弟弟也停止了號啕大哭，

抽抽噎噎的。舅媽的表情顯得凝重。

一位剪票員來了，排著長龍的人陸陸續續地前進，火車快進站了。

奇怪的是，此刻我的心境卻是異常的平靜。不想哭，只想好好地

跟表姊道別。我上前跟她說了一些祝福的話，說了聲『再見』。

我沒有哭，好想對任何事都沒了感覺一樣。弟弟再度情緒崩潰，

已哭得像快融了的泥人。伯母的眼眶是紅的，有淚在裡頭打轉。

旅客們一個個地道了乘車的月台，表姊走到了月台後站在我們的正對面，

向我們揮揮手。霎時間，我的情緒激動，數度想要叫表姊別去美國了。

只要我開口，說不定，她會延期的，因為誰願離開家遠赴異鄉呢？

況且她又是這麼戀著這裡，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如果我說，她會願意的，

昨晚的星辰這麼美，哪裡還能看到這樣的景致；除了家鄉，

哪裡還能留住她呢？是的，趁火車還沒來，快點行動，要不就來不及了，

快呀！我的心裡在催促著，但理智在抑制著；只有這麼一次機會，

最後唯一的機會，我明白她的眼神，快說啊！

火車駛進了月台，遮住了表姊，不久，表姊走倒車箱裡，隔著

玻璃窗揮手道別。再見了表姊，別忘了相聚。然後，隔著一鳴聲，

火車慢慢駛出月台，一點兒、一點兒地遠離車站，我向表姊猛揮手，

想把時間就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但只能一直看著火車由一面變成

一線終至一點，消逝在濃濃的灰色裡，離開了我的視線。

外面下起雨來了，一絲一絲地連綿不絕，漸漸地路面溼了，變成

鬱鬱的黑色。這是春雨嗎？春雨惱人！我沒帶雨具，獨個走在最前頭，

腳無意識地擺動著，兩眼望去竟是一片茫茫。整個小鎮籠罩在淅瀝瀝的雨聲裡，

極少路人。我的衣褲逐漸溼了，頭髮也逐漸溼了，雨從頭髮匯到我的眼裡，

有誰能告訴我這是淚還是雨？

天空是濃濃的灰，不讓一絲陽光透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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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雯物語..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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