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Dustin (現實與情緒交會的的剎那) 看板: religion
標題: 等待奇蹟(二)認錯
時間: Wed Dec 25 17:02:30 1996

※ [本文轉錄自  看板]

作者: hsg (喜歡朋友的小灰鴿)
標題: 等待奇蹟(二)認錯
時間: Fri Dec 13 21:43:01 1996



                            (二)認    錯

              午後三點,翔斜斜地倚在這張能飽覽整片成功湖的椅子上.

              錯落著或蒼鬱或輕靈的層次,在此全然綠意的天地:擎天的群木
          不斷的上行,終於成功的抓實住半壁的天空;道旁的矮樹梢,顫顫然的
          新葉,在巴掌大的空間中,盪著新生的歡愉與惶恐.

              而最令他迷醉的還是這湖.她,獨獨地划開一方靜默;於是其上輪
          番上演的表情,常態中透著詭譎,波光澰灩下藏著迷樣的深沈.

              如一雙熟悉不過的眸子!深邃的瞳仁無可拒絕的倒映著幕幕的景
          致,說不出願不願意.但,皆因感受是如此的難以負荷,所以將它們都沉
          入深深的湖底.

              但,又因感受是如此的難以負荷,所以湖面才會滯著重重的綠苔難
          去............

              等待各種方位的風,浮動其上堅持不去的影像.

              翔略略感覺涼意竄入他厚重卻無用的棉衣,並注意到手中無意識翻
          動的電話卡.

              [你真的......要分手......]話筒那端,傳來芸哽咽的喉音,強要逼
          出他的妥協.
              他閉上眼,等著呼吸逐漸穩定,然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攙扶著這樣
          的頻率緩緩而出:

              [這樣對你我都好......我不能再讓你像現在這樣,一直被我拖累.
          你這樣太苦了.]

              [我不覺得呀!你為甚麼總要這麼說?是我不好,沒有辦法瞭解你的痛
          苦,是我不好,自從伯母死後......]

              [芸!]他欲截斷她的話,一如平日.[不關你的事,是我的錯,我自己跳
          不出的,還害你為我的情緒擔心.]

              但女孩顯然已失去控制......

              [我......我......我......沒有辦法體會你所難過的事,我真的想做
          一些甚麼......可是,我不知道能做甚麼......我好怕,好怕......因為你
          是這麼怪.......你很少哭......不!你從沒真正哭過,只是讓眼眶紅著,然
          後......然後,你就轉過身去......我永遠永遠只能抱住你的"背影"]

              [芸,別哭!我知道你很努力,我知道......]

              [但是,你要和我分手?]

              [芸......你要明白,我的情緒就是...媽...也安慰不了......]

              [而你連一點機會也不留給我?]

              [不是我不肯給,而是......沒有用的,你明白嗎?尤其當你這麼努力,而
           我又永遠只能拖累你的時候.....不能在這樣下去,我受不了,你明白嗎?]

              [但人不是完美的啊!你為何總是自責成這個樣子......我不要明白甚麼
          !.....我只知道我愛你,我不能想像沒有你!]

              [愛是甚麼?]他睜開眼,一顆淚滴劃過頰緣,然冷冽卻凍醒了他,而同時溫
          熱且苦澀的感覺逐漸滲入喉間......

              [是時時刻刻擁有彼此嗎?若只有這樣,那當我們不能彼此瞭解而痛苦,你
          會選擇繼續傷害與被傷害,還是結束愛.]

              .........................................................


              [七年了......七年的感情對你而言......真的只能這樣嗎?只能繼續傷
          害,沒有希望可言......我們不能一起等等看嗎?]

              [我...不知道......但等待這樣渺茫的希望對你而言太不公平.]

              [......................................................]

              [我不要你成為我的母親......也許沒有用,但是還是要對你說聲......
          .....對不起!]

              [七年了...你...你為甚麼永遠這麼自大,連道歉也是!]

              卡的一聲,他恍若被推進一個莫生的時空,處在極度失重的狀態下,久久不
          能自己......

              自大嗎?

              湖面此刻映著他的倒影,臉波動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身旁是總是緊隨
          著他的影子,隨著日頭的推移,調揉著不同的形狀與色調.

              但哪一個才是我?是在椅上坐著?在湖面浮著?抑或在影子裡藏著?

              他望著他們,他們望著他;他等著他們,他們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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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要如何看見自己的眼睛?

              嚴格來說,那是決不可能.你總是需要藉著鏡子,水面...別人的眼睛等,才
          能略略窺見一二!

              相對來說,觀看別人似乎是容易的多了.只要你願意,你留心,他人自己所
          不可能注意到的細微表情甚至想法,都在你光明正大的偷窺下,無所遁形.

              但人,是不可能單靠自己看見自己的眼睛的......

              最近翔照鏡子時,總問著:

              [你是誰?]

              但鏡中人的眼底,除了孤獨,一無所有!

              試了幾次,他終於放棄這種怪異的舉動,嘲笑自己居然期待如此沒有重量
          的影像開口說話......而它除了表象之外,甚麼也沒有!

              逐漸的,他憶起另一個朋友,這個從不曾離開,儘管總是被忽略的朋友!

              他的影子!

              也許真正令他興味的,就是它的[堅強],在他出生之始,在他死去以後他都
          明白它永遠緊隨.

              但,他其實也不是這麼欣賞這個信實,卻總愛模仿他的[朋友]!

              它藏著多少他不為人知的祕密呢?又在何時會背棄他而洩露一切?

              而平日它的出現,雖然隱匿且無聲,沒有人會特別注意......但那已經足夠
         讓他難堪了!因它彷彿用自己的存在訕笑著他的一舉一動,特別提醒著他:

              [你我是一體的!一般灰黑且沉重......]

             於是小時候參加田徑隊,每天早上近五千公尺的晨跑,當他需要有些跨出下
         一步的標語......

             他告訴自己:跑過前頭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從未真正贏過,只是半圈後,陽光自然將影子逼退於身後,半圈
         後,影子再次跑回前頭......

             然而為著彷彿永無止境的練習,預賽,決賽......他還是就這樣專心的跑下
         去,這樣專心的恨著他的影子.

             畢竟,承認自己對影子的愛戀是很怪異的!

             直到有一天,他夢見他的影子,用他的姿態,他的聲音,他的顫抖,他的眼淚嚎
         咷大哭,他輕輕撫拍著他的影子,影子抬起頭,

             他又看見母親那張絕望的臉......

             如一手足失措的孩子,他扯著心肺哭喊著:
         [阿母...你麥放我一個人阿...我不是故意做壞的阿...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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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身,足部已麻;等到天地在顛跛中立定,他凝視著那更形開闊的天幕,
          就像一直以來的習慣,依然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