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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追悔與流光記事 (15)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ue Aug 24 12:40:0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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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假,處理完剩下的瑣碎,我開始打包行李收拾衣服,準備打道回
府。
當然在回家之前,我得先應付所有奇奇怪怪的報表、零零碎碎的檢討
、開會…,最重要的,是先把「居住」的問題解決。
自從上回敲隔壁小姐的門,以示抗議之後,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對
我冷冷淡淡,冷淡也就罷了,敵意也深厚的厲害,見到我總像看見仇人一
般,沒什麼好臉色。
她的新男友據說是某醫院的醫生,年紀三、四十多了,前額微禿,總
是開輛進口寶藍轎車來來去去。
也許是因為換了男朋友的關係,她的脾氣也突然高漲了十倍,平時一
點小事就吵的不可開交…她極少跟我吵,我不常在,通常都是房東太太和
音樂系的女孩子氣沖沖的找我評理。
然而這也是小事,如果可能,我希望自己盡量不要和她發生糾紛;沒
有人能跟一隻高傲的麻雀平心靜氣地談道理,尤其是當那隻麻雀自己以為
是鳳凰的時候。
臨回家前兩天,我去車站買預售票,排了一整個下午,煩的我要殺人
。
回到房間裡把票子丟在桌上,有些氣惱的感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買了車票回家,聽媽媽嘮叨念個一、兩週,然後又買車票回來…。
我覺得煩、很煩。
這個城市我已經太熟悉了,三年高中、四年大學…不知道要工作到何
年何月。
厭倦的情緒油然而生,對一件事物產生厭倦其實很快,只要長時間相
處,再喜愛的東西,也會變得醜陋無比。
我坐在桌前,百無聊賴地收拾抽屜的信件,一封一封、一張一張…同
學寫給我的、家揚寫給我的、老師寫給我的…然而沒有一封信是s寫給我
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然而感情這種事情不能以『蛇吻-』來比喻
,痛過傷過卻還是期待重新來過。
我還是想他。
我很寂寞。
這個城市沒有人不寂寞,也許是因為太大了…。
想了很久,關燈睡覺,棉被微微地,有些潮濕,也許回來之後該找個
時間曬曬棉被,我想,曬過的棉被是好的,有種特殊的味道…讓人聞了覺
得幸福。
我喜歡幸福,如果說花點錢就能買到幸福,我會努力工作,死而後已
;然而它的代價太高,不是金錢可以計數,我只能興嘆,不敢多想。
自顧自的悲傷,然後入睡。
睡夢中聽見家揚對我說話,很奇怪,我就知道是他在說話,雖說眼前
一片空白,什麼也看不見。
「妳很煩惱。」
「因為我不滿足…」我說,「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缺少什麼。」
我聽見他笑。
「妳在追求已經過去了的東西,所以永遠追不到,妳有看過向後開的
火車嗎?」
「那你呢?」我問。「你在追求什麼?」
「一點點好運氣…」他說,聲音嘆息。「一點點的…」
我沒聽完他說的話,有個震耳欲聾的聲音在隔壁吼叫著,間歇夾雜非
常振奮人心的摔東西聲音。
我從床上爬下來,拉開門,門外站著音樂系的女生,她顯得驚慌失措
。
「怎麼回事?」我生氣。「都幾點了…難道別人不要睡覺嗎?」
「李小姐喝醉了…」
「喝醉了就去睡覺,」泥菩薩都會冒火。「幹嘛?喝醉了就要拆房子
?」
我用力捶打她的房間,開門的時候自己幾乎要跌進去。
「幹嘛!」她大叫。
「幹嘛?問妳還是問我?」我的火氣一發不可收拾。「妳吵夠了沒?
別人還要不要住在這屋子裡?明天還要不要起床?」
裡面有人拖住她,我看到,是那位醫生男友。
「妳管我!」她還是嚷嚷著,完全失控的模樣。「妳管得著!」
「我管不著,我找警察來解決這問題。」我說。「媽的妳擾人清夢。」
她不答話,抓起什麼東西往我頭上摔過來。
我聽見有東西從我耳邊飛過,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下意識地按
住耳朵;東西丟到牆壁上,嘩啦啦的碎了。
音樂系的女孩子開始尖叫。
我覺得無力。
「我去打電話給警察,」我說。「妳攻擊我。」
「請…請不要…」房裡的男人急急阻止我。「她只是醉了。」
我放下手,有點濕漉漉的液體沾黏在指尖,藉著微弱燈光看了一眼,
心頭涼了半截。
「老天,我的耳朵受傷了。」我說,並不驚訝的聲音。
我丟下他們,走進自己房裡找鏡子和醫藥箱,右腦杓被碎片掃到,流
下大量的血;視覺刺激感覺,這下子才痛的說不出話來。
我被迫按著棉花紗布,半夜走出租屋,到街口的一間家庭醫院按狂按
急診鈴,醫生的表情也不好看,他替我清洗傷口、挑開一些碎片渣滓,上
藥開藥。
我沒忘記要他開驗傷單。
回到屋裡的時候,一群人坐在狹小的客廳看著我,包括房東夫婦,包
括李小姐和她的男友,她彷彿已經酒醒了,眼睛直勾勾的瞧著我,拿我當
洪水猛獸一般。
我受寵若驚。
「妳的傷還好吧?」房東太太站起來先安慰我。「醫生怎麼說?」
「沒什麼大問題,」我說,在他們都鬆一口氣時,又接口。「我開了
驗傷單。」
那男人立刻站了起來,他穿著皺了的襯衫,看起來臉色蒼白。「請…
請不要鬧大…」
「干你屁事。」我毫不客氣。「你家裡有老婆?怕給人知道?你有膽
來這裡幽會就該自負責任,我管你鬧大不大…這口氣…」我指指自己包裹
可笑的腦袋。「這口氣我非出不可。」
「我就不相信妳敢告我。」李小姐的口氣還是很壞的,她神色踞傲。
「妳明天就會相信了。」我甩開他們的目光,走回自己房間,房門甩
得極重,心底多少覺得有點補償。
躺回床上的時候心情非常沮喪,非常非常,我閉著眼睛,想像自己包
著一頭的傷,明天上警局的模樣…不知情的人會以為我鬧事。
這還不是頂嚴重的,等到回到家,給媽媽看到我這德性…她不知道會
怎樣跳起來才是。
我在床上皺眉。
我想我不該回家,與其回去給母親大人痛責,不如自己留在台北過新
年,孤獨也無所謂,總比一張嘮叨不斷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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