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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斷裂故事集．對話
發信站: 貓咪樂園 (Sun Jun 13 15:20:0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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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裂故事集

　　　　　　　　　　　　　　　　　【對話】　









　　「每天都能跟她講上幾句話，已經是一種莫大的福氣了。」

　　他挺著腫脹的小腹，緩緩地說。

　　「所以，你也沒有期望跟她又任何進一步的發展？」

　　「沒有……」他搖搖頭，像是覺得問題很愚蠢：「怎麼可能呢？」

　　「問題在哪裡？」

　　「問題在，假如我有去試一試的勇氣，不是老早就搞定了？」他擺出一副被這些問
題弄得十分不悅的態度：

　　「哪還用得著你在這裡問這些狗屁問題？」

　　「好，那我換一種方式問。你對她發生好感，至今大概有多久了？」

　　「嗯……」他想了想：「也有一年了。」

　　「在這一年裡，你都拿什麼態度去面對她的呢？」

　　「朋友啊！」

　　「讓我問得比較細節一點。在這一年裡，你對她的感受有沒有變化過？」

　　「怎麼說……一開始總是比較淡嘛，也沒有特別注意到自己的感覺……」

　　「繼續。」

　　「大概是認識她兩個月左右的時候吧，或許是三個月……我記得不太清楚了。總之
一陣子之後，我就必須要每天找藉口跟她講上幾句話……否則……」

　　「否則？」

　　「否則……我也不知道啦！但是我就是要這麼做。」

　　「如果不呢？」

　　「那我就沒辦法做任何事了。」

　　「我不認為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能做什麼事……不過這不是重點，請繼續。」

　　「大致上就是這樣。」

　　「我注意到你剛才說的『藉口』。為什麼要用這樣的詞呢？」

　　「我不明白你的問題。」

　　「就是說，跟她講幾句話，為什麼要找藉口？」

　　「喂！講話總有內容吧？」

　　「所以，當你每天跟她講話的時候，都已經確定你所要講的內容了？」

　　「不一定……有的時候只是打個招呼。」

　　「對方的反應如何？」

　　「很自然……」

　　「你似乎對這樣的反應有什麼想法？」

　　「沒有。」

　　「那麼，你喜歡這樣的反應嗎？」

　　「也還好……」

　　「好，請繼續。過了那兩三個月之後，你對她的感覺有什麼變化？」

　　「反正……越來越強就是了。」

　　「是線性的成長，還是跳躍式的成長？」

　　「我聽不懂。」

　　「也就是說，是每天有意識地增加一點，還是不知不覺間，突然覺得對她的感覺變
得不能控制？」

　　「嗯……」他遲疑了一下：「都有吧。」

　　「那麼，哪一種狀況發生的比較頻繁？」

　　「都有……」

　　「所以你也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得那麼多！」他煩躁地揮了揮手。

　　「不不不，你必須要知道。」

　　「你憑什麼教訓我？」

　　「這是勸告，不是教訓。」

　　「為什麼我要聽你的勸告？」

　　「因為，這麼久以來，你的精神狀況看樣子並沒有任何改善的跡象。」

　　「所以，你也認為我瘋了？」他哼了一聲。

　　「是的，這也是我正在努力告訴你的。瘋子與正常人的差異，不在表面的行為，而
在對行為的定義。像你吧，困在這樣的一個地方，幻想著跟這樣一個完全子虛烏有的人
物交往，你要怎麼解釋你的行為？」

　　「我沒有跟她交往！」他提高了聲音。

　　「好，你沒有跟她交往。總而言之這是你想像的故事，你要如何處理其中的狀況，
只有完全憑你自己的想像。但是，你要了解，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是假的！」

　　「她是。你也是。你以為她是誰？」

　　「她就是她！」

　　「她長得什麼樣？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住在哪裡？叫什麼名字？」

　　「那些不重要！」

　　「那麼，什麼重要？」

　　「你。你必須從這樣的狀況裡清醒起來。」

　　「你又在說我瘋了！」

　　「是的，你瘋了。」

　　「我沒有瘋！」

　　「你沒有瘋，怎麼會面臨這樣的狀況？」

　　「我……」

　　「你沒有瘋，怎麼會在這裡，這樣一個地方？」

　　「你……」

　　「你能說，被困在這樣一個全是像你這種人的地方，白天晚上都面對一堆像你一樣
說著可笑的話的精神病患，你會是個正常人嗎？」

　　「可是……她不是我想像出來的！」

　　「我知道，她對你來說絕對是真實的。」

　　「她是真實的！」

　　「你必須面對你的困境。只有如此，你才有機會痊癒。」

　　「你沒有資格說我瘋了！」

　　「我沒有資格嗎？我是這一行的專家，你能否認嗎？」

　　「哼，你是專家……」他像是被咬了一口，冷笑道：

　　「你是專家，可以了吧？」

　　「我想，我們今天到此為止吧。」

　　「對，你的時間也到了。」

　　「想不到，在這樣的精神狀況裡，你還記得這樣的小事。」

　　「嘿嘿，我當然記得！」

　　他走到身邊，掏出了一整串鑰匙。照例押著我走回那慘白的甬道。

　　「瘋子！繼續當你的心理醫生吧，」，他沒好氣地說：「我竟然跟一個瘋子聊我的
網戀……」

　　「那是你杜撰的。」我說。

　　「嘿！」

　　他冷笑一聲，鎖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