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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轉寄]永恆的星(16)遺物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 (Wed Jun 30 21:05:07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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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遺物
         在倫敦直飛桃園機場的班機上,怕冷的之于這七年來處在西歐寒冷的氣候裡,
         還是不能抵抗亞洲冬季強烈寒流的威力,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脖子披著子亭送
         的藍色圍巾,身上穿著子亭生前最喜歡的黑色風衣,頭倚在小小的窗口上,靜靜
         地欣賞海面的夜景.

         此時飛機已來到台灣附近,過不久就要降落桃園中正國際機場。而如今24歲
         的之于仍是一頭短髮,身材、面貌和高中時沒多大改變,只是臉上的稚氣早已
         退了,個性也變得文靜、成熟。這次隨英國皇家愛樂交響樂團和Yanni合作,
         到亞洲各大城市巡迴演出,台北是第一站,時間就是明天------2/14情人節!

         雖然這些年來每年都回國和爸媽、可寶兩個人見面,但這次不只是為了這原因,
         而是回國演奏------為了子亭!
         想起子亭車禍後的點點滴滴,一顆心愈來愈沉…

         七年前的那個晚上,仁愛路上的連環車禍,子亭來不及吶喊,來不及掙扎,雖然救
         護車很快來到現場,仍然因為直接遭受撞擊,在送醫途中就傷重不治,沒來得及
         回到家,沒準時上站赴約,更沒有和之于說再見!

         在另一頭,之于和媽媽上西門町逛街,高高興興地回到家,坐在電腦前等了一個
         多鐘頭,卻始終沒等到Idiot,帶著小小的不高興關掉電腦,還打算下次要給他點
         color see see! 雖然各大報紙、新聞節目都把這場車禍當作頭條,不習慣看報、
         看電視新聞的之于在之後的周休二日中毫不知情,直到下星期一早上突如其來
         的全校升旗,才由主任教官的報告中得知三天前,當自己還因子亭的爽約而有
         些些生氣時,一個無照駕駛超速闖紅燈,帶走了他的生命!

         還不知情的同學到此時才明白為什麼今天會召開全校臨時升旗,原本的抱怨和
         不爽剎那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的震驚和無言以對。而原來還跟同
         學打鬧嘻戲之于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想起當晚的情境,頓時雙腳無力,
         被可可和寶寶扶著離開操場.

        "之于!…不要降子!  振作點!…"
         一向穩重的寶寶頭一次碰到這種事,連自己都沒法子冷靜下來,嘴巴上雖然要
         之于振作,其實連自己都快承受不住.
       「都是我!……是我的錯!……天哪!……怎麼會!……
         如果我沒跟他約好,或許……或許就不會……
         可可!……妳告訴我!……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拜託!……」
         靠在可可身上,之于被兩個人扶到保健室休息,一路上不停責怪自己,竟顧不得
         別人異樣的眼光,讓眼淚在臉上橫行…

         可可和寶寶想起上星期五放學時才看到他在校門口的電話亭裡打電話,沒想到
         那卻變成了最後一面、最後一次和他打招呼,眼睛也跟著紅了起來,除了幫之
         于、幫自己擦去淚水,真的是束手無策!

         操場上,一些比較多愁善感的同學和老師已忍不住濕了眼框,包括痞子在內,連
         一向冷血的芒果也得拚命抹去眼角偷偷滑下的水珠.

         一整天,之于都待在保健室的床上,雙手摀著臉,縮在被子裡,不停流出的淚水濕
         了雙手,也濕了床單,儘管許多要好的朋友輪流來安慰她。直到放學時刻,寶寶
         帶來她的背包,陪她到大門口等爸爸…

       『對不起! 請問……妳們有個人叫劉之于的嗎?』
         一個長髮披肩,身穿深黑連身長裙,蒼白的臉上隱約有哭過的痕跡,和之于差不
         多身材的女生,看起來像個大學生的樣子,提著一個咖啡色手提袋走了過來,
         勉強在無力、落寞的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

        "她是! 有事嗎?"
         寶寶手指著之于,搶先一步回答
       『妳好! 我是小子的姊姊,不知道能不能佔用妳一點點時間?』
         之于被嚇了一跳而露出驚訝的表情,伸出手臂看看錶,正是面有難色,進退兩難
         的時候,寶寶輕輕搭著之于的肩

        "去吧! 我會請妳爸稍等一下!"
         之于勉強擠出一點點感激的笑容,和子亭的姊慢慢地走進附中校園,朝中興堂
         的方向邊走邊聊.
       『小子說的沒錯,妳放學都會在大門外電話亭等爸爸!』
         之于聽她說的果然是有關子亭的事,提起精神專心聆聽.

       『自從去年初開始,他突然變了樣,在家都不說話,只是窩在房裡,有人去吵他他就
         會發脾氣,書也不唸了,成績單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甚至整個人愈來愈消沉,愈
         來愈消瘦,最後還住進醫院! 幸好暑假時表哥幫忙,子亭才復活起來,而且變得
         連我都差點不認識他了! 呵…之後的幾個月是我們家十幾年來最最快樂、和
         諧的時光!』
         姊姊說得認真,嘴角向兩旁裂開,露出微笑來.

       『從此,小子他有心事都會跟我說,包括之前墮落的原因,和之後你們在網路上再
         認識的點點滴滴! 妳知道嗎? 畢舞那個晚上他有多麼興奮! 興奮到吵得我整
         個晚上陪他一起沒睡,說他這輩子第一次和女生跳舞,而且BBS上那個Stupid
         竟然就是妳!』

         之于的思緒隨姊姊的話,從畢舞當天回想起…
       『記得應該是妳生日那天吧! 小子瞞著爸媽陪妳逛街,還是我幫他擋掉補習班的
         電話! 但過年那幾天不知道為什麼,他又開始自閉了,我很怕他會變回以前那
         個樣子,直到有一天他很傷心地對我說妳要出國了! 而他發現他又開始想妳、
         念妳了,怕以後不能再見到妳了,還因此難過好久好久!』
         之于的心臟狠狠地跳了幾下,頓時傻住了! 迷糊得不知所措!

       『不過他最後笑著說,他真的很希望妳出國後能功成名就,期待有一天能在國家
         音樂廳,看妳帶著神氣和驕傲在台上演奏!』
         兩個人此時走到中興堂前又不約而同地折了回來,今天下午的風似乎比前幾天
         都還要強勁,頭頂上有樹葉互相磨擦的聲音,腳底邊的落葉和樹枝也不停地向
         兩人滾滾而來.

       『上星期五小子和表哥會面前在學校打過電話回來,是我接的,說和妳約好十一
         點,怎樣也要盡全力趕回來,結果全家人煮了他最喜歡的麻油雞,等到的卻是仁
         愛醫院打來電話…』
         之于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安靜地聽著,而聽到這裡, 鼻子又酸了.

       『小子從小就很乖,是個好兒子、好弟弟,他總是可以把自己的事都弄得好好的,
         而且對爸媽百依百順,會默默地把家事都做好,所以爸媽一直不需要為他操心,
         甚至從來沒罵過他! 在爸媽心目中,他一直是這個家的希望,對他的期望總是
         比較高。記得有一次他很認真地對我說,爸媽流血流汗苦了一輩子,他以後一
         定要讓他們過好日子,不讓他們餓著了、冷著了,還要帶他們去溪頭露營、去
         阿里山看日出…』
         涼涼的空氣跑進之于的肺部,卻把胸口弄冰、弄悶了,之于一時之間突然覺得
         快要喘不過氣來.

       『這是我昨天整理他遺物時找到的,妳拿去吧!』
         姊姊把手上的袋子交給之于,雖然袋口封著,不知道裝什麼東西,但輕輕的一點
         也不重。

         兩人來到南川前,姊姊突然停下腳步
       『還有這錶,是我從他手上摘下的!』
         姊姊從口袋裡掏出,竟然是那子亭給之于帶去義大利,最後又回到子亭身邊的
         錶! 之于接過來,瞬間整個人嚇得全身僵硬、呼吸困難,因為錶帶上沾著許多
         乾了的血跡,錶面的塑膠也出現許多交錯、粗細長短不一的裂痕,時針和分針
         停在那場車禍發生的時間------10:42 !

       『小子雖然沒交代遺言,但我想這些應該都是屬於妳的,他一定會很高興我這麼
         做的,回去看看妳就知道為什麼了!』
         之于還是傻傻地盯著錶,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只是胸口悶極了,用盡全力努力喘
         氣,卻還是覺得吸不到氧氣.

       『好了! 我能做的就只有降子了! 該到忠孝東路搭車了!』
         姊姊笑著搭著之于的肩.
       『千萬不要為小子的死感到自責! 在遇到妳之前他的生活平淡枯燥,這短暫的一
         生是妳為他塗上色彩的! 我想,認識妳會是他這輩子最最美好的回憶,他永遠
         不會後悔的! 雖然我爸媽他們不知道有妳這個人,但我要替他們、替小子、替
         我自己,跟妳說聲謝謝! 我想如果我爸媽知道小子是為了妳急著要回家才出車
         禍的,他們也不會怪妳的! 趕快站起來吧! 小子的願望、小子的夢想,還等著妳
         幫他實現ㄋ!』
         姊姊拍拍之于的肩,轉身走向後門…

         過了一會兒,之于終於清醒過來,小心翼翼地把錶放進口袋,低著頭拎著袋子,加
         緊腳步,走進爸爸的車…

         一路上,之于直盯著手提袋,一動也不動…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