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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在那繁華城市的邊緣》                
發信站: 神秘之旅在中原資訊 (Fri Jul  4 10:46:50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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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繁華城市的邊緣》
 
春雨綿密,難得出現日光。我抖抖因螫伏太久以致於蒸著黴味的被褥,發現這樣不行
,拿了掃把柄端噗噗拍打,遂見細小塵埃糜起。
 
遠處鴿群瀟灑掠過。
 
我望著更遠處的觀音山,雲端莊嚴透射天影,要不是如夢似幻,我會飛奔而去。想起
竟子曾告訴我,那年春天,在大阪市郊,有個女子身著和服自宮崎會館跳下,街道行
人為之大駭。
 
宛若櫻花墜落。竟子說,那女子正好在對街,與她同樓,臨跳前竟子正在陽台收拾花
盆,與那女子相視正著,女子面無表情注視她一會,婉轉攀上護欄,迅即縱身,一眼
即成千古,竟子幽幽呢喃,因失神而顯得雙瞳陰鬱,伏在我懷裡啜泣,我拍著她的背
說好了都過去了。
 
竟子甜美小女人,春夏之交,我們在大葉高島屋認識。她中日混血,雙眼水精靈,窈
窕連身套裝人見人愛,在我部門任職。她常九十度鞠躬對我部長來部長去,我揮手笑
笑,叫我林姐好了。我問竟子怎會來臺灣?她原本開朗笑容轉為黯淡,我父親,父親
的關係,她講到這裡就停住了,留我心生憐惜不忍追問。
 
秋換季,最忙碌的時刻,竟子常工作到深夜還沒離開公司,看著她纖纖骨瘦的背影,
我情不自禁趨前問暖,她說林姐沒關係,在日本已習慣這樣。
 
櫻花樹下埋著屍體。竟子躺在我臂彎,放肆讓我聞她蝴蝶髮香。不記得事情怎麼開始
,當我緩緩解開竟子領釦,冰雪玉潔撫摩她清俏山嵐,竟子恍惚嚶嚀林姐不要……沒
有回答,我輕輕探索粉紅秘境,她緊閉雙眼,身軀微微顫動著……。後來竟子轉身對
我說,我死後要埋在臺灣,櫻花樹下,季節一過,讓紛紛花瓣覆蓋身體。竟子啊竟子
,如花美眷妳何苦預言渾沌來生?
 
竟子回去處理她父親身後事,在大阪市郊,找了仲介準備出賣父親生前住過的這間公
寓。往者已矣,父親生前種種不倫隨之一炬,木盒包裹瓷盒,闔起蓋子打了銀白緞帶
結,不久要帶回臺灣,給媽媽。
 
日本春天乾冷,竟子正在陽台收拾花盆,對面女子一身櫻色和服,施妝蛾眉,嘴唇如
醃漬櫻桃般熟紅。兩人對看一會,那女子面無表情,卻又似笑非笑,蒼白玉手扶著水
泥圍欄很曲折登上,竟子嚇得楞住,不知如何啟齒。不要千萬不要……竟子在心裡喊
著,那女子摸摸髮髻上插著的針簪,低頭看看腳下街道,再看了竟子一眼,望前半步
,消失在竟子眼前。
 
很久很久,竟子噗通跌地,掩面顫嚎。
 
回來後竟子大病一場。在她家,我首次見到了她媽媽,日化極深的臺灣女性,擰著冰
毛巾按按竟子額臉。
 
媽媽下樓做晚餐,竟子伏在我懷裡說她好怕,我拍著她的背說好了都過去了。不!竟
子說,每天那女子入夢,粉白著臉像古式出嫁的新娘,有時裂嘴對她微笑,然後吐出
長長的舌頭像蛇一般地延伸過來。竟子睜大眼珠喃喃道,我父親也在那裡,在她旁邊
,啊!請住手,父親別這樣。
 
我驚駭猛搖冷汗直冒的竟子,她突然霹哩啪啦連珠炮似地講了一長串的日本話。我著
急大喊媽媽,媽媽急急咚咚上來,堅毅著臉用日語跟她溝通,好一會,她終於安靜下
來,在我肩上喘息。
 
送醫無效,媽媽決定將竟子帶往日本治療。
 
幾個冬天過去了,好容易捱到春末。臺灣潮濕,淡水靠海更易霉雨。我望著遠處觀音
山,高高雲端,透射下莊嚴光影。是個難得晴天,我回想去年這時候,再更後一點,
帶著部門同仁到陽明山賞花,當時杜鵑開得燦燦爛爛,將我們淹沒在一片諸色海。我
發現有幾棵樹,花先葉開,是野櫻,油亮樹皮我想起竟子泛光膚唇,她緊實的胴體。
雖只初綻數朵,我相信不消多久,滿山遍野的櫻花會取代杜鵑的風采。
 
滿山滿谷的櫻花,竟子曾許諾我要埋在臺灣的。
 
這樣的一個天氣,我必須出去走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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