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seba.bbs@miau.mat.ncku.edu.tw (毒之華館), 看板: story 標 題: 她的貓(二十一) 發信站: 貓咪樂園 (Wed Jun 30 18:41:15 1999) 轉信站: fhl-bbs!news.seed.net.tw!feeder.seed.net.tw!news.ntu!ctu-gate!news.nct 穆棉露出這種恍惚又迷離的笑容時,至勤都會擔心的握緊她的手。 「她」到哪裡去了?這樣心魂不在的眼神。 即使在攝影棚裡打著工,一到了休息時間,至勤就會猛然的想起穆棉 溫柔而朦朧的笑容。 無意識的在紙上塗著鴉,慢慢的,用相機抓不到的穆棉,透過一筆一 筆的清晰,傳神的隔張紙,對他微笑著。 至勤也微笑,這樣喜悅的笑容讓烈哥覺得奇怪,他探長了頭看。翻了 翻幾張雜亂無章的塗鴉。 「哎唷,學過素描也不說。上回那個爛佈景也不幫忙修。」 「我沒學過素描。」至勤把塗鴉搶回來,不想穆棉讓別人看去。 烈哥站直起來,笑笑著,「那是穆小姐?」 至勤點頭。 「不錯的主意,既然相片拍不出她的樣子,畫畫是個不錯的方法。不 過,原子筆畫的像不容易保存喔,何不畫成油畫?」 「油畫?我不會畫油畫。」 「不會?學就是了。以前你會攝影嗎?」烈哥不以為意的說著,剛好 休息的時間過去,他吆喝著開始工作。 學就是了。他每天上課都要經過西畫社的畫室,從來沒想過參加,怔 怔的看著裡面的人拿著筆在畫布上塗抹。瞪著雪白的畫布,像是當中 有些什麼想掙扎著出來。 他參加了西畫社。 工作和功課外,他多了西畫社分配原本就不夠的時間。致信又挑在這 個時候找他加入漫研社。 「漫研?」忙得有點暈眩的至勤看著他,「你哪看什麼漫畫?你不只 看A漫嗎?還是漫研改研究A漫了?」 「胡說!不要侮辱我的人格好不好?」致信慷慨激昂的說,「那是少 年時的荒唐事蹟,現在我已經把生命奉獻給漫畫了!我最近正在努力 的K『西血姬美夕』ㄟ!你了解嗎?關於吸血鬼這種題材,美夕又另 開了新的局面和世界詮釋…」 等看到漫研美豔的社長,至勤心底才恍然的哦了一聲。 他媽的奉獻生命給漫畫,狗屎的致信,死虎爛白目。 但是,至勤還是認命的陪他去漫研,在致信和社長打得火熱,怠惰社 務的時候,他這個倒楣的好朋友,還得出面管理漫研社。 這麼一來,他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能夠待在家裡的時間越來 越少,回到家除了面朝下的倒在床上,幾乎連清醒的時候都沒有。 漸漸的,至勤常常要一兩點才回到家。等穆棉睡著了,他還在外面忙 著,等早上穆棉去上班,他仍然在床上熟睡。 穆棉一直沒說什麼。偶而半夜的驚醒看見至勤還在身邊,就能滿足的 再睡去;清晨時能夠撫摸熟睡中的他的臉,就覺得已經算幸福了。 雖然這種幸福,有著鏡花水月的悲愴。 但是穆棉不願多想。若不是半夜裡醒來,發現至勤不在床上,她找遍 了整個屋子,仍然一無所獲,她不會呆呆的盯著已經三點半的時鐘發 怔。 這個西晒的房間,一到了月亮決定回航的時刻,總是滿滿一室侵奪的 月光。這初秋,冰涼的氣溫帶來錯覺,一接觸的剛睡醒的溫暖肌膚, 居然有強烈的滾燙感,像是月光會將人燙傷般。 穆棉靜靜的躺著,直到四點整,月亮更斜,更清楚的整個出現在她的 眼前,她對著自己笑。 不是月光會使人燙傷。而是月光帶來的寂寞,會將人燙傷。嚴重的燙 傷。 她笑著,繼之潸潸的淚,然後蒙在被子裡,緊緊悶住聲音的嚎啕。 穆棉的不對勁,只有良凱發現了。 外表上,穆棉比以前更積極,也更努力的工作。她的創意源源不絕, 屢屢創出令人驚嘆的佳績。但是這種反常的狂熱,卻也投射在平常的 暴怒和急躁上面。 「怎麼了?穆棉?」在她剛發完脾氣,嚴峻的要求屬下重新來過的時 刻,良凱看著她。 「那種爛企劃,居然有臉拿上來。」穆棉朝著電腦打字,試著提出更 好更讓客戶接受的企劃。 「我知道是爛得很,」他撿起讓穆棉丟得遠遠的檔案夾,「但是需要 發這麼大的火?」 「我沒發火。」穆棉連頭都沒抬。 「穆棉…」 「出去,良凱。我得靜下心來想這個案子。」 穆棉怪怪的。他覺得擔心。即使下了班,回到家裡,他還是想著這些 天來穆棉的異常。 這種樣子…時而躁進時而憂鬱… 他從床上坐起來。打到穆棉家裡,沒有人接電話。打她的手機,關機 中。 他胡亂的套了件外套開車到公司去。太像了。這個樣子,良凱自責著 ,為什麼沒有發現?她現在的樣子… 就跟空難剛發生不久的樣子一模一樣。 公司一片漆黑。當然,現在應該沒有人了才對。 正想離開的良凱,卻在這片黑暗中,聽到了低低的哭泣聲。 他知道公司鬧鬼很久了。偶而回來拿東西的員工,聽到了漆黑的公司 裡傳來找不到的女人哭泣聲,這種傳聞越傳越烈,良凱都只會直斥為 無稽。 輕輕的推開穆棉的辦公室,裡面空無一人。但是深夜裡的哭泣聲卻如 影隨形。 強壓抑自己的情緒,打開壁櫥。這原本是讓穆棉將外套掛起來的地方 ,位置僅僅讓一個人站在裡面而已。 穆棉沒有站著,她屈著窩在這個狹小的空間,眼淚不斷的溢出來,看 見良凱找來,她羞赧的將臉向裡面,卻沒有辦法停止哭泣。 就像多年前,他在衣櫥裡找到穆棉的光景一樣。他的心… 深深的絞痛。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無法痊癒。已經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了。 「穆棉…我在這裡。」良凱輕輕的喚著她。 你也會走的…穆棉的哀傷更無法止息。誰都會走的。 就算是至勤,他也打算離開了。沒有辦法停止的嗚咽,像是將她沈浸 在淡藍色憂傷的海水底,無法呼吸,也無法死去。 只能夠不斷的哭泣而已。 這淡藍色的憂傷海水,竟是她的眼淚所致。回到上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