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minHsiao.bbs@bbs.csmc.edu.tw (世界末日．冷酷『醫』境), 看板: story
標  題: 某男子的愛情故事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Tue Dec 26 17:45:07 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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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個朋友。是我所有朋友中，最不了解我而又自以為最了解我的一位朋
友。

    我這位朋友，是一位既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物。他在初中的時候，心理上生
理上比同年齡的同學，算是早熟很多。聽他說，當時的愛情小說，沒有他沒看過
的。而且我這位朋友也算是有些才華：初中時候，就已經開始寫文章。

    這位朋友，是那種最愛浪漫、而又浪漫不起來的典型。其實，這也是他雖擁
有少許文名，但是仍然活得有些痛苦的原因。他不太能忍受別人在他面前——或
者其他女孩面前——浪漫的表現。多年來的文學生活裡，他自己也用盡一切方式
來追求屬於浪漫的氣質。可是，自己卻總是缺少那麼一點天生的浪漫。……

    在我記憶中最深刻的，就是有一次，他相交六年的大學時代女友，決定跟他
分手，理由是不算任何理由的理由。如果要勉強找出一個理由，我記得那位女孩
說過的一句話：


    『六年的時間，最後，我才發覺你給我的愛是你的——而不是我——要的那
種感覺。』


    這是我在當場聽到的。那個女孩，當時的面孔是非常堅決的表情。而且，以
他們的關係都已經論及婚嫁，雙方也在家裡勉強的同意下訂了婚。結果，他們最
後的下場還是分手。

    「分手」是女孩子一再提出的。我那個朋友總是找理由表示：這樣的結局沒
有理由，沒有道理！他一再向其他朋友訴苦：


    『大學時代至今六年。整整六年的時間，我們彼此相愛，都是我以委曲求全
的方式討她歡心。我永遠不懂，為什麼她總是對自己的愛舉棋不定，情緒隨時在
擺盪。難道我對她的愛不夠？……』


    其實有很多朋友勸過他，要他放開，因為屬於愛情的事情，是「對」是「錯
」是見仁見智的問題，也不能說這個女孩沒愛過你……。朋友一再勸他，他還是
不願與那位女孩解除婚約。

    後來，雙方家長鬧開了，他還是對分手猶豫不決。最後，或許是命運注定的
吧！記得那一晚他正好喝了些酒；冬天，又有些令人悲傷的涼意——對於我這位
一向缺少浪漫的朋友來說，正好是一劑及時的良藥。恰巧的是，他的女友找他提
解除婚姻的事。結果，他們終於分手了，見證人是我及另一位女孩。不過，我也
是因為當了見證人，才有機會見到——大概是人類史上——最不浪漫而又自以為
浪漫的分手戲。

    我那位朋友用盡一切方式，在分手前表達他對她的愛，試圖轉變她堅決的去
意。他唸詩——詩一向是他拿手好戲。他跑進與她共同租借的「愛的小屋」，拿
了一疊他曾經寫給她的詩，挑選最浪漫的詩句，用他那種國台語的發音，唸給他
的女友聽，一再要他女友回想彼此走過的歲月。但是，我與另一位女孩卻看得很
清楚，他女友根本不為所動。講得更直接一點，他女友不但沒有絲毫的眷戀寫在
臉上，甚至是巴不得以最快的方式，離開這份愛的陰影！

    這也是令我百思不解的地方。一定是我朋友本身有他實際存在的問題，令他
女友在相交六年之後，下了最狠的決心，一意求去。而我這位老友似乎還沈溺在
往事，試圖將時空再倒退。……

    一場悲傷而殘酷的戲在我朋友固執的行為下繼續開演。我的老友想再吻她，
他說這是「最後之吻」……。未能得逞後，他又拿出所有的照片，細述六年的種
種往事。而他的女友一直靜默，似乎在看一場根本與她無關的戲。……

    戲到最後，還是落幕了。他們終於分手，而我身為他最好的朋友，竟然一開
始就站在女孩那一邊，也主張「既然要分手就早些分手」。這一點令他對我非常
不諒解，這是可以了解的。我後來曾分析給他聽：


    『愛情本身如果不能相契，勉強在一起也是枉然。如果，你對愛真的了解，
就應該給自己與對方再一次真正的機會。』


    當時，我是為了鼓勵他。沒想到他把我的意思弄反了。



    有一天他突然跑來告訴我：他非常感激我替他決定分手的事。乍聽之下我楞
了。

    他告訴我說：他現在跟很多文藝圈才女在一起。以前守著一個女孩是不對的
。


    『沒想到分手以後，我藉著分手所帶給我的力量，我向更多的女孩展現了我
本身的條件！……』


    這是我對他感到悲傷的一點。原本我是想到，「分手」這件事情可以帶給他
個人在愛情這一條路上的一些反省，結果他還是把「愛」的問題，推諉到更多女
人身上！

    我想，也許這是他女友要跟他分手的原因之一吧。因為我曾經在事後，跟那
位女友談過。記憶中最深的是一段她對他六年來最深的感受。她說：


    『我覺得，他根本不是在愛我！他只是在我身上去找尋他自己要的一種、他
以為的「愛」的感覺！我自己也是花了六年時間，從無限的痛苦中覺醒的。』

    『妳自己是怎麼感覺到的？』

    『我說不上來。我想，我六年時間算是一個代價吧！因為，我自己了解自己
希望對方給我的愛，該是怎樣的感覺。但是，交往越深，我越感覺不對。他給我
的愛到最後都不是我要的！我一再向他提出這種感覺，希望他能以我的感覺來愛
我。他也說：「好」，可是彼此相處到最後，都是在他的模式下談感情！……

    『曾經為了這種情形，我幾乎活不下去。為什麼我已經明白的一再告訴他，
他還是不能了解？就算他不能感受到，但是他也無須要我以「他的方式」成為自
己的方式！……』


    我相當了解他女友的痛苦。我這位朋友，他的生命一直在男女的愛情裡，找
尋一種屬於他自己的浪漫。而這種狀況，往往是他在找尋的對象必須以「他的浪
漫」成為自己的浪漫。而這一分愛也就變成一種「愛」在其中而逐漸喪失「自己
」的陷阱。

    如今我那位朋友，仍然在許多女孩身上玩這種愛情遊戲。我並不會替他感到
難過，也不會替那些掉入陷阱中的女孩難過。因為我深刻的了解到：任何愛情，
如果不能從生命的自覺裡，讓「愛」的本身自然地流露一切屬於「愛」本身的問
題，在男人與女人之間所陷溺的悲歡離合裡，早已是一層永遠也解不開的『大輪
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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