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一層
發信人: minHsiao.bbs@bbs.csmc.edu.tw (渡邊徹), 看板: story
標 題: 林曉娟 (1)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Sat Sep 27 12:31:38 1997)
轉信站: fhlbbs!alab03.ee.nctu!news.csie.nctu!news.cis.nctu!csmcbbs
林曉娟
——1997.5.11. 始筆
短篇小說
一 林曉娟
長條淡棕仿木的大鐵桌。黑漆塑料的摺疊椅。薄白鐵皮的茶桶。茶桶下積水
筒裡漂浮的冰棒塑膠袋。三十六吋的大電視。裝著電視的落地柚面大木櫃。粉刷
潔白的牆壁。牆壁中開開關關的房門。
您放心，我們精神科住院病房剛完工，所有設備都是最新的。護理長才從美
國訓練回來，學的就是精神病患的輔導與照護。再加上我們王主任的治療，我想
您女兒不但會生活得很好，病也一定會好轉的。……
媽聽了何小姐的說明，似乎也覺得很滿意。轉過頭來對我說：曉娟吶，若這
樣媽媽就先轉去了啊。妳留在這裡要乖乖地，聽護士醫生的話，嘸通再吵吵鬧鬧
啊知不？媽媽很快就會再來看妳了喔？……
才知道，自己又受騙了。說什麼要帶我回家不讓我住在瘋人院裡了全都是假
的！我不要！我不要再住精神病院！我很正常，我沒有瘋！我不要！！！……
何小姐看我拉著媽的衣服不放哭鬧著，急忙向護理站叫道：３３的林曉娟出
狀況了，快請醫佐大哥來幫忙！……才幾分鐘，兩個穿淡藍制服的彪形大漢自大
門衝進來，把我壓倒在推進大廳的病床上。他們一定是要來強暴我了！我好害怕
，拚命掙扎抵抗咬他們的手，可是他們的力氣好大！我不要，我不要再被人家強
暴了！為什麼要欺負我，我不要！嗚……
護理長用白布帶把我的手腳綁在病床上，就像過去那個人一樣。他把我綁得
緊緊的，然後把我的褲子脫下來，用他的雞雞用力刺我，好痛！我不要啦！不要
，不要！……
醫佐大哥，請你們把病人推進保護室。何小姐，請實習醫師開醫囑，幫病人
打一支鎮靜劑，讓她睡一陣子。
護理長明快地下完指示，就陪著媽媽走出病房大廳。那兩個彪形大漢把我推
進一個密閉房間，只有一扇小小的加了鐵條的窗，就跟以前一樣！救命啊，我要
被強暴了！不要！我開始尖叫。
何小姐在我手臂上擦酒精棉，涼透了心。她看起來那麼善良，其實一定是和
他們一夥的。曉娟乖，我給妳打一針，很快妳就會覺得想睡，睡醒就沒事了喔。
何小姐說。
打針？以前他綁住我，也奸笑說要給我打針。結果，他的雞雞翹起來脹得好
大，……！我不要！我不要睡著，睡著了那兩個壞人就會強暴我了！！我不要！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
安心的睡噢。何小姐說。
to be continued...
> -------------------------------------------------------------------------- <
發信人: minHsiao.bbs@bbs.csmc.edu.tw (渡邊徹), 看板: story
標 題: 林曉娟 (2)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Sat Sep 27 12:32:15 1997)
轉信站: fhlbbs!alab03.ee.nctu!news.csie.nctu!netnews.csie.nctu!aidebbs!UUserv.
二 實習醫師陳
曉娟。這位是陳醫師，今天起負責照顧妳。妳要乖乖聽陳醫師的話，不要哭
也不要無理取鬧。如果陳醫師跟我們說妳的情況很好，我們就會讓妳出院了。知
道嗎？要聽話哦。
護理長說完後，把曉娟交給我。我向曉娟微笑。她對我似乎還不太信任的樣
子。看看我身上穿著的白袍，彷彿比較安心了。
陳醫師好。我剛睡醒，頭髮都沒有梳，一定很醜哦？我先回去梳梳好了……
曉娟站起身向自己房間走去，步履緩慢而碎步，像個零件故障的機器娃娃。
這是服用抗焦慮藥的副作用。真是可憐哪，我想著。
不用了，曉娟。妳現在就很好看了，不會很醜。妳回來坐著，陪我聊聊天好
麼？
曉娟點點頭，又回來坐著。
陳醫師，我可不可以出院了？我不想待在這裡了，主任開給我的藥，吃了都
好想睡覺好難過，住在一起的又全是瘋子。我沒有瘋，我只是神經衰弱，所以媽
媽送我到這裡來住院，現在比較好了。可不可以讓我出院了？我好想回家，拜託
拜託，陳醫師……
這……。妳的病還沒有完全好，我們還要再觀察幾天，覺得可以了就會讓妳
出院的，不要急嘛。再說，出院的事我也不能決定，妳要問問王主任或者護理長
的意見才可以啊。
不要，他們不會讓我出院的！還是陳醫師你比較好，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
好人，求求你去告訴護理長他們，讓我出院好不好？求求你啦，佛菩薩會保佑你
的，拜託拜託，拜託拜託！我給你下跪好了……
曉娟說著，真的就跪在地上拜了起來。我一時手足無措，急忙要拉她，她硬
是跪在地上不停地膜拜。
……好吧好吧，快起來了。我答應妳去跟他們說說看好了。可是不一定會成
功噢，我盡力試看看好了。
真的？曉娟聽了，馬上自地上站了起來，一臉欣喜。我就知道，陳醫師人最
好了。佛菩薩一定會保佑你發大財，早點升作主任，真的，我晚上就跟他說！
曉娟說完，倦態不一會兒又出現在臉上。
……陳醫師，我現在又好想睡覺。我先去睡了噢。……
我走出病房大廳，掏出鑰匙打開護理站的門。護理站正面是一面厚重巨大的
透明壓克力窗，可以清楚看見病房大廳和各病房大門的狀況；完全與病房隔絕，
只在下方開了一線可以遞物的縫隙。每個病房也都有電眼，透過閉路電視可以知
道每個病人的情形如何。
關上門，便把病房沈悶陰暗的空氣鎖在身後。迎面而來的，是一股當歸四物
的濃厚中藥味，護士小姐們正利用護理站的廚具燉著一鍋補品。陳醫師，等一下
也來一碗罷？她們說。
３３之２林曉娟，外表無異狀，沒有病識感，極力要求出院。錐體外症狀出
現，抗焦慮藥宜減量。須留院作進一步觀察治療與評估。
我在病歷上寫道。
to be continued...
> -------------------------------------------------------------------------- <
發信人: minHsiao.bbs@bbs.csmc.edu.tw (渡邊徹), 看板: story
標 題: 林曉娟 (3)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Sat Sep 27 12:32:45 1997)
轉信站: fhlbbs!alab03.ee.nctu!news.csie.nctu!netnews.csie.nctu!aidebbs!UUserv.
三 值班護士何
又要值大夜班了。偏偏昨天發現月事提早了兩天，與他作愛時汨汨流了出來
，不得不急忙中止就要升起的歡快。真是，女人就是這麼麻煩。於是心情大壞，
直到現在還煩躁不堪。
登記著剛剛量過的ＴＰＲ數值，用色筆畫出變化曲線。數字與粗細交錯的色
線在我眼前交錯翻動，心一點也定不下來。煩死了，這些瑣碎又無意義的資料！
精神病人又不是重症急症，這些生命指數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大變化，記了也是白
記，徒然耗費我們這些年輕女孩的青春罷了！
「啪」地一聲，我把白鐵夾攏的臨床病歷閤起扔到一邊，拿出抽屜裡預先備
好的《柯夢波丹》。長夜漫漫呢，何必急於一時？
把收音機裡ＩＣＲＴ的聲音調小了，翻開雜誌，打算把昨天沒看的〈如何和
他一起達到高潮〉看完。卻聽到一聲尖叫，在夜裡格外淒厲。
不要！救命啊，我不要被強暴！……
唉，又是林曉娟！忍不住重重放下手頭的雜誌，站起身來。
——又怎麼啦？
打開護理站與病房大廳間的隔絕門，曉娟正衣衫不整地向我跑來，不禁沒好
氣問道。大病房的日光燈亮起，有人在問：天亮了啊？
……他，隔壁、隔壁的，他突然、我在看書還沒睡，他就突然爬起來走到我
床前，一定是要強暴我！救命啊我不要！……
曉娟抱著我的手臂瑟縮在身後，不停顫抖。隔壁床的病人也走了出來，睡眼
惺忪。
怎麼回事？
啊知！誰知影這個瘋查某在瘋啥？病人國台語夾雜，不耐煩地說。我只不過
是半暝尿急起來放尿，誰知影她看到我親像看到鬼咧，自己一個人不知在咻啥，
吵啊整間房間的人都嘛被吵起來啊！你娘卡好咧！
他是個狂躁症病人，昨天才收進來住院治療。傍晚給他服用的藥有陽萎的副
作用，即使他真是個性變態，也絕不可能有慾念，更別說是性反應了。我點點頭
說，那就沒事，可以回去睡了。
曉娟，不要怕，沒事了，哦？我撫著她的肩。如果妳不敢回去睡，那我暫時
開保護室，讓妳進去睡好不好？保護室很堅固，他們都進不去的。
把曉娟送進保護室，在監視器上看見她很快又入睡了。唉，別說是她怕，我
自己何嘗不怕這些喜怒無常的精神病患？
我把小記事冊拿出來，在中午抄下的、「林口長庚醫院復健科誠徵一般護士
」的聯絡電話上，又用紅筆加了幾圈。補上：「明天聯絡看看」六個字。
to be continued...
> -------------------------------------------------------------------------- <
發信人: minHsiao.bbs@bbs.csmc.edu.tw (渡邊徹), 看板: story
標 題: 林曉娟 (4)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Sat Sep 27 12:33:11 1997)
轉信站: fhlbbs!alab03.ee.nctu!news.csie.nctu!netnews.csie.nctu!aidebbs!UUserv.
四 林曉娟
睡夢中，又回到了十三歲那年。
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年紀哪。身體卻像是驟地甦醒似地，飛快改變著：胸部
從隱隱作痛突然隆成兩座小丘，一覺醒來下體已是一片溽紅。初始是驚慌恐懼的
，在夜裡偷偷洗著永遠洗不乾淨的血跡，又不敢告訴爸媽自己就要死去的事實。
一個人數著日子，擔心著擔心著擔心著；每夜強撐將將墜下的眼皮，就怕這一睡
就是永眠。
直到媽發覺多日來不曾洗過我的內褲，發覺床下幾件衣物的發臭生蛆。只是
遞給我一包衛生棉條，交代要藏在櫥櫃的最深處；用後的棉條得密密包妥在戶外
丟棄，以免父親兄弟撞見這與生具來的不可告人。因為棉條是髒的，經血是髒的
，女人是髒的。
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我是髒的。
總是駝著背走，生怕別人察覺我的不同。——為什麼我就不能和她們一樣，
還保有小男孩似的，平坦平凡平常的胸部？
還是穿著白色的棉布背心。夏天的校服又薄似蟬翼，越發深紅的乳頭在胸前
隱約可見。只能發窘，不時下意識地轉過身去遮遮掩掩。體育課跑步，胸前就是
左右拉扯，顫顫顛顛。
囝仔人，買什麼查某人的內衣？趕緊要把奶子擠出來，讓人家以為妳是在賣
的是不？見笑查某啊，我哪會有妳這種不死鬼查某！……
媽叫罵著。我只能背轉身去，再不言語。
我是下賤的。我是髒的。因為我是女人。
他用長滿黑毛的手，猛然扯起我的上衣。塞滿破布的嘴只能嗚嗚作響，淚水
把廢工廠的水泥地濡成深黑。
嘿嘿嘿，妳也很要了是不是？賤婊子，看妳穿那麼薄的學生服還不穿內衣，
就知道妳天生浪骨欠人幹！
被黑布蒙起的眼。不見天日的工廠。無星無月的夜。下腹向上牽引的劇痛。
昏迷中醒來，廢工廠內外只剩濃黑的夜。空寂。
盡力撢清身上的塵污，小心把學生服理好才回家。爸媽還是怒罵著：看妳弄
得一身！下課不回家，跑到哪裡野去了？這就是作大姐的妳給弟妹的好榜樣嗎？
……
我是髒的。我是女人。
to be continued...
> -------------------------------------------------------------------------- <
發信人: minHsiao.bbs@bbs.csmc.edu.tw (渡邊徹), 看板: story
標 題: 林曉娟 (5)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Sat Sep 27 12:33:40 1997)
轉信站: fhlbbs!alab03.ee.nctu!news.csie.nctu!news.cis.nctu!csmcbbs
五 林曉惠
把桌上的水果提起來，十分不情願。唉，又要去見那個瘋大姐了。
到了醫院。大姐見了我，還是非常高興，問著家裡的每個人，問著我的功課
和感情，問我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還是像過去一樣，頭髮梳得齊整，衣著
清爽乾淨。如果不說，任誰也不知她是個嚴重沮喪的精神病患。
所以，總是心軟。不生病的話，她一定是個溫婉柔和，每個男孩都想追求的
好姐姐罷。上天卻是這麼不公平。
姐姐說，她覺得自己好多了，也好久沒有哭鬧。醫師們應該很快就會放她回
家罷？回家之後，她要回商專復學上夜校，把電子科修完；白天去工作，努力賺
錢貼補家用，好讓我們讀研究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她快樂計畫著，滿臉笑意。我卻只覺得悲哀。
那天，主任在會面之後，找了我和媽去談。他說，姐有時興奮而多話，有時
沮喪而沈默，這叫做躁鬱症，是雙極性的精神分裂，這輩子是很難康復的了。只
能儘量控制，儘量不要讓它發作。……
自小的記憶，媽對姐一直是苛求遠過於鼓勵。對我們固然也是，但大姐就是
多擔了一份「沒做好弟妹榜樣」的罪名。這般年紀了，媽才偶爾提起自己之所以
嚴苛，只因為我們是女生。不小心顧著妳們管著妳們，萬一若是被騙了學壞了，
以後還能嫁人麼？更不要痟想要找一個好翁婿了。媽說。
找個好丈夫麼。……唉。直到現在，我還一直不敢讓他知道，我家裡有個精
神不正常的姐姐。他幾次要到家裡來，「拜訪拜訪伯父伯母，也好讓他們看看自
己未來的女婿呀」，都被我強力拒絕了。——萬一他發現了這事實，還會要我麼
？
我這樣的管教方式，咁就不對了？除了妳姐姐自己愛玩不用功，妳和妳弟弟
哪一個不是讓你們讀到大學畢業？她自小漢就神經質，疑神疑鬼怕東怕西的，也
莫怪大漢啊會起痟！
姐真的是「愛玩不用功」麼？我不知道。記憶中，她總是一個人讀書到凌晨
兩、三點；清晨六點又是她叫我們起床。兩眼通紅。
那一夜，吃過晚飯好一會兒，她才回到家來，全身髒污。但，衣著還是整整
齊齊，一絲不苟。究竟怎麼了？
只記得，半夜醒來，姐一個人站在窗前，把頭套入繩圈，「匡啷」踢去腳下
的小板凳。我驚呆了半晌，才哇地放聲大哭，惹得爸媽急忙來救。
妳起痟了是不？這是在作什麼？
因為，我……我，因為這次月考，考、考退步了，覺得自己很沒用，所以不
想活了……
不想要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是不？妳這個賤人不正查某啊！我白米飯把妳
搖飼到這麼大，不會替父母想想，早點畢業出來工作分擔一點家計，就只會想死
？冊讀不好要更用功去讀呀，「死」就可以解決了麼？……
姐只是絞著手流淚。沈默。
之後，姐的功課就一落千丈。到後來，每晚作著惡夢，哭喊整夜，出現妄想
，事事畏懼，成了現在的模樣。
這，究竟是誰的錯？
to be continued...
> -------------------------------------------------------------------------- <
發信人: minHsiao.bbs@bbs.csmc.edu.tw (渡邊徹), 看板: story
標 題: 林曉娟 (6)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Sat Sep 27 12:34:08 1997)
轉信站: fhlbbs!alab03.ee.nctu!news.csie.nctu!news.cis.nctu!csmcbbs
六 心理師梁
那麼，從此以後妳就覺得自己已經不再乾淨了，活著只是受苦？
曉娟點點頭。
我沈吟著，在白紙上寫下「十三歲遭不明男子強暴」幾個字，打上一個「？
」。要評估這只是病人的自我妄想，她說的又太真實，叫人不得不信。
妳說，在國中快要畢業那年，又被父親強暴過，可以跟我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麼？
她只是看著我，淚水霎時汪了滿眼，痛哭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要欺負我？嗚……
我知道，對病人痛楚的私密如此強問下去，只是增加病人心理壓力，對病情
發展可能有不良的影響。但是，這些強暴經驗顯然是她心神障礙的癥結所在，不
得不問清楚，只好冒險了。百般勸慰，再三保證她所說的一切絕不會再有第三者
知道，她才抽抽噎噎碎斷地說著。
我，嗚……我、那天我，終於鼓起勇氣，跟爸說，我一年前被強暴了。嗚…
…從小，我就跟爸比較好，又、又剛好……媽，帶著弟弟妹妹，回外婆家，不會
被知道。可是，可是，嗚……我說了，爸他、他居然打我！哇……打我，說我說
謊一定是跑去跟別的男生亂來不敢說所以撒謊說被強暴！我沒有！我沒有撒謊！
梁小姐，妳真的要相信我，我沒有撒謊，我現在沒有瘋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是真
的被強暴了，嗚……
好好，我當然相信妳，那些事都過去了，妳不要急不要難過，慢慢說慢慢說
……
嗚呃，嗚……他，他又說，我是個賤女人被人家強暴回家也不說根本就是不
要臉愛被姦與其留著被人家姦乾脆自己姦！後來、後來就……嗚哇……
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都過去了。……我柔聲勸著她，心裡的怒氣卻愈燃
愈熾。——知道自己女兒被侵犯了不知憐惜，身為至親還二度強暴！天啊，這是
什麼樣的家庭？什麼樣的社會！
再次血淋淋活生生見證了女性在男權社會的惡劣處境。何春藸說得好，台灣
男人本是豬狼羊三位一體，不管強橫陰柔其用意結果無非是迫害女性！幾個月前
的彭婉如，幾天前的白曉燕，現在的林曉娟，究竟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女性在忍
受這樣的污辱和「姦」熬？一味用社會文化和群體意識把女性豢養成一具具幼稚
無知的美麗軀體，用禮教傳統來鉗錮女性情慾造就女性自矜自責，然後提供給無
數隱藏的狼人來享用？這豈是用「心靈改革」「新好男人」口號可以粉飾得過的
！狼人橫行，政府只怪「民眾道德淪喪」，自己難道沒有責任？
昨天，男友意圖不軌，打算誘騙我去旅社。我假意配合，在旅社門前狠狠痛
踹了他的下體。哼！現代女性早已不是美麗的小綿羊了！
我弄好明天要報告的簡報，開始整理行囊。林曉娟的案例討論會議一結束，
就連夜北上，參加從網路知道的，後天的「五○四為台灣而走」大遊行。為了台
灣，為了曉燕，更為了我們自己！
to be continued...
> -------------------------------------------------------------------------- <
發信人: minHsiao.bbs@bbs.csmc.edu.tw (渡邊徹), 看板: story
標 題: 林曉娟 (7)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Sat Sep 27 12:34:38 1997)
轉信站: fhlbbs!alab03.ee.nctu!news.csie.nctu!news.cis.nctu!csmcbbs
七 林曉娟
今天，馬英九辭去了政務官的職位，也堅決不參選台北市長。電視上看到他
堅定卻又落寞的神情，心裡好生不忍。
知道，他過去所作過的一切，都是為我。
因為我，他才會努力當上法務部長。因為我，他才敢不畏強權勢力全力進行
朝野肅清。每當他那迷人雙眼透過電視望著我，總叫我臉紅心跳。現在，先是被
辭官排擠，到現在充滿深沈無力感，終於忍不住要遠離政壇，我相信，他心中也
苦。
前幾天，才寫了一封信給眭浩平，託護士小姐寄給他。——自從我不再理他
，他也辭去了記者，很久沒出現在電視上了。實在不必如此啊。我在信上說，像
他這麼有才華，又會寫書又能播報新聞還會唱歌，應該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的。
被強暴後，一度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人要了。因為我是髒的，我是下賤的。
被男人玩弄過以後，就什麼也不是了。……直到有一回看電視，吳奇隆一面談心
目中的理想對象，一面深情看著我，我才知道他的心意。——原來，吳奇隆也暗
戀我這麼久了。……
可是，我不喜歡他。他還是個小孩子，不懂怎樣對女孩好，不知道如何溫柔
。從他在電影《新梁山伯與祝英台》裡，對楊采妮的心意一點也不懂，就可以知
道。這種幼稚的男生，我不喜歡。
全世界都知道了我被強暴的事。看最近報紙連載的那篇小說，明明就是在影
射我的事。新聞的頭版也常常提到我的名字，一邊說「可憐」「人神共憤」，一
邊又不停報導我是怎麼被污辱。小馬哥他們都知道。可是，他們還是迷戀著我，
叫我不知如何是好。我，畢竟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只能鍾愛一個人哪。
林曉娟！
我回頭，是陳醫師在叫我。
我們正在討論妳能不能出院的事，想請妳過來一下。妳現在有空嗎？
要讓我出院？有！我當然有空！……
我急忙把大廳電視關掉，跟在陳醫師後面走。
好棒，我可以出院了！
to be continued...
> -------------------------------------------------------------------------- <
發信人: minHsiao.bbs@bbs.csmc.edu.tw (渡邊徹), 看板: story
標 題: 林曉娟 (8)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Sat Sep 27 12:35:15 1997)
轉信站: fhlbbs!alab03.ee.nctu!news.csie.nctu!news.cis.nctu!csmcbbs
八 實習醫師陳
曉娟，妳現在看看，我們都是妳認識的醫師護士們對不？因為妳最近進步很
多，我們現在想要討論，妳出院定期回來作門診治療的可行性。等一下，我們可
能會問妳一些問題，請妳一定要誠實回答我們好不好？
王主任說。曉娟環視一下大家，遲疑地點點頭。主任向總醫師微微示意，總
醫師點頭，有點緊張。
呃，……曉娟，我是總醫師。妳認得嗎？……很好。妳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
住院的麼？……不是喔，妳只有住一個多月，還不到半年。嗯，妳……呃，我現
在說三個東西，妳要記住噢，等一下我問妳，看妳記不記得起來。……
火車，香蕉，紅色。有人輕聲說著，竊笑。這是國內教科書所舉出來詢問病
人的例子，三種性質形態各方面完全不同的名詞，目的是要測驗精神病人的抽象
思考記憶能力。總醫師醫學院在校成績雖好，卻有些拘泥，總是照本宣科，這三
個名詞我們都能背誦了。
隨後，總醫師開始測驗計算能力。還是同樣的一百減七再減七。曉娟顯然也
已經把數字記住了，隨口就能答出，反倒是總醫師認真在腦海裡默算著，速度比
曉娟還略遜一籌。
主任看在眼裡，覺得不是辦法，把總醫師制止住了，自己發問。
曉娟，我是主任。我想請問妳，住院時家人說，妳有時會喃喃自語，好像在
跟誰說話，問起妳又說沒有。妳是不是有看到什麼人或者是神明，還是聽到有人
在跟妳說話？
曉娟只是搖頭，極力否認。
我明明記得，上週她還跟我說過，她是天庭普賢菩薩下凡來度化眾生的，過
去侵犯她的那些男人都只是魔考，目的在測驗她修道的心虔不虔誠。而其實，她
還是處女完璧之身，根本沒有被侮辱過。前不久釋迦牟尼佛祖在腦海中告訴她，
再不久她就可以出院了，只要她凡事配合醫生護士們的指示，不要把天機洩露出
去，以免讓人發現她的真身，會加害於她。
因為陳醫師對我很好，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不可以講出去哦！她說。
如果她真有如此妄想，最近這些日子她看來正常的表現，不過只是她瞞騙醫
護人員的扮演罷了。目前國內精神醫學的診斷，只是片面依賴主治醫師的主觀判
斷，以及對病人陳述的完全相信之上，尋常人要想瞞過精神科醫師，其實不是那
麼難。像曉娟這樣有既定目的又有異乎常人堅定意志去完成的精神病人，要扮演
正常人的角色，似乎更是容易哪。
主任問了些時，曉娟都應答如流，和善有禮，完全看不出是精神病患。主任
顯然也很滿意。
……好。曉娟，謝謝妳的合作，我們問到這裡就可以了。麻煩一位見習醫師
，幫忙帶曉娟回病房去罷。
曉娟離去之後，主任說道：綜合以上簡報和病人觀察，請大家說說自己認為
的臨床診斷。我彆不住心頭的話，首先發難。
我覺得，曉娟的症狀還是躁鬱型精神分裂，並沒有好轉的趨勢。從臨床照顧
觀察曉娟的過程中，我發現她的妄想症狀還是很嚴重，如我已記載在病歷的敘述
那般。最近兩週，她有時多話躁動，容易對其他病友生氣，有時卻沈默獨自在病
房中，有幾次哭泣要求回家。依ＤＳＭⅢＲ（美國精神醫學診斷觀察守則第三修
正版）的分類，我較偏向這樣的診斷。……
主任聽了我的診斷，眉頭微微一皺，似乎不怎麼以為然。隨後的眾人見狀，
體察上情，紛紛推翻精神分裂的說法，以為病人情況已經好轉，應該把診斷改成
「深度憂鬱症」，可以嘗試出院門診治療。尤其主任身旁左右手，最親近也最信
任的護理長這麼表示，更是一氣同聲。心理師和社工人員雖然提出她過去曾被強
暴過，目前已知的兩個經驗，但主任只將之看成精神症狀的誘發，而不是主因。
主任向護理長點頭微笑。
我也認為，曉娟以前的診斷有修正的必要。過去我一直以為曉娟是精神分裂
，對她的躁症不斷加重鋰鹽的份量來醫治，卻沒什麼效果，只是給曉娟帶來錐體
外路徑類巴金森氏症狀的困擾。前不久，護理長跟我提醒，曉娟是不是有誤診的
可能，才安排今天的討論會，有機會來修正診斷。就這點，真是要感謝護理長的
提醒哪。……
是嗎。我暗吁。但主任是個頗強勢的人，幾乎無法接受別人的異見，總是堅
持自己看法，再爭辯也是無用。
陳醫師啊，其實也不能說你錯，可能只是考慮還不夠多罷。主任笑著轉向我
。剛才曉娟的表現裡，我們都可以發現她的確進步很多了，說話較有條理和分寸
。總醫師先前作的精神科常規檢查，她的表現也十分良好。再加上，你用的ＤＳ
ＭⅢＲ是一九六五年發表的，一九九三年新公布的ＤＳＭⅣ已經修正很多，你不
妨再查查看。
我只得唯唯諾諾，不再表示意見。
在這樣薄弱的精神醫學防護網下，究竟還有多少精神病患是漏網的不定時炸
彈？
to be continued...
> -------------------------------------------------------------------------- <
發信人: minHsiao.bbs@bbs.csmc.edu.tw (渡邊徹), 看板: story
標 題: 林曉娟 (9) ※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Sat Sep 27 12:35:49 1997)
轉信站: fhlbbs!alab03.ee.nctu!news.csie.nctu!news.cis.nctu!csmcbbs
九 林曉娟
何小姐告訴我，最近能夠出院的機會很大。我興奮地拉著她的手直跳。就知
道，我那時的表現很不錯。
雖然說，出院以後有可能再被別人欺負，——男人看到我就想強暴，到底為
什麼？——但是佛祖已經賜給我無上的法力，足以對付那些壞男生。沒什麼好怕
的。
他們問我時，佛祖一直冥冥在腦海中教導我。他說，要微笑有禮貌，問到什
麼問題最好都說「沒有」，以免洩露天機。於是，除非我真的明白該選擇的對與
錯，我一概搖頭。現在證明，我的作法是對的。
急著出院，是想知道爸的肺癌現在如何了。許久以來，來探望的媽和妹她們
，總是模糊地說「還在治療」，不肯告訴我真相。冥界小鬼在病房地面上翻滾嬉
鬧，雜亂地吵著：「妳爸爸就要死了！」，我總是不信。
原本，她們連爸爸肺癌的消息都瞞著我，直到一次我耳尖，偷聽到二妹和護
士長的談話。從小在父母嚴酷教育下長大的我，很該有復仇式的快感的，卻止不
住內心不斷上湧的擔心。
是啊，爸曾經多次侵犯過我。但，我不怨。這一切，只是魔道暫時迷惑他的
心智，想用肉體心靈的屈辱來磨滅我的道心罷了。那並不是他，在佛祖現聲開示
後，我更能理解這樣的曲折。事後完全不復記憶的他，如果知道自己曾經做過這
樣亂倫荒淫的事，一定會痛不欲生，甚至精神崩潰的。
所有的罪過，都讓我一個人承擔罷。
細細梳著我柔和的長髮，不容許一絲紊亂。記憶中，不管是觀音文殊或普賢
，法相總是嚴整，帶不揚風，衣不沾塵。回想過去那些錯亂的經驗，不再有驚恐
和畏懼，有的只是無盡的悲憐。眾生可憫，被物欲色相蒙蔽了赤子之心，何時才
能得道？
我把長髮收攏了，在腦後緩慢盤了一個髻，用原子筆箴起。然後在病床盤腿
而坐，開始入定。
我是莊嚴的普賢菩薩。
※
回到上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