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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長路1
發信站: 雲林科技大學藍天使 BBS (Wed Jun  9 01:48:2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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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路

像一顆隨風吹送的種子
我想  我或許是迷了路了
這個世界  絕不是
那當初曾經允諾給我的藍圖
可是  已經有我的淚水
灑在山徑上了  已經有
我暗夜裡的夢想在森林中滋長
我的渴望和我的愛  在這裡
像花朵綻放過了又隱沒了
而在水邊清香的蔭影裡
還留著我無邪的心
留著我所有的
遲疑惶恐  卻無法再更改的
腳印




                   《長路》席慕蓉





    喧騰的樂聲和人群的嘶吼聲，混雜成鬼魅般的火影在夏夜裡燃燒著，
散發出狂野的熱力，這是屬於年輕人的青春世界。不拘形式盡情地揮動
著四肢，只需照自己的節奏走，這是個熱鬧的學生舞會。幽黯的角落裡
仍可看見四處流竄的七彩霓光，投射在一個個舞得忘我的身軀。
    黃曉菁只是在一旁觀看著，她並無心於這氣氛與情境中，不知怎的從
下午起，她的左眼皮就直跳個不停，總覺有股不詳的預兆。要不是室友
陸小蓓拖著她作伴，她是不會來的。文靜的她連手腳要放那都不知道，
只得厚著臉皮和室友亂晃一陣，趁著舞曲更換的空檔，便退到休息區。
有幾個男生見狀過來邀舞，都被曉菁一概搖頭捥拒。一個人傻傻地看著
舞動的人群，心中卻有種格格不入的尷尬，彷彿自己不屬於這裡，而是
個奇怪的生物似的，那片喧嘩離自己是那麼地遙遠。
    好不容易！舞會即將落幕，DJ透過擴音器感性的說〞ok! baby! 非常
謝謝各位的捧場，在十二點響鐘之前，就讓我們來跳灰姑娘的最後一首
樂曲吧！祝你們有個好夢！我愛你們！〞於是小蓓便拉著曉菁舞起最後
一支舞。兩個人兀自跳著半調子的恰恰，倒也玩得開心！

    回到宿舍沒多久，就有人高喊：「黃曉菁電話！」
    曉菁連忙從房間跑了出來，喘息未定地接過話筒：
    「喂！」
    是曉菁的母親打來的，略帶不安的語調，卻不似責備反倒含著濃濃委
屈似的：
    「我找妳好幾次了！妳是上那去了﹖」
    曉菁有些心虛，但又不敢說出實情：
    「哦！我在工作室忙作業。」
    身為設計群的學生，在工作室做作業做到凌晨才回來，可說是家常便
飯的事！而這個理由自然也不會引起黃母的疑慮。反倒是曉菁內心隱隱
含著不安，母親平時是早早就寢的人，怎會在三更半夜打電話來呢﹖出
了什麼事嗎﹖強烈的不安使曉菁警覺地問：「發生什麼事嗎﹖」
    母親的聲音轉為硬咽：「你小弟出車禍了。」
    心頭一震！曉菁掩不住驚悸地連問：
    「怎麼發生的﹖傷得怎樣了﹖要不要緊﹖那家醫院﹖」曉菁十分清楚
母親的個性，若不是十分緊急，母親是不會打電話給她的！這一念頭使
她更加坐立難安。
    母親只說：「狀況隱定些了，我們在台中沙鹿綜合醫院的加護病房。」
而那溫和的語調卻一點也不具安撫效果，反倒增添曉菁心中更多的不安。
    「好！我明天上完課就趕去。」
    問明了路線，曉菁的思緒卻未隨掛上的電話而平息，反而被一波波的
往事所淹沒。躺在床上良久，她卻輾轉反側，終於她下了個決定，便起身
下床去敲對面的房門，雖然已經深夜一點多了，但戶友們因為全是設計群
，所以大多還在為明天要交的作業挑燈夜戰。
    方靜文很快地開了門，一瞧見曉菁蒼白的臉，便焦急地問：
    「怎麼了﹖妳生病啦﹖」
    「小文，我有事要拜託妳！」難得見到曉菁如此憂愁的表情，靜文不自
覺地點了點頭，要曉菁進屋來。由於靜文的另外三個室友都在學校的工作
室趕圖，所以屋裡只剩她一個人。曉菁的聲音略帶哽咽地說：「明天的課
，麻煩你幫我請假好嗎﹖」
    「編輯設計是必修耶！老師很嚴的！妳為什麼不去上﹖」靜文心中浮起
一層疑惑，她明白一向從不缺席的曉菁是不會無故缺席的。而且一向成熟鎮
定的曉菁，今天卻似換了另一個人似的令她感到陌生。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我…」似有千頭萬緒糾結於心頭般，曉菁吶吶了一會才說：
    「我小弟出車禍，我想趕明天最早的一班火車去台中。」
    「啊！怎麼會這樣﹖那妳一個人去可以嗎﹖要不要陪妳去﹖」
    體貼的關懷令曉菁眼淚差點掉下來：
    「不用了！我可以的，謝謝妳…」
    靜文輕輕地拍了拍曉菁的肩：
    「要堅強些哦！」
    曉菁終於忍不住地啜泣了起來，繼而有些歇斯底里在房裡走來走去，娓
娓地訴說著堆積在她內心的恐懼：
    「小文，我真的好怕！好怕！妳知道嗎﹖我爸走時，我不在他身邊，這
件事是我一輩子的遺憾…」接過靜文遞來的面紙後，曉菁對著靜文肯定地說：
    「我知道，事情一定不簡單！否則依我媽的個性是不會通知我的，她一
向都是獨撐大局，只有在父親去世的那一段日子，我才看到她最脆弱的一面
…我真的好怕…又要發生什麼不幸的事了。自從我爸去世後，這是我第二次
感到如此害怕…我真的好怕…好怕…」說著說著曉菁咬緊唇，眼淚不受控地
奪眶而出。
    或許同像是失去父親的孩子，所以她們兩個人平時總會互吐心事。儘管兩
人個性差異頗大，但卻十分聊得來。而曉菁雖只大靜文一歲，卻像個小姊姊
般照顧著靜文；而靜文總會替曉菁出一些主意，當曉菁的軍師，兩人在別人
眼中實在比親姊妹還要好。看到曉菁這般無助的模樣，靜文感到深沈的傷痛
，只得柔聲地勸慰著曉菁：
    「事情不會那麼糟的！上帝會保祐我們的，讓我們一起禱告吧！好不好﹖」
    一臉無助地的曉菁睜大了眼，吶吶地問：
    「可是我信的是道教，不是耶穌耶！禱告有用嗎﹖」
    「你相信嗎﹖曉菁，我相信你信奉的觀世音，和我信奉的上帝是同一個神
。只是稱呼不同罷了！」
    「怎麼說﹖」
    「真理永遠只有一個，而神若存在，衪也應該是唯一的。用心禱告吧！不
管你稱呼衪為什麼﹖既然衪創造了我們，就不會不管我們的。」
    「嗯！小文…謝謝妳！」曉菁重重地點了點頭，淚水再次激動地滑落臉頰。
    於是靜文先行引導：
    「我們在天上的父啊！請您傾聽我們的心事吧！幫助我們吧！曉菁的弟弟現
在正在醫院裡，請您幫助他平安渡過，早日康復！也請您幫助曉菁的家人能更
加堅強，奉主基督耶穌之名，阿門！」靜文轉頭示意要曉菁也向神祈禱吧！
    在靜文的眼神鼓勵下，曉菁猶豫了片刻然後才誠摰地說出心中的渴求：
「天上的神啊！我一直信奉的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就請賜給我弟弟曉舜力量
吧！讓他平安無事地度過難關。也請您保祐我的家人們，不管他們有什麼劫數，
就請讓我代他們承受吧！如果這一切的一切只是您給我和我的家人的考驗，該是
停止的時候了，我們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了…我不能…不能再失去我親愛的家人了
…請您賜福給我們吧！」
    內心的不安似乎也隨著希望的寄託而減輕了許多，曉菁這才緩和了情緒。但是
她仍然無法入眠，睜著眼等到天亮，便從斗六搭最早的一班海線火車到台中。一
個小時的車程對她來說竟有如一世紀那麼漫長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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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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