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woow , 看板: story
標  題: HELL
發信站: woow  (Tue Aug 19 01:39:39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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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天堂
在近乎密閉的空間中，正在喘著氣。
「啊...」
「噓！小聲點。」用稍稍緊張的聲音說，不過，動作仍然繼續著。
「嗯......」呻吟仍然持續著，終於兩個人配合著節奏，一齊到達天堂，一起發出短暫的悶聲。

期中考之後的下午，學校裡面沒有什麼學生在，連老師都以改考卷為理由，回家
去享受一個難得無事的下午。
這裡是一間私立高中，在這個國家裡，升學是青少年最重要且唯一的任務，凡是在這條路上敗下陣來的人，未來就註定成為一個失敗者。因此，愛子心切的父母們，為了子女的將來，就紛紛的送自己最心愛的下一代，到這兒來學習。

「喂，你這次考的怎麼樣啊？」女孩一邊拉上捲到膝蓋的內褲，一邊說著。那是一件圓點圖案的三角褲。

「嗯，不知道。」男孩依舊是以慣用的語氣回答，沒有生氣，一點興趣都沒有的感覺。拿出了藏在書包裡，已經變的皺皺了的PEACE來抽。

事實上，他們是這個學校的二年級學生，同時也是功課最頂尖的兩個人，男生叫做AA，總是全校第一名。女的叫做BB，成績卻是時好時壞，不過，也總是在前五名移動罷了。

至於這兩個應該是對手的人為什麼會發展到目前的地步呢？話雖這麼說，他們可是一點都不認為互相有什麼關係，有的話也只是功課上的對手而已，至於會發生關係，也算是一種發洩吧，兩方各有默契，至於是誰先提起的，也就沒那麼重要了。不過，每當學校有大考過後的下午，他們就會出現在這一個無人的教室中。像是無言的約定一樣。



HELL---HOME
AA回到了家中，媽媽一樣是堆滿了滿臉的笑容。
「你回來了啊！趕快進來洗洗臉，有點心吃喔，對了今天考的怎麼樣啊？.....」又是一大堆沒有意義的話，他在心裡面這樣想著，不過，仍然默默的走到廁所去，洗了臉，然後對著鏡子看了有一會兒，眼睛因為長期的睡眠不足，始終掛著血絲，臉上的皮膚也沒有什麼光澤。

「啊，洗好了嗎？來這是你的點心喔。」剛踏出門口，又是一連串的話。
「等下啊！因為你今天剛考完，所以呢你先去睡個覺，然後吃飯，我們在開始唸書好不好啊？嗯，就這樣吧。來來，我床都已經鋪好了，快一點去吧！」就這樣，一句話也沒有說到，已經躺在床上了，強烈的睡意襲來，只好立刻進入夢鄉，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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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又是同樣的景象，我這一生中唯一自己喜歡的事情。
她是隔壁班的女生，會認識她是因為有一次她的成績幾乎趕過我，只差了我20分左右，頒獎的時候就站在我的旁邊，聞到她身上肥皂的味道，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不過她就在隔壁班，我每節下課都會想去看看她，不過，當然都只是想想，下課的十分鐘，我大部份用來發呆。

「喂！！你好嗎？」眼前那個身上有肥皂香味的女孩，正對著我微笑。
「....」我突然不知所措，畢竟，我讀過的書從來沒教過我，在這個時候應該怎麼應對。而且，我平常幾乎不跟媽媽以外的女生講話的啊。

「嘻......真可愛，跟我想的一樣。走吧，我請你去吃冰。」不分青紅皂白的，牽著我的手就走，我感覺到臉頰熱熱的，不過，也好像不只是這樣，像是全身都活動了起來，血液在我的身體裡到處流動，像是有兩個心臟一樣，身上的另一個地方也鼓動了起來。我就這樣任她隨意的帶我到任何地方去，日復一日，不知不覺已經快一年了。而且我們的關係已經變的比跟我媽媽還好了。

我是喜歡跟她在一起的，不過，卻不是真的喜歡吧？我也不大清楚，總覺得她和我很像，我們兩個之間好像有什麼聯繫一樣。

夢的結尾，總是會出現她不說話的表情，他跟媽媽一樣，幾乎隨時都在講著話，不過有時候，她也會沈默，而且表情若有所思，感覺上就像是突然有一層東西把她隔離了起來。

然後，我就醒來了。
這天比平常早一個小時上床，媽媽一就是在旁邊打著毛線，凌晨一點。


HELL---再見
學校今天公佈期中考的成績，BB是全校第一名，AA是第二，這是兩年來的第一次，相差了3分。

「嘿！我終於贏過你一次了吧！」她滿臉笑容的說，不過，在那笑容之下，我好像看得到什麼其它的東西在？

「嗯，恭禧。」我說。
不過，我看到榜單時，心裡的確是動搖了一下，有一點不敢相信，臉上最先浮起的是媽媽一張失望的臉。

晚自習中。看到她好像是要去上廁所似的往那方向走去，她的教室在最東側，而廁所在最西側。那只有女生廁所。

「老師，我要去廁所。」我說，然後往西邊的方向去。我根本不想上廁所，不過，我卻跟著她走出來了，雖然覺得怪怪的，還是繼續跟著。她走過廁所，往學校的後山走去。

今天是月圓的晚上，後山的樹林還有微微的光，可以看的到她在前面的身影。到了一個崖邊，平常，這裡是禁止學生進入的。她這麼晚跑到這裡來幹嘛？我漸漸的朝向她走去，心裡漸漸的浮出一個影像，那是媽媽的笑臉，不過，漸漸的，原本的笑臉變成了哭泣，然後是生氣，最後變的像是魔鬼一般猙獰的樣子。隱約中我看到她手裡有一個白白的東西。

「再見。」我沒有看到她回頭。聽到像是這樣的話。
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山崖邊了，已經不見她的蹤跡了，於是我走回教室去。

「AA你到那裡去了啊？西邊只有後山，你看看你的鞋子，說，你跑到那邊去做什麼啊？是不是去抽煙了？我知道你成績好，不過，那樣子就更應該要好好作同學的榜樣，不是好像有了特權一般，為所欲為啊！你看看你這次的成績，居然輸給了隔壁班的！算了，下次要好自為之，知道了嗎？」老師的確是有給我特權的，不過，我現在只想著她的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她現在應該已經回到教室裡面，安靜的看書了吧？

晚上，媽媽一邊翻著新買的食譜，一邊打著磕睡。


HELL---屍體
她一連三天沒有來上課，三天後，我知道她死了，警察到了學校裡面來，有附近的人家發現她的屍體。

同學們、連老師都被帶去問話，我奇怪的是，我好像理所當然的變成最後一個。
很快的，我被帶去問話，在訓導處的長椅上，那是木頭做的椅子，坐起來很不舒服。

「看過屍體了嗎？」一個個子較高的刑警說。後來我知道他叫做QQ。
「嗯，看過了，有一點腐爛，死亡時間推訂為三天前，臉上的表情倒是蠻奇怪的。」一個像是職位較低的刑警說著。

「怎樣？」
「就是沒有任何的表情，人在死之前，應該都會有一點恐懼的感覺，而臉上的表情，也應該會受些影響才對啊？」

「嗯，那有沒有遺書？最近因為受不了升學壓力而自殺的案件是蠻多的。」
「很抱歉，目前還沒有找到。」
喔，我知道了，接下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後來他們又說了一些悄悄話，我聽不見。
QQ自然的就坐到我前面來，拿出了一根煙，本來想要推給我的，不過看到裡面有好多老師，搖搖頭，把煙塞進自己的嘴裡。另外一個已經走了。

「聽說你那天晚上有到後山去？」他點燃他的煙。
「嗯。」
「到那裡去做什麼？」
「沒幹嘛。」
「有看到什麼東西嗎？」
「沒有。」
他突然將雙手用力的往茶几上打去，發出了『磅！！！』好大的聲音。所有人都往這裡看。「不要說謊！」不比剛剛敲桌子的聲音小。「我已經查過了，你當天晚上出去的時候，就是跟著BB同學後面走的，而且回來的時候，腳上還帶著泥巴，難道不是嗎？」感覺就像是電視劇裡面在審問犯人一樣。

「.......」
「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默認了啊？」我根本就是一片空白，當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HELL---媽媽
學校真的是一個小的可以，卻又異常團結的組織。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是殺BB的兇手了，不過，警察方面因為我還未成年，另一方也沒有直接的證據，於是對我什麼也沒有做。我回到教室坐下。感覺到異樣的眼光由四面八方投射過來，沒有人對我說一句話，身邊都是小小的耳語聲，就像是故意要讓我聽到的一樣，我一字一句都聽的清清楚楚。

「他殺了隔壁班的BB耶。」
「真的好可怕耶。」
「人不可貌相喔，以前我覺得他還蠻可愛的說。」
「一定是因為考輸她才這樣子的。」
「真可憐。」
..................
回到家裡，沒有人替我開門，我拿出書包裡面的鑰匙，那鑰匙從來沒用過。
回到自己的房間，整個家裡面好像沒有人的樣子，現在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房子，除了一塵不染的家具和地板之外，看不出一點跡象。

「你回來了啊？」房間的一角，媽媽正坐在地板上。她的神情好像有點恍惚。
「警察今天來過我們家。」她突然歇斯底里似的大叫。
「你做了什麼事情！！」她抓住我的衣服，左右的拉扯，她這時的臉，就像是書上的鬼一般，沒有任何的血色。

「你真的做了嗎？不會！我相信你，你是我的乖兒子，對不對啊？」
然後她緊緊的抱著我，開始撫摸我的全身。
「你爸爸死了，我最重要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你了。」
她瘋狂似的用她的手指，探索著我的身體。
現在我16歲，已經有過兩個女人，一個已經死了，一個是我自己的媽媽。
今天仍舊是按照計畫讀書，媽媽沒有做任何事，就只是一直坐在我身後，茫然的看著我，連磕睡也沒有。而我，面對著同樣一頁的國文，看了3個小時。



HELL---結局
我坐在教室裡，耳朵聽不到什麼聲音，只又看到英文老師像在演默劇似的，配合著動作，做出誇張的表情。想起當時的她的嘴唇，她說：『再見』。

然後呢？
經過漫長的挖掘，一直用極具破壞性的十字鎬，往我心中挖去，雖然感覺到強烈的劇痛，不過，我還是不停的挖。想要找出心中被掩埋的一部份。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被挖空了，就像是地鼠們的地下迷宮一樣，交叉相連，錯綜複雜。卻一直找不到那塊空白的記憶。

想起什麼似的往書包裡面去，打開已經鬆掉的扣環，將已經好久沒整理的書包打開。在課本的最底下，我發現一封好像是信的紙團。

AA：
這封信是寫給你的，自己都覺得很可笑，居然死到臨頭了，世界上居然只有一個人值的我留戀。

不過，這樣也好，畢竟，你是我在這一個世界上唯一愛過的人。也是唯一值的愛的。

就因為有了你，我成為了一個女人。
就因為有了你，我不再是一個講話給自己聽的笨小孩。
就因為有了你，我不再是爸爸的情人。我是你的情人。
我早就想這樣的了結我自己了，每天要唸書到半夜3點，睡眠不足，想打一下磕睡都不行，爸爸就在我的旁邊，看著他的李敖回憶錄，有時候雖然也會打打瞌睡，不過，每當那樣，我也就變的一點睡意都沒有了，真是奇怪。

每次考完試，都是我最痛苦的時候，都是因為你的緣故，你為什麼都會考的那麼好？而我，就算再努力也比不上你。不過，我並不恨你，也就是因為這樣，我得以延續我的生命，雖然在這一個世界上，我已經對任何事都沒有興趣了。只有對你，我每天都在想念著你，你的頭髮，你瘦弱的身體，還有你不成比例的性器。知道你就近在眼前，卻又不能去抱抱你的感覺，你知道嗎？

我是愛你的，不過，我想你一點都不愛我，對吧？你總是沈默著，什麼話也不說，整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你到底在想什麼呢？「你知道嗎？我很愛你的喔！我一點都不知道喔。

剛剛認識你的時候，總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有什麼一樣，像是一種吸力，把你我湊在一起。不過，我想你應該比我幸福多了，你的家人一定對你很好吧？不會像我一樣，一直逼我唸書喔？

我爸爸，他一定是不喜歡我的，好像以讓我痛苦為樂似的。常常沒有來由的咒罵我，尤其是成績單到了家裡的時候，常常會持續個1、2個禮拜，每天都快要到天亮才能睡覺，讀一些已經讀過不知道幾十遍的書。

不過，他老是告訴我，他是愛我的，全世界他最愛我一個。我問，那媽媽呢？他總是說，你沒有媽媽，你是爸爸一個人的。嗯，我想也是，我是他一個人的，從小到大。什麼事都是他在一旁陪我，小學畢業典禮、第一次來的時候、國中畢業、第一個男朋友（雖然只有三天）也是爸爸把他變不見的........總之，好多好多。

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現在，我就要去結束已經過厭的生命，由爸爸的身邊、考試的地獄逃開。對不起，我並不想離開你，不過，我已經贏了你一次，這樣就夠了。

再見，我希望能上天堂。

HELL---事實、解脫
「怎麼樣？信的內容看過了嗎？」三天後，他們在我的抽屜裡發現了這封信。
「嗯，總算是真相大白了。不過，那個男孩真是可憐，為了大家的眼光、還有壓力，唉，多少會有一點罪惡感的吧？」那個比較矮的刑警說道。

「嗯。」還是一邊抽煙，一邊若有所思的說。「他怎麼樣了？脫離危險期了吧？」

「聽說是穩定多了。不過，聽說會變成植物人，也許就這樣過了餘生也不一定吧？」

我現在正躺在醫院的床上，身旁的媽媽正漱漱的留著眼淚。我眼前的影像，這麼的鮮明。

不過，我是無法動彈的。就連一根手指也不能動喔，不過，我的心情卻不知為何的特別平靜，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以後的日子裡，我想再也不會有書本了吧？連媽媽也無法陪我一起唸書了，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感。

記憶中的缺口，也輕易的就從我身上的某個角落浮出。我已經能夠記起那天的事情了。

「你在做什麼？」我在她的背後說著。他頭也不回，不過身體卻有微微的顫了一下。

「你想死嗎？」我繼續說著，不過，我發覺我在發抖，因為我的心裡清楚的浮起了死亡。那是沒有影子的，沒有顏色的，只有味道，我知道那是死亡的味道。

「嗯，不過，我怕。」依然是頭也沒有回。
我靜靜的等待她的下一句。腳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動了幾步。
「我怕。」她重複了一遍。
我繼續前進。
「你愛我嗎？」她微弱的說出。
「不知道。」我自覺得很老實的說。說真的，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的感覺。
「嗯。不過，你會幫我吧？」
我在黑暗中點點頭，又向前了幾步。我把前面的她，看成了我自己。
「嗯，你是愛我的，我知...」
她已經向下面掉去了。
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愛了，死亡的顏色，死亡的樣子，我確實看見了，就跟愛一模一樣，我看到她的表情，那也是充滿愛的表情。她在對我微笑著。

我知道她會得到幸福的，就在捨棄了這一切之後。
不過，我呢？
我現在也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