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Ladycat.bbs@csie.nctu.edu.tw (喜歡獨處的貓), 看板: religion 標 題: 【臨終關懷】安寧的呼籲:安寧病房的呼聲(上) 發信站: 交大資工鳳凰城資訊站 (Thu Dec 12 22:17:39 1996) 轉信站: fhlbbs!news.ee.nctu!news.cc.nctu!news.csie.nctu!phoenix 安寧病房的呼聲 劉進展 ───────────────────────────────── 安妮是個很獨立的女人,不會撒嬌、依賴,即使在住院期間也常常體貼 地叫我回家休息,不用陪她,因為她還可以行動,處理一些簡單的事情。漸 漸地我感受到她擔心我離開她,不能隨時陪伴著她,所以當我要回澎湖為爸 爸作生日時,她告訴我︰她害怕我離開她,害怕就在我不在她身旁的時候離 開了人世。我暗自猜測這是否是臨終的預告?正常的情況她是不願給我添麻 煩的。自從她生病後,我雖然仍有一些少許的事奉,但整個生命的重心早就 轉移到她的身上,這個階段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全力的陪她、愛她, 與她分享、分擔每一時刻,充充實實地過每一天。 ● 肺部感染,面對插管 安妮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了,她的喘已經不是單純積水的問題,醫師說明 近兩張X光片顯示出她的肺部漸漸地轉差,血液檢查結果是氧氣不足、二氧 化碳過高,判斷可能是癌細胞阻止的緣故,導致肺泡與血液之間無法正常作 氧氣的交換,擔心的事發生了,進一步的移轉到肺。醫師提出了插肺管的建 議,安妮和我都聽說那是一件痛苦的事,不能輕易嘗試,何況插一支管子, 以灌食的方式供應食物,意味著生命末期的光景,我對這幅景象有一種抗拒 感。主治醫師說過,先解決她肺部感染發炎情況,改善後再做其他的治療, 以安妮的情形,不試有點可惜,總是一個機會。其實我心中很矛盾,該不該 試呢?又經過了兩天辛苦的掙扎,在1995年8月17日清早,安妮終於告訴我 她願意插肺管,雖然我心中有一點遲疑,但實在不忍心看她這麼辛苦的爭一 口氣,況且我也不知什麼是更好的選擇。 就在這種情形下安妮被送到治療室進行插管的事宜。在我們毫無心理準 備的情況下,安妮從治療室轉進了加護病房,我們天真的相信住院醫生的說 明,安妮插完管可以再回普通病房,以人工供氣的方式協助呼吸,我一直以 為可以繼續陪在安妮身邊,作她的精神支柱,雖然不能減輕她的痛苦,對一 個病人而言,畢竟那是最佳的選擇。在插管的事件上,我有點埋怨醫師的處 置,在插管後才告知必須使用自動呼吸器,同時必須轉入加護病房,而他竟 然連一點準備都沒有,護士遞給我一個向外面租呼吸器的電話號碼,因為醫 院的呼吸器都在使用中,我們必需自己想辦法,這跟自備是沒兩樣的。 這是一個輕率不嚴謹的處理過程,我認為在插管之前醫生就應該知道可 能發生的情況及作好適當的因應之道,不是插管後才判斷應該怎樣處置。更 離譜的是醫生竟然要我打電話租呼吸器,因為醫院的呼吸器都在用,病人在 他手中任他處理,該預備的器材竟然到了需用時才慌忙尋找,如果出問題, 病人的命有可能就斷送了。 ● 加護病房,百般艱難 我進入治療室,見到安妮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心被深深刺痛,我無法掩 飾內心的悲傷而哭泣出來。她的樣子很狼狽,衣冠不整、雙手被綁、眼睛上 吊、呼叫沒反應沒有意識的樣子,叫人以為她就要走了,實習醫生不斷以人 工氣球為她打氣呼吸的情景,讓我陷入極度的傷痛中。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幾分鐘前清醒的一幕一下子煙消雲散,接踵而來的處境是她就要被送進加 護病房,我們被強迫的隔離,我再也無法隨意的親近她、照料她、陪伴她、 撫慰她。我十分的氣餒。 ● 親情隔離,肝腸寸斷 自從安妮住進加護病房後,她被陪伴的需求更顯露無遺,由於她已經無 法開口講話,每一次的探望我們都用寫字的方式溝通。看著她的身體一日日 的腫脹,我的期待一日日的落空,一天兩個時段的探望,我都巴望時光停留 ,好讓安妮的孤寂能夠有所疏解。人間有許多的無奈,我們相離不遠卻不能 輕易見面就是其一,每次結束探望所想的就是下一次的再臨,對安妮來說睡 覺是最好的等待,對我來說為她準備需要的用品是最佳的等待。 為了解決她的孤寂,我錄製語言帶讓她可以聽到我的聲音,一直到她無 力氣聽,我才停止錄製。我最害怕的是下午探望後,她必需獨處的時段,我 感受到悽涼的景象,一個人病房中無指望的等待,不能翻身、不能講話、不 能飲食、無人作陪、也不知護士對她好不好、又要承受常常抽痰的難受,她 的生命在日子中消耗。 ● 普通病房,期盼再三 在9月1日的探望中,當我與護士討論到有無可能把安妮轉到普通病房、 仍帶呼吸器後,把她弄出加護病房的想法,漸漸在我們的心中萌芽。9月2日 看到安妮問醫生說︰你覺得我出去到普通病房如何?出去仍帶這些儀器可以 嗎?她以肯定的語句表達,告訴醫生她要出去,死了也好,因為她還清醒, 希望能和家人在一起。接著她提出了請求︰『讓我試試看出去,好嗎?』一 個臨終病人的請求,垂死前的請求,該不該重視呢?在這樣的階段難道仍要 一味的積極治療嗎?誰能作個忍心的人? 安妮的每一句話都會讓我思想個老半天,在婚姻生活中我一向如此的重 視她的想法與喜歡,更何況是現在的處境。該不該讓安妮轉出加護病房呢? 可以爭扎嗎?我必須考慮現實的層面,如果草率行事,因人為的疏忽而導致 生命提早結束,豈不後悔一輩子?我也必須重新思考生命最後階段的意義到 底在那裡?加護病房的李醫師告訴我,生命最後階段,最需要家人陪伴的時 刻,卻只能一天探視一個鐘頭,很不人道,我們的國家需要多設安寧病房, 因為癌症的人口還不少呢! (待續)回到上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