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psycho.bbs@cis.nctu.edu.tw (神性-人性．理性-感性), 信區: religion
標  題: 做為更新中國文化的基督教信仰 ── 信仰與政治
發信站: 交大資科_BBS (Fri Sep 29 15:22:07 1995)
轉信站: fhlbbs!bbsroute!news.csie.nctu.edu.tw!news.cis.nctu.edu.tw!cis_nctu




    被猶太人逼迫要判耶穌死刑的彼拉多問耶穌：『你是王嗎？』

    耶穌說：『我就是王，我就是真理。』

    彼拉多就問：

    『 Ｗｈａｔ　ｉｓ　ｔｒｕｔｈ？』 ── 『真理是什麼？』

    日後，從整個西方文明史看來，耶穌顯然這樣回答：

    『Ｗｈａｔ　ｉｓ　ｒｅａｌｉｔｙ？』 ── 『現實是什麼？』

    what is truth 的回應就是 what is reality，這是整個西方文化非常重要
的思考方式結構。這個對答的深層意義是：

『 世界上一定存在絕對真理，但是現實的有限，人類只能實踐衪的一部份。 』

    所以科學哲學家卡爾巴柏說要『逼近真理』，自由主義學者共同承認『人是
不完美的』，社會哲學家共同承認『社會是不完美的』。凡是妄想在現實世界成
立烏托邦的思想主義：第一個他們一定反基督教，第二個他們必定得承擔放棄了
「不完美的個人與不完美的社會」這種『信仰』的後果，結果，極權式的民主就
產生了。

    『現實的有限下，人類只能實踐真理的一部份』這句話在人類文化中只能被
當成『信仰』來接受，絕對無法像我們知識份子能利用嚴謹論證如卡爾巴柏的「
否證論」來接受。

    現在我們沉痛的反思中國文化對政治的理念：傳統的思維模式，就是所謂的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種思考方式是認為修身後才有資格談治國，
這種想法在中國必定導致這種想法：「聖人」才能治國，因為，在中國傳統中，
對 what is truth 與 what is reality 的答案與基督教精神完全相反 ── 中
國的儒、道思想都反對有絕對真理的存在，而使得整個中國傳統對 what is
truth 的回答就是「不存在絕對真理」。如果只是這樣子，可能還不見得產生問
題；問題就是對 what is reality有致命性的回答：儒家企圖用『倫理』來歸範
社會，這種思想隱含的是把『倫理』當成『現實』中的絕對真理，這與基督教精
神認為「現實中永遠達不到完美的絕對真理」之想法剛好完全相反。再者，儒家
講「天人合一」，道家與佛教的合流強調「人能回歸自然（本心）就是終極的最
高境界」，這兩種思想都過份抬高人的能力，認為「人可以成為真理的一部份」
，而基督教卻是「人永遠不能成為真理的一部份」。換句話說，傳統思想過份高
抬了人的無限可能，結果就是流落成「人可以成為聖人、真理」。用這種思想方
式回答 what is reality的問題，傳統中國的答案當然是認為『存在完美的人，
只要靠著他大家就可以什麼都不管。』。

    依我看這就是中國文化最大的問題，它極為錯誤的把 what is truth 的答
案回答成『沒有真理』（相對主義），又錯誤的把 what is reality 回答成『
存在完美個人』（完美主義、絕對主義）；這麼樣錯誤的回答，在整個中國歷史
究竟整生多少禍害，血淚斑斑的事蹟就是鐵證。

    即使今天反省我們的社會思想，又有多少問題是從這種回答中產生的呢？

    任何人都可以要求一個主義、一個思想要完美；但是，當他要求一個「現實
」要完美時，很明顯的，他只能去尋找烏托邦、建立烏托邦；如果他因為找不到
而陷入虛無主義式的反社會，別忘了，極權主義就是虛無主義最後的歸宿。

    因此我可以這樣說：現實生活永遠不存在完美的社會與完美的個人，對我來
說，佛法是一個理論精確絕對無法擊破的偉大思想，有人要認為是真理，可以，
因為他思想自身體系沒有問題。但是，如果妄想「凡是信佛法的人都絕對不會犯
錯」，那就要鬧笑話了 ── 除非說成「凡是『真心』信仰......」。同樣的，
今天就算我再怎麼相信基督教，我也絕對沒有膽子認為凡是基督徒就永遠不犯錯
；除非，我違反我的信仰，妄想把人當成上帝。

    同理，對我來說，我相信民進黨的壯大比較能讓台灣社會有發展，我當然自
認沒有理論上的錯誤，因為我的思想自身體系能自圓其說。但是，如果妄想「凡
是民進黨的人都絕對不會犯錯」，那一樣要鬧笑話。問題是，同等的，即使我不
支持新黨、相當反國民黨，是否那兩黨裡面有人犯錯我就可以高高興興的拿出來
大聲打落水狗？

    因此，利用『不完美的社會與不完美的個人』來批判別人，是一個強把自己
『完美主義』的信仰教條加在別人的錯誤思考方式；這種思想不但是極權主義的
溫床，而且是光說不做 ── 有那個完美主義的人、完美主義的社會，是自己能
做到完全不犯錯的？政治上最有趣的事實就是，任何要求完美的人、自認為完美
的人，我們永遠都找得到他們有一大堆不可告人的反道德行為，這就是 what is
reality。

    我對社會人事物的『信仰』是這樣：

    『 對於我拒絕支持的社會人事物，我希望幫助身陷其中的優秀人才在體制
裡更新它，絕對不認為對付它的唯一方法就是消滅它。』

    這個信仰是否能從我們的傳統文化精神中自行產生？很難。唯有相信現實永
遠不存在完美的個人與社會，我們才能學會不用『完美主義』要求人事物。更進
一步的，今天我不用完美主義，所以能『體諒』民進黨的一些嚴重錯誤，更進而
希望民進黨裡優秀人才對民進黨成功改造。相同的思想方式，就算我不支持新黨
、國民黨，不支持的判準當然是『支持那兩黨的政治意義太小』。但是，說不定
有選擇新黨或國民黨的人，他們一樣不用完美主義要求，而能體諒一些嚴重錯誤
，更進而參與改造該政黨使之進步。在這樣的思想下，我絕對不會妄想以為只要
把新黨和國民黨都消滅了，台灣就太平了。

    知識份子也許可以透過嚴謹的哲學知識明白這一點，但是，由於文化精神的
根深地固，就算是優秀的學者，犯這種錯的人實在不可勝數，何況一般百姓？陳
履安打著佛教名義選總統，許多的的直覺反射就是『信徒（尤其是佛教徒）不可
以參與政治』，這是真的佛法？還是傳統文化思考方式因為『完美主義』而來的
，認為政治『一定』是污穢的，所以要消滅『參與政治』的動機？

    （但是陳履安本身就有最大的矛盾：反對他參選的傳統文化思考方式，他自
己卻拿出來當競選方法；所以我個人拒絕支持他。）

    這也就是我為什麼會與韋伯一樣走向研究宗教，因為我發現文化深層意識上
固著的思考方式是難以改變的。老實說，我們人人都經過那種：小時候被學校洗
腦要對某某人喊殺喊打的教育，跟著喊；年輕時發現被騙了，所以相同的喊殺喊
打，喊的對象變成了其他，最常見的是反過來對著舊時的欺騙者喊殺喊打；這種
惡性循環是中國社會永遠的痛。用極惡毒的態度批評國民黨的人很多，或許其中
有一些是真實體驗，但依我看，不過是基本思考方式的反彈。

    我們很容易用完美的理性、思想來論證『那一個黨相比之下是最不壞的黨？
』，這也是西方民主精神的最高真諦。問題是，西方擁有從基督教精神產生，因
為了解不完美的個人與不完美的社會而來的『寬容』精神，所以他決定那一個黨
比較不壞之後，不會想去消滅比較壞的黨。但是在我看來，許多中國知識份子，
很理性的選擇了比較不壞的黨，卻沒有一套信仰使他能寬容他所認為比較壞的政
黨。選擇自認為比較好的政黨是人的天性與理性，而寬容自己認為比較不好的政
黨卻是需要學習的信仰。

    （ p.s. 使用『寬容』一詞一定又會有人拿『絕對真理的排斥性』與基督教
過去的迫害歷史做文章；我在此要先說明：一個正確的宗教社會學之態度，不是
只看到表面的事件與表面的思想邏輯，而是看到一件事物發揮影響力後，在社會
變遷過程中產生的『基本思考方式』與『基本倫理信仰』。）

    在我認為，身為一個基督徒，我們能不能從基督教信仰更新中國文化，而不
讓中國文化繼續迷失在錯誤的回答中？

    既然現實是永遠不完美的，基督徒當然可以參與政治，在不完美中進行神所
喜悅的表現；既然有絕對的真理，基督徒沒有權利面對不公義事情不加批判，甚
至成為結構共犯；既然有絕對的真理，基督徒沒有權利面對不正確思想、人事不
加以最嚴厲的批判；既然知道永遠沒有完美的人與社會，基督徒必需呈現因為自
知不完美而來的寬容精神。對我來說，基督教精神對現代社會『最容易』產生正
確的回應，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期待基督教對中國文化的更新。

    我必需承認，我只能用論證支持基督教信仰『可能』可以更新中國文化，不
代表『凡是基督徒就一定不會繼續傳統文化的錯誤』，也不代表『更新中國文化
之唯一方法是信基督教』，這是我要提醒的！當然了，由於我選擇基督教，在我
個人當然是認為基督教是唯一的可能，不過，我不會把個人的體驗當成全世界的
公理，那就自己掌自己耳光，自以為上帝了。


                        『信仰』基督教信仰能更新中國文化的psyc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