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rebecca1 (利百加) 看板: Softsouth
標題: 重貼"魚池"'創作散文
時間: Mon Oct 27 01:11:20 1997



                            魚池



    爸在快退休的年紀突然向他的原屬學校（一間市區很有名的學校）

遞出轉校辭呈，每天花45分鐘車程到山上教書去了，每天和排灣族孩子

廝混的結果，爸爸的口音開始帶有山地腔，只差沒有口嚼檳榔。其實我

也看得出來 ,爸在都市學校不快樂,他是屬於山林田野的,不該在都市叢林

與人鉤心鬥角,算是圓夢吧?我想!



爸是個“不務正業“的小學老師，當很多老師下班後努力補習賺錢，

爸卻在田裡養魚養蝦種菜種樹，我家在市郊的魚池就是我們放假後無所是

事偷懶的地方，一把魚竿常常就這樣整天懸在池裡，管他釣不釣的到魚？

我們大概都是野人胚子吧？血液裡流著的是爸遺傳下來的草莽氣息。

五歲那年，爸尚未開鑿魚池，僅就一片空地蓋起羊舍，全家（包括出

生尚未滿周歲的弟弟）擠在一間小小的木造瓦房，玩起“小小羊兒要回家

“的遊戲，整天切割機不斷怒吼，忙著將一捆一捆的蕃薯葉切成碎段，然後

再由爸媽鋪撒在羊舍飼料槽，羊舍有股濃厚的腥羶味道，羊大便則像極了

黑藥丸。常常半夜醒來，會看到羊舍燈火通明，爸媽正幫奮力掙扎的羊媽

媽接生。每天的傍晚時分，小羊都會聚集在家後門，我們總是搶著奶瓶餵小

羊，弟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總是坐在學步車上追小羊，往往惹的母羊怒氣

沖沖的噴氣過來，為了給野人弟一個教訓，媽把學步車的一腳牽條繩子綁

在廊柱上，呵呵，弟就像個陀螺原地打轉。

    九歲時，爸的魚池養了大批青蛙, 家中後院開始出現大陶甕，甕內盛裝

潮溼木屑，上面滿覆鳳梨皮，小時候好奇心鼎盛，曾翻開鳳梨皮察看裡

面寶貝:“媽呀！" 鳳梨皮下一大群蠕蠕而動的蚯蚓霎時呈現眼前，原來那是

青蛙食物，唉！錯誤就是這樣造成的，因為我無可就藥的好奇本性，讓

我對蚯蚓懼怕了一輩子，一到下雨天，土裡蚯蚓鑽出漫步，就是我頭皮發麻

的時刻了。然而就算是我對青蛙的食物不以為然，青蛙仍然是我走遍大江南

北第一個尋找的,足以代表家鄉的美味食品。養青蛙的結果往往引來零散蛇群，

所以我們除了青蛙湯外，蛇湯也是家裡款待親朋好友的家常菜。

    中學以後爸爸開始飼養泰國蝦,所以他的車裡都是飼料味道。我的同學最

喜歡來我家了,活蹦亂跳的鮮蝦送進烤箱的滋味,我想是任何人都抵擋不了的。

同學的釣蝦技術實在是很爛(不過大學團契的學長姐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釣蝦只是個幌子,在工寮裡早已經有爸和弟弟合力用網子網上,正準備給他們

送進烤箱的一大群活跳蝦。大概是年紀已長吧?我們開始失去童年對爸自己養的

魚蝦的興趣,每次回家,爸還是和以往一樣撈上大批鮮蝦等我們,可是我們都推三

阻四,硬是把到碗的蝦子夾給別人,有一天我與弟起了爭執,爭執該由誰解決那堆

爸已剝好殼的蝦子,我發現爸眼中閃過受傷的眼神,突然之間我才了解,

不善言辭的爸用的是另一種表達愛的方法,可是我們都以為那只是爸的興趣.....



    親戚中有些人對爸放棄名校名師地位感到嗤之以鼻,似乎人活在別人目光中

久了,就會以為生活就是該在別人讚許中打轉,九月份的講義月刊中報導了一

對美國很有錢的老夫婦,住的是林蔭幽深的豪華別墅,房子之大簡直令人難以想像

,可是他們卻在孩子長大獨立之後把房地產整個賣了,買了一艘遊艇去過海上生活,

理由無他,圓夢而已,人要跳脫常規不容易,活了大半輩子了,也該過過自己的生活了!

只想告訴爸:我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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