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forgiving (鄉下孩子) 看板: NCKU-FHL
標題: [轉錄]生日卡
時間: Sun Sep  3 03:02:25 2000

※ [本文轉錄自 Living_Room 看板]

作者: wei (尉) 看板: Living_Room
標題: 生日卡
時間: Thu May 28 20:20:33 1998

　　今夜，不期然地從音響傳出了德弗乍克的弦樂組曲『柏樹枝』，我竟忘了
不該在讀書的時間放這種傷感曲子的。但樂聲已經傳出，鄉愁也已湧現，加上
窗外不止的細雨和不時響起的風鈴聲，想要阻擋自己的情緒已是辦不到的事了
，只好恁它繼續運動著，在樂聲與雨聲中回憶過往。

　　『柏樹枝』的十一首曲子中，最喜歡第五首『書中的舊信』，在淡淡的哀
傷中感懷昔日的悲歡離合。但我不會把信件夾在書中，而是包在一起塞進衣櫃
裡。順著樂聲的氛圍打開衣櫃，翻出所有的舊信件，樟腦丸的味道撲鼻而來，
好久沒有讀舊信了，今晚就讓自己感傷一下吧！

　　將信件一張張展讀著，突然一張粗糙的卡片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張粉紅
色的卡紙，B5大小對折起來，在封面畫了個大紅色的心，心裡面畫了個微笑的
男孩，四個角落分別畫上四個綠色的圓圈，在圓圈裡用鉛筆寫上『生日快樂』
四個字。無論從筆觸、字跡、版面設計來看，毫無疑問這是個小孩子的作品。

　　這是小妹妹畫給我的生日卡。有多久了呢？不知道，沒有寫日期，應該是
我讀高中的時候吧，我想，該是小妹妹讀國小一年級或二年級時候做的卡片，
歪歪扭扭的字倒也讓人看著覺得可愛，一個又一個各種顏色的心型讓人感到窩
心，然而，一翻開卡片內頁，一顆心便不禁抽痛起來：我是否曾經失去一些東
西是我從不知道的呢？

　　翻開卡片，對折的內頁上下各畫了一棟房子，上面畫了一間長方型的建築
物，頂端立了個十字架，那是一間教堂；下面則畫了間三層樓的房子加上一個
紅色的屋頂，那是我家，屋頂旁邊還有一輪長得像小花的太陽及一朵浮雲。教
堂旁邊寫了一句話：『希望你不要常去教會』，在我家的旁邊則寫著：『希望
你常回家來』，然後是她的署名。

　　對她來說，在我生日時最想對我說的話，除了『生日快樂』外，竟是希望
我不要去教會而能夠常常回家。我從不知道，原來當年當我投入教會事工的同
時，除了父母的抱怨外，竟也在她心裡留下了一絲創痛。我相信，她一定是很
明顯的感受到，上了高中的我已沒有和以前那樣常常陪她玩了，而她也知道，
原因只是因為我以前該在家裡的時間都跑去教會了。

　　高中時代的我，剛從書堆中解放出來，進入一個無比廣闊的天地，其中又
以接觸基督信仰最讓我震憾。那時，初信基督的我，除了固定參加學校團契外
，還參加了教會，一個又一個的聚會和永遠做不完的服事在等著我，加上年少
叛逆的心，不喜歡待在家裡，每天一放學後便往教會跑，在教會吃飯、打球、
和弟兄姊妹們歡唱。我們每晚愉快的唱詩、分享、代禱，一把吉他就可以唱上
一兩個小時。彼此關懷的卡片一疊一疊的寫，只要一踏進讀書用的教育館，鞋
櫃上總是擺著好幾張小卡片在等待它的主人。禱告室永遠是有人的，誰心情不
好，總可以找到人傾訴安慰；誰的生活遇著困難，總會有人召集著一起代禱。
牧師和牧師娘也常常準備了點心招待我們這批年輕人，讓出外遊子享受家的感
覺。教育館常常是擠滿了人的，大部分是高中生，某某人的某某科目有困難，
馬上就可以找某某人臨時惡補一下；誰算到了一個難解的題目，也馬上傳遍教
育館眾高手群策群力。每個人都喜歡這個地方，我也是。

　　這是段令我難以忘懷的美麗時光，正是在這一段時間內，我的靈命獲得很
好的滋養，聖經知識、服事熱忱、基要真理……，在許多學長學姊的帶領下，
在許多好同工的陪伴下，我們一起成長。這是間很重視年輕人的教會，猶記得
因為政府鋪路而影響到教會用地時，教育館被拆掉，會堂被切掉了一半，牧師
館被迫遷離，教會百廢待舉之際，新的教育館卻馬上蓋了起來，而新會堂的地
點也以青年事工作為主要考量。在這間教會裡，我感受到無比的溫暖，而在教
育館的日子更是我畢生難忘的。

　　然而，也正是這段日子，我與家裡的關係漸漸不好了，家人質疑我晚上都
跑哪裡去了，要我信信就好別那麼迷信，要我功課優先別常去聚會，要我別接
下教會裡那麼多的事情，總之，他們希望看到國三時的我，能夠心無旁騖的專
注於課業的我。但一顆年輕想飛的心是沒法體會家人的苦心的，也不懂得珍惜
與家人相處的時光，我依舊在教會唸書，忙著聚會服事探訪代禱分享。的確我
在教會裡得著許多東西，但我也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於今回想，我不知
道若讓我重過一次高中生活，我會如何選擇。對一個高中生而言，要他學習信
仰、課業、家庭的平衡，似乎是太困難了，尤其是對那些亟想脫離家庭束縛的
年輕人來說更是如此。當年的我正掙扎於信仰與課業之間的張力以及信仰本身
的重重難題，跟本沒有餘力再加進來家庭這項因素。但若沒法平衡，該如何抉
擇呢？若重來一次，我要抉擇信仰還是家庭？我不知道。但對小妹來說，在這
兩者之間，她只有一個單純的建議：『希望你不要常去教會，希望你常回家來
。』

　　也許是年齡差距的關係，對小我十歲的小妹而言，在兄妹之情以外，也常
以一種對待女兒的心情疼愛她。我和僅差兩歲的大妹是從小打到大的，那些吵
架爭玩具的照片是從幼稚園開始拍到大的，但對小妹而言，卻始終是憐愛的心
情，我怎麼可能和她爭玩具呢？頂多就是爭電視而已。（雖然這也很夠吵的了
！）她也知道，若有什麼東西父母不肯買給她，她還可以來找祖父和我，我難
以忘記那個帶她去買豆豆龍的晚上，我騎腳踏車載著她扛了一隻豆豆龍回家，
那樣子一定很好玩吧！只是，當我高中時代因著投注於信仰太多時間的緣故，
便漸漸減少陪她的時間了，等她上了國中，也開始了她的叛逆期時，以前那種
親密的相處情景便不復見了。我有多久沒騎著腳踏車帶她去百貨公司了呢？我
有多久沒有擁抱她再加上一個大力的親吻呢？當然，現在的她是我載不動的，
而且我連手搭在她肩上都會被喊『色狼！』那些美好的往事大概真的已成為過
眼雲煙。難以想像，當她將來終於成為一個成熟的女人後，我和她的相處模式
會是如何。唉，沒辦法，還是自己生個女兒來疼吧！

　　也許我永遠不會知道我究竟失去了多少東西，誰知道若當年的我選擇留在
家中，聽父母的話不去聚會服事，我又會失去什麼東西？對一個學生來說，學
習在信仰與家庭中的平衡真的是重要的，上帝不會希望我為了祂而破壞家庭和
睦的。（也許吧！但我不太確定……。）但這著實是困難的，除非是生長在一
個基督教家庭，否則，那種衝突大概是永遠無法避免的，而我們也只能在一次
又一次的衝突中去學習平衡的功課。當我為了求學終於離開這個家後，我才能
漸漸體會到我曾經失去過什麼，以及將來我應如何去把它們找回來。

　　轉眼小妹已經國三了，馬上就要接受聯考的挑戰。比我還叛逆的她根本不
想用功讀書，都已經剩一個多月而已還天天花五六個鐘頭看電視玩game，但她
竟也能維持不錯的成績，跟國三時用功得昏天暗地的我完全無法相比，真不知
道她究竟是怎麼唸的。當然長子必須是最優秀的，所以她是不可能比我聰明的
，因此對於這種情況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的同學程度實在太差了。

　　小妹的生日在六月中旬，轉眼就快到了。自古長兄莫若父，我這個想取代
父親地位已久的長兄多少也該向她表示一下吧！當然不可以直接問她想要什麼
，每次問她都說想要一個大嫂，真是完全無法體會我為了致力於天國志業而犧
牲愛情的偉大心志。也許可以送她一塊電視遊樂器的卡匣吧！呵，可以想像她
會非常快樂，但我一定會被母親罵到臭頭，聯考前夕還送這種讓人墮落的禮物
，再說這東西也有點貴，三Ｄ的遊樂器卡匣實在是坑人錢的玩意。嗯，不如送
張李奧納多的海報吧！雖然這位她生平第一個外國偶像在我眼裡實在不是什麼
好東西，但用來攏絡人心該還是可以接受的。

　　寫到這兒，原來的鄉愁都沒有了，本來想再濫情一晚的，還是乖乖唸書去
吧！最後，願每一位在家庭與教會間掙扎的高中生都能找到自己的平衡之道，
也願每一位有哥哥的妹妹都能體諒哥哥的苦衷。當然，最重要的是，願每一位
有妹妹的哥哥都能夠將她視如己出，有事沒事就親一下，不然等她將來嫁人了
就永遠親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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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看不見的東西....」
「是的，我知道....」
「花兒也是如此。你若愛上某一顆星球上的一朵花，晚上看天空會覺得甜蜜。」
　                                                                ∼《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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