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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李尋(1)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Tue Jul 8 22:33:10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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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尋（１）
一隻修剪乾淨的手垂在床沿，腕上的血嘈雜地滑過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將床單
染成詭異的紫黑色。
�
@我睨著這隻手，先前的劇痛已不再那麼激烈了，只是手腳逐漸地發冷。真想聽聽
鮮血滴答在地上的聲音，可是鋪設了地毯的房間，使得連死前的小小請求都無法達成
，好想大笑，卻是湧出了淚。劃過手腕的刀片靜靜地躺在身旁，亮著鋒芒的刀面上仍
伏著我的血。
越來越冷了，被指為冷酷的兇手也會冷嗎？不！我不是冷酷的兇手！媽，您怎麼
能說我是故意害死小弟的呢？我不是！
仍能感受到血流過手，還有那種暈眩的感覺，呼吸也漸漸急促了，家人都不在，
挑了這個時間也是希望求順利，而死，只是為了贖罪，我的確是害了全家人。再看一
眼房間，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吧？！小狗在門口抓了許久的門！哎！別再抓了，跟爸
媽去吧！
終於知道了什麼叫真正喘不過氣來，可是為了贖罪，我並不後悔。
「李尋！李尋！李尋！」是即將氣絕前的幻覺嗎？竟有人擂鼓似地敲擊我的房門
，大叫我的名字。可是我無力再去分辨真假了，就算是真有人來了，也沒有什麼關係
，反正一切就要過去了，是的，一切就要過去了。
待．．．．．．．
南星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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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李尋(2)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Tue Jul 8 22:37:58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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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尋！開門啊！我是小方，你開門啊！李尋！」
連張嘴的薄力都沒有了，只能隱約聽到他猛力地敲擊與叫聲。
「李尋！別嚇我！你再不開門我就要撞進去了，李尋！」
撞門？不！不要進來！我多想阻止他，可是我連撐開眼皮的力量也將燃盡。
在恍惚中，我知道他已撞了進來，還叫了聲我聽來極為遙遠的「李尋！」
我仍然活著，當我感覺到來自手腕的劇痛時，我知道這一切都沒有過去，我
竟沒有如願！緩緩睜眼，果然是滿眼的白，靜靜地掠過爸及小方後，將視線停駐
在窗外穹蒼上，媽真的沒有來。
「李尋應該快醒了，經過了一天一夜......」
我動也不動地聽著爸和小方靠在牆旁的對話。
爸嘆道：「他真傻，死怎能解決問題呢？！」
「伯父，伯母今天不來嗎？我想李尋如果醒來，一定會很想看見她的。」
「她.....我真視越來越不了解她了，為什麼她昨天肯守一夜，今天卻死也不
肯來！」
我的傷口狠狠地抽了一下，好不容易咬緊牙根才沒有叫出來。
「伯母怎麼那樣恨他呢？李治的事，李尋也不是故意的，他也很痛苦啊！」
「這可憐的孩子.....」
我的心亦抽了一下，我不該活著的，小方多事地救了我，然而活著真的沒有
任何意義，我該跟小弟一起去的。
「我去打電話叫她來。」
聽見小方應了一聲之後，爸走出病房，小方走到床旁，訝異地低呼了一聲：
「你醒了？！」
我回頭淡漠地注視他，無力開口，也不想開口。
「你嚇死我們了知不知道？！昨天我衝進房間之後，你都快沒氣了！傷口割
那麼深，按住傷口也止不住血，你怎麼那麼傻？！為什麼要割腕？！你.....」
「我應該割喉管的！」勉強地打斷了他，雖然我的聲音很虛弱，但是看他的
表情，我知道我仍把他嚇住了。
�.待�..........南星心情 南星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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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李尋(3)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Tue Jul 8 22:40:01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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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嗎？！割喉管！」在半晌之後他才罵出來。
「我是瘋了！我是瘋了才會割腕，而不是吞農藥、上吊或是割喉管！」為難地
說出這幾句話，而方才所有的微薄精力便又被抽去了幾成，一下子，我覺得有如虛
脫般只能躺在床上，無力再生氣。
「李尋！」小方跺跺腳，「你真傻！死能解決什麼呢？！李治也不會復活！就
算你是想反抗你媽的誤解，那你爸要怎麼辦？！他剛失去了一個兒子，你以為他承
受得住再失去你嗎？！你一向聰明，這次怎麼這樣傻？！」
他不了解我的心情，他怎會了解我自殺，是因為不能不死？！索性閉上雙眼不
再說話。
「李尋！」聽見他沈痛的語調，忍著不去看他，一味地處在我的黑暗中，只聽
得他又道：「謝謝你昨天下午是跟我說“別了”，而非“再見”，否則我也無法料
到你竟會在昨晚自殺。」
我不禁睜了眼，口中苦苦的，原來多事的是我而不是他。對於他的細心，我無
話可說，撐著疲弱的聲帶，我對他說：
「可是我活著並沒有好處，我媽恨死我了，我無能為力還她一個小弟，除了死
，我沒有其他辦法彌補，你知道嗎？」
「你死了就能彌補嗎？傻孩子。」在小方開口之前，父親踏進門並說道。
我立時將頭側向窗外，因為我的淚一下子湧向了眼眶，我也知道我死了定會讓
父親很傷心，可是我活著卻使我們一家人之間的關係尷尬。
「小尋，媽只是一時想不開才會不原諒你，你要是真的死了，你叫我們怎麼辦
？」
我沒有回過頭，也沒有說話，我該說什麼呢？！該說什麼才能讓母親原諒我，
才能使她明瞭那次的車禍，我全然不是故意的呢？
「小尋，千萬別再做這種事了，就當是我求你吧！別再尋死了，好不好？」爸
哽咽著聲音說道。
我聽了心好痛，眼淚滾濕醫院裡蒼白的枕頭，我不敢答應，卻又不忍不允諾
。
待.......南星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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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李尋(4)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Tue Jul 8 22:42:38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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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尋！」爸又一次叫著我的名字，心又痛了一次，我咬著唇，懵懵地看著
窗外。
「李尋不會再這樣了，您放心吧！」
「他不親口答應我不放心。」
我沒有說話，只是歎了口氣，我知道爸聽見了，他頓了頓說道，「是啊！口
頭允諾是沒有用的，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這點？」
仍是沒動，然而小方替我接了下句話：「放心吧！伯父，我會勸他的，不如
您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那你？」
「我年輕力壯可以好幾天不睡覺，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半晌之後才聽見爸的聲音：「一葦，真謝謝你！昨天要不是你，那我們....
」聽著聽著，便又聽見了爸哽咽的聲音。
「伯父，」小方的聲音又再度響起，「李尋是我的好友，我也不想看他出事
，有什麼好謝的呢？先回去吧，我會好好看護他的。」
「小尋....」爸等不到我回頭，語氣中隱含了不少悲痛，「明天我再和你媽
一起來，好好休息知道嗎？」約莫是知道我不會吭聲，於是在嘆了口氣之後便走
了。
當房門關上時，我忍不住也嘆了口氣，回過頭注視著門，而小方正倚在門上
看著我，眼中閃爍著，像有許多話想說。
「何必呢？」小方直視著我，「你何必這樣折磨自己跟你爸呢？」
不想再爭辯什麼，只好閉上眼睛，我實在的也累了，拖著未死的傷體著實疲
頓，於是任由自己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然而當我自無日無夜的混亂中醒來，我
竟又遺失了一夜一日。望向窗外，又是一片星月，可是我的心卻熱鬧不起來，就
像此時這間病房一樣，除了躺在病床上的我之外，便是四面混沌的蒼白。
雖然手腕傷處的劇痛依然，儘管全身仍乏力，可是至少是比一夜一日前好些
了，然而我的心仍舊空洞而絞痛。當我正在為想坐起身而掙扎時，爸開了門走進
來，手中端了杯熱茶，那不斷從杯口裊出的白霧，讓我聯想到那個破壞了一切的
下午....那天斗大的雨幕就像這煙，心和傷口狠地抽了一下，不禁猛閉上眼睛亦
咬緊了一下牙根。
待．．．．．．南星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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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李尋(5)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Tue Jul 8 22:45:10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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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尋，怎麼？傷口痛嗎？我去叫醫生。」他急忙放下燙手的陶杯，轉身便要
出去。
「不用了。」我終於對他出聲，想來令他十分高興吧？因為他一下子在臉上灑
滿了紅光，我就如此不孝？！
「不要緊嗎？」他趨向床畔想看清我，卻也讓我看清了他黑腫的眼圈，心中十
分不忍。
我搖搖頭，怎好再讓他擔心呢？「我想坐起來。」
爸猶豫了一下，也許是因為我的語氣仍十分無力吧，然而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扶
我坐起，而不讓我感到太多的疼痛。
「小尋，你媽她......」爸在扶我時說了這話，卻又在他感應到我因聽到此話
，而全身顫了一下時停下來看著我。
我亦看著他，心中惶惶的。
爸在看了一眼窗外之後，臉色一轉地說道：「她有些不舒服，明天好點了再來
看你。」
我點點頭，但是我也明白那不過是一樁藉口罷了，我不敢奢望她會來看我，急
救那晚她肯守了一夜，我已是十分感激了，哪還敢奢望明天、後天或是任何一個未
來呢？殺人者死，可是我卻還活著，這是天意嗎？硬是要留下我這殘命來贖罪？！
爸的話打斷了我的思路，「其實你媽也不是真怪你，只是一下子不能接受小治
死亡的事實罷了，她總有一天會明白你也是受害者，而不是....」爸頓住了，也許
是說不出口吧，那麼就讓我替他接吧....
「兇手，是不是？」
我看到爸的臉頰肌肉抽了一下，他急忙地辯解著「不是的！不是的！」
我不置可否地將視線投到窗外，我很抱歉我又再一次地刺傷了他。在幾分鐘的
沈靜之後，我側背著他說，「對不起。」
「傻孩子！」父親在愣了半晌之後，才噙著眼淚回我。
在病房又沈默了一陣子後，我背對著爸問道「怪我嗎？」一直想問他，是否跟
媽一樣也在怪我小弟的事。
爸沒有回答，我亦沒有回答，只是一聲嘆息。原來一直沒對我發作的爸也是十
分介意的，可是爸卻又開口說道，帶著沈沈的語氣：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你該為我們好好保重自己，我已經禁不起再失去了
。」
「但是，您還是怪我，」我終於敢回頭面對他，「是不是？！終究怪我讓您失
去了一個兒子，是不是？」不知是體力尚未恢復還是心緒太過激動，雖然沒有大聲
說，現在也有了氣喘之感。
爸見我如此，急了，「小尋，別這樣，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那次的車禍純粹
是個意外，如果那天我和你媽注意一點就好了，怎麼能全怪你呢？！你不該太累的
，我扶你躺下休息好不好？」
爸走過來要扶我，可是我執拗地用未傷的左手撥開他，爸抓住我的手，「別亂
動，插了針筒的。」
我將手抽出，「別管我，我想靜一靜。」
「別再胡思亂想了好嗎？」
胡思亂想？！抬眼看了爸，我不能不想，母親直到今晚都沒來，叫我怎麼能
不想？�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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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李尋(6)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Tue Jul 8 22:46:59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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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吧，嗯！」爸見我皺眉沈思，便扶了我躺下，「睡一覺就什麼事都會好一些。」
像哄個小孩子似的。
我看著自己被紗布層層圍攻的右手，這也會好一點嗎？會嗎？！一道疤痕有如
在心的芒刺，這個世界會在一宿之間變好？但是與爸爭辯又有何意義呢？然而一閉
上眼，我就難以逃出回想的夢魘，是的，我的確是錯了，錯得太離譜，以致於今天
的無法彌補─────
那天清晨一起床，第一件事感應到的便是外頭的大風大雨，尚穿著睡衣立在落
地窗前，心中正牢騷著因這鬼天氣，害得我得放棄騎機車而去擠魚罐頭，唉！大嘆
一口氣，轉身換衣服時小弟卻撞了進來。�
「哥！風雨好大，我不想擠車，你順道載我去學校好不好？」
「別傻了，這種天氣還要騎車？！媽肯我都不肯！別懶了，擠車有什麼？想當
初我不是這樣擠過來，到了高二才買機車的？！」�
小弟嘟著嘴又想說，我便堵斷他，「不行！外頭風雨太大，騎車危險。」
小弟沒輒了，只得乖乖地和我一起去擠公車。而下午當我上完輔導課準備去搭
車時，赫然發現小弟竟在公車站旁等我，還笑嘻嘻地坐在我的機車上。�
「你怎麼來了？！」
小弟總是那一張嬉笑臉皮，「沒雨我就來囉！」
「媽知道嗎？」
小弟搖搖頭，「知道我還能出來嗎？」
「不讓你出來是為你好，天雨路滑，你騎車技術又不是很好，這樣很容易出事的
。」
「唉唷，別囉唆了好不好？我現在很安全不是嗎？！走吧！走吧！」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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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李尋(7)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Tue Jul 8 22:48:07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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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從他手中接過鑰匙，他卻不肯給我，「讓我騎好不好？」
我看著外頭的地面猶豫著。
「拜託啦！」在他一再地懇求之下，我做了後悔一世的肯允。
「好吧！不過要小心些。」
我跨上後座方坐定，他已衝了出去，我不禁皺了皺眉頭，「慢點！」
小弟心有不甘地放低速度，「哥，你平時騎車也不慢啊！」
「今天下雨！」我只回了一句，便感覺到鼻尖被水滴到，抬頭一看，不知
烏雲已在何時聚攏在頭頂上，「快下雨了。」我提醒了他一句。
「哎！不會死的啦！騎快點到家就沒事了。」他又加快速度頑皮地大呼痛�
快！
「讓我騎好了，你忘了你上次也在下雨的時候騎車滑倒了嗎？」我實在不
放心這今年十七歲的弟弟，雖然他只小我兩歲，但從小在母翼下被極度呵護地�
長大，許多事都被他視之太易。
「反正我明年就要考駕照了，讓我騎熟練一點，況且我那會那麼倒楣呢？
！」他口中說話手下可不停，我探頭已到時速六十了。�
「地上積水，你還騎這麼快！」
小弟多半是怕我不讓他騎，便降速到四十，「這樣好了吧？！」
我望著天色看來躲不掉會有一場大雨了，剛想罷，雨便傾盆而下，比早上
的大風大雨更猛然，「先避一下雨再走吧！」才一句話的功夫，我全身已然濕
透了。
「麻煩死了！」小弟一向是驕縱而沒有耐性的。
「那我騎！」我命令似地說著。
小弟這下真是心有不甘地應我，「好啦，好啦，我們避一下就是了！」
我指指右面的騎樓地，他便一股腦地衝過去，我一側頭便看到右後方有一
輛車疾駛而來，他大聲的喇叭聲和我的聲音同時爆向小弟：
「車！」
小弟一個急轉頭，車身重心不穩失控地摔出去，我被拋向快車道上，當場
撞暈了過去。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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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李尋(8)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Tue Jul 8 22:49:16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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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情願昏死過去，或是長期沈睡不起，這樣我至少可以逃避掉一切，然而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午后，一張開眼便見多人圍著我，牆，亦是滿眼的
白。
「小尋！」一聲叫喚，是爸，我轉著疼痛的頭找尋聲音的來處，卻發現爸紅
腫的眼。
「爸？」心有不祥地叫他。
「小尋哪！」爸淌著淚應我。
「發生了什麼事？」我一問，自己也猛然驚覺，「小弟呢？小弟呢？！他要
不要緊？他、、、」我話尚未問完，便聽到一淒厲的哭號聲衝耳而來：
「李尋！」
是母親，是我那一向溫婉的母親，他怎會有如此淒厲的叫聲？我疑惑地找尋
著她的身影，但是我不敢相信，衝到我床畔的凌亂婦人，竟就是我那一向整齊樸
素的母親，事定有蹊蹺，轉而一想，喔！老天！難道？！
「李尋，你是存心的！」她伸手揪住我的手，插了針筒的手一下子激出了劇
痛，可是心更痛！
「李尋！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還我兒子！還我兒子！」母親瘋狂似地
抓住我的手。
我茫然地任由她撕扯掉針筒也不覺得痛。
「培華，別這樣！」爸拉住她，而她仍伸出五爪揮舞。
「是他害死了小治！還我小治！李尋！還我小治！」
爸把她拉出病房，小方傾向床前跟房內其他人喊道：「找醫生來，快點！」
小方按住我那被針筒撕破的傷口，「李尋，沒事的，忍著點，沒事的！」
一切都在茫然中進行，一切的動作、聲音都是那麼的不切實際，那樣的遙遠。
「小尋，別怪你媽，她是傷心過度了。」爸再次進房安慰道。
我從震盪中醒來，啞啞地問，「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爸眼淚又落下，「你們摔倒之後，小治被壓在機車下面掙脫不出來，車子雨
天又煞不住從小治身上...小治他當場...爸說不下去，我也無法再接受，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小弟的確是我害死的。
「李尋。」小方走到床邊想勸慰我，卻正好聽到母親在門口的狂呼：
「李尋！你是兇手！」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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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李尋(9)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Tue Jul 8 22:52:37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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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抽緊，我抓住床單，是！我是兇手！我、、、該死！
「李尋，」小方按住我緊握的手，「這麼多個月都過去了，到現在你還在想
嗎？」
我抽掉我的手，眼掃過一圈四面的白牆，將視線落在小方的臉上，自殺住院
這麼多天，除了父親，就屬小方每天來陪我，我知道他還向校方請了假，我無言
地點點頭。�
「別想太多了，」他盯著我的臉，「大概是看了兩個星期的白牆，你的臉色
也快跟牆差不多了，」他挺直身子繼續說道，「能下床走就別老賴在床上了，走
！我陪你出去走走，你已經關閉得太久了。」
原想拒絕的，可是仍然被小方拉到陽光下。
走著，享受著久違了的陽光，我不想說任何話，可是小方卻突然非常認真地
問道，「為什麼要自殺？」
我停了下來，心又被抽了一下，陽光彷彿在瞬間被無垠黑暗宇宙抽去了光與
熱力。
我沒有回答。
「你難道沒有發現，最近你爸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嗎？！」
我投出抗議的眼神。
「是，你媽的確是一直沒有來看你，但是你還有父親啊！不為別的，最起碼
也該為他想想吧？」
我盯著右手無名紙上的戒指，那是母親買給我和小弟一人一只的，過了好一
會兒我才開口，「以前我看金庸的倚天屠龍記，總感慨於張翠山的自殺謝罪，覺
得他很無知，人死了，什麼也沒有了，要如何贖罪呢？」我頓了頓，「可是當小
弟死了之後，我每天對著母親的怨忿，父親的無奈，」抬頭仰視長空，「我才恍�
然大悟，當時張無忌也想自殺謝罪的心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真的，當我
們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時，死，是唯一的方法、、、」我看著小方，「壓根就
沒有辦法贖罪的時候，我所能做的也不過只是一命償還一命罷了。」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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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李尋(完結篇)
發信站: 中山醫學院BBS站 (Tue Jul 8 22:53:54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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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尋、、、」小方叫了我之後沒再說話，只是伸手握住我的肩膀。
「大概是老天不想讓我這麼容易就死吧？叫我仍然活在世上受苦，也害人受
苦。」
「李尋！」小方勸我，「事情總會過去的，別亂想。」
「啊！老天的安排自有深意吧！」我看看如茵的草地，「我不會再尋死了，
不但為了我父親，我也應該留下來承擔我的罪過。」
小方多半是不欲我再說喪氣話，便邀我回房。爸已在病房等候，他的確是清
瘦不少，哎！我當真不孝。
「小尋，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我也辦好手續了，馬上就可以走。」爸看來
頗愉快，可是我的心卻一下子冷了。
「李尋，發什麼呆？快去換衣服準備走啦。」小方催促著我。
我瞪視著爸，眼中散發出滿滿的疑困。
「總不能一輩子躲她，對嗎？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是嗎？是嗎？我住院兩星期從不來看我的母親，會原諒我這個在她眼中十惡
不赦的兇手嗎？坐在車中，我看著右手的紗布不肯發一言，於是車內便沈寂一如�
夜間的墳場。
踏入家門，一切都是陌生，都是慚愧，都是冷清，喔，我到底對這個原本美
滿的家庭做了什麼？
小方提著我的袋子，走在我前面到達房門口，但他沒有走進去，只是站在牆
邊看著我。
我仍是緩緩地走到房門口，那已換新的床單和地毯並沒有吸引住我，可是我
亦呆呆地立在那裡，看著坐在我床沿上的婦人，她正對著我為她畫的鉛筆素描淒
楚地落淚，我的心有如被扯絞一般。
「媽、、、。」我一聲輕呼卻嚇著了她，她扔下手上的畫紙，低著頭擦過我
身旁，我用帶了傷的手拉住她的臂，再一次低喚，「媽、、、。」
母親側頭看了我的傷一眼，頭一揚，淚也跟著滑下，「你既然忍心叫我在失
去了一個兒子之後，再失去一個，那又何必叫我媽？」
聽著，我心疼地流下我的淚，也想笑出滿滿的燦爛。
原來，老天的安排，真的自有深意。
完.....來自南星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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