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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秋月(13)
發信站: 成大計中BBS (Sun Jun 13 20:47:5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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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兩人開始大吵時,二樓房間裡的華仁突然大叫一聲,秋月倆

也不對話,一個箭步便往樓上前去。

    華仁剛剛做了一個惡夢,看見一個男人拿棍子打昏媽媽後,接著

便往他身上逼近,正當那個男人舉棍欲下時,華仁便被驚醒了。永貴

搶先進到房裡,卻沒看見華仁的身影。永貴正發怔時,秋月也上到二

樓,二話不說地俯身便往房間下面儲放東西的地方望去,口中同時呼

叫著:「阿仁!你在裡面嗎?快快出來。」

    秋月家二樓這個大房間是由木板建造的,與地面隔了近六十公分

的距離,可做為儲藏室之用,不過秋月家中物品不多,這個黑暗的空

間反倒變成小孩們玩捉迷藏的地點。

    秋月叫了幾聲後,果見一個小小人兒慢慢地從陰暗處爬了出來。

永貴以為他在搞怪,也不問話便罵說:「你以為這樣很好玩嗎?看我

不打裂你的屁股。」

    華仁一聽爸爸這麼般的兇語,也沒多大的反應,因為自他從底下

爬出後,臉上就一直顯現著恐懼不安的表情。秋月早就發現這個異

樣,趕緊將他抱在懷中,輕拍他的小背說:「是不是做惡夢啦?沒事

的,爸爸媽媽都在,沒人會欺負你的。」秋月這麼一說,華仁果然平

靜下來,於是秋月將他帶到床上,唱著兒歌,想哄他睡著。永貴一見

無事了,便下樓看電視去。

    秋月坐在華仁身旁,伸手輕撥著他的頭髮,心中對他疼惜之極,

一個低頭,在華仁臉上輕輕一吻。這時,華仁怯聲說起剛才夢見的恐

懼,秋月微笑說:「那個只是夢,不準的。你看,現在大家不是都好

好的!」華仁望著秋月好一陣子,接著輕側過頭,呼吸漸緩,慢慢地

睡著。但是,在他眼角間的殘淚,似乎還在不解地恐懼著一件事:「那

個舉棍的人,從身形看去,好像就是爸爸?!」

    秋月退出房間,突然想到:「怎麼郁嬋在隔壁讀書沒聽到阿仁的

叫聲?」於是轉身走到郁嬋讀書的地方,只見她已趴在桌上睡著了。

秋月先將她叫醒,接著說了剛才華仁的事,郁嬋一聽便笑說:「他可

真會做惡夢!記得他更小的時候,還時常夢遊呢,有一次我還偷偷捏

了他幾下臉,想不到等他醒來後,第一句話便說:『怎麼有蚊子叮我

的臉?對了,我不是在樓上睡覺嗎?怎麼會在客廳呢?』有時候常

想,他一旦睡著,可能人被搬走了都不曉得。」

    母女倆相顧一笑,接著秋月便說:「看妳也累了,就去陪妳小弟

睡覺吧。我要出門找妳哥哥了。」

    郁嬋問說:「找哥哥?他怎麼了?」

    秋月概略說了一下,等郁嬋進房睡覺後,便出門尋找禮文。

    夏夜晚風,沒有半點的暑氣,很是清爽怡人。秋月到了禮文常去

的地方找了一個多小時,卻找不到半分消息。夜已近十一時,秋月的

心開始焦急起來,幾聲犬吠由遠而近、忽大忽小地傳出,秋月心想不

對,便回家告訴永貴禮文失蹤了。

    永貴看著電視不在意地說:「還沒過十二點有甚麼好擔心的,而

且他這麼大的人,哪容易被別人拐走,一定是到別的地方野了。」

    秋月念兒之心甚重,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氣說:「孩子也是你

的,是不是要等事情發生了,才來後悔啊?!」永貴看了她一眼,收

起了二郎腿,和秋月一起尋禮文去了。

    子夜一過,已是隔天零時十分了,秋月與永貴凝著一頭的沈重,

望著空盪盪的黑夜。這時,一個男孩踏月而歸,臉上手上露體的地方

盡是紅紅的小點,永貴一個迎前,劈頭便賞他一個火辣辣的巴掌。秋

月趕緊將二人隔開,對著永貴說:「幹什麼打孩子?!去!去!這沒

你的事,我來就好。」永貴見秋月擋在面前,悶哼一聲,鼓著一臉的

氣走回了家。

    秋月望著禮文倔強的臉,趕緊問說:「怎麼了,疼不疼?」

    「沒事。只是身上癢的很。」原來,禮文一整晚躲在秋月家後方

的廢墟草叢中,由於不敢回家又不想被父親找到,便這麼任由蚊蟲叮

咬著,直到後來滿身都是紅點,黑夜犬吠的,才心怯怯地回來。

    秋月帶著禮文回家,永貴已經上樓就寢。秋月拿出面速力達母幫

禮文擦抹著,口中並說:「你也真是的,幹嘛惹你爸爸生氣?!」

    禮文斬釘截鐵地說:「我想讀大學。」

    秋月柔聲說:「那很好啊!你就努力做給他看,這樣他就沒話說

了。」

    「我知道。可是我就看不慣他的態度,好像我是他生的就得聽他

的擺佈,這樣我寧可不被生出來。」

    秋月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對於永貴這般大男人的思想,雖然很不

喜歡,但是這麼多年來,卻一直默默地接受,因為她知道這是傳統社

會的餘毒,而且永貴也是從小苦過來的,雖然他對孩子的管教過於專

制,但總是為了孩子好。於是便將永貴小時求學的情形說給禮文聽,

禮文聽完沈默了一會,接著說:「我知道,我也很感激他啊!但是時

代在變,過去的那一套並不能完全用於現在,假如我聽了他,要是我

以後過的不快樂,誰來負責?所以我現在做了決定,不管以後如何,

我都獨自承受。」

    秋月聽完禮文這番話後,心中既是喜悅又是感傷。喜悅的是這孩

子已經長大了,懂得如何選擇他未來的方向;感傷的是他與永貴的父

子之情似乎漸行漸遠。秋月幫他擦完了藥,便叫他睡覺去,自己則坐

在椅子上想著事情。

    「自己一生的婚姻,算是糟了一半了,唯一的寄託就是這三個小

孩。可恨我並非是富有人家,這三個孩子這麼聰明、這麼有天份,卻

不能幫他們完成所有的事,只能說孩子你們的命不好啊!

    從今天起,孩子,不論你們想怎麼做,只要是我能提供的,哪怕

是累壞了我的身子,我也一定幫你們完成。我沒甚麼大志向,也只是

個小學畢業的婦人,很多道理、學問都不能說的明白、懂得多少,但

是我知道你們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就要好好栽培你們,因為看到你們

有成就、過的幸福,我也就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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