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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台大映像八 （籃球場上）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 (Thu Apr 29 11:00:5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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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場


初夏，一連串的校內體育活動展開。

『婷，等下一起到籃球場上替班上加油吧！』

婷進入大學也有一年多了，與大多數女孩子一樣，除非體育課、充當啦啦隊這兩
個理由以外，平常時間絕對不會踏進籃球場半步。婷不大喜愛運動，就算是由小
椰林道經過籃球場，也不曾往裡頭瞧上一眼，心裡燃不起一絲想打球的念頭。


高中時代為了某些原因，她是喜歡看籃球的。後來上大學後便沒了興趣。


來到籃球場上，滿是人潮。班上幾乎全數到齊。據說這是最後一場冠軍賽，光啦啦
隊的吵鬧鼓譟聲，便已響徹半邊雲霄。又瞧見置放一旁的冠軍鍍金獎盃，氣氛加起
來，兩方多少心頭緊張。班上的許多男生手癢在一邊的小籃框下丟球，而女孩們並
沒有興趣，婷跟其他三個女孩分了加油棒，直接就走到兩旁的板凳上坐下來。四人
隨口言不及意地聊幾句。此刻兩邊系隊都正在場上熱身。

『這加油棒挺好玩，能敲又能喊，弄出來的加油聲音還真不小。不知道是誰發明的
呢。我們班上人手一隻，氣勢上早就贏過對手了！』旁邊的女孩笑著。

『不只呢！妳看班上的大頭威還在前面帶口號...班代努力在揮系旗，真的好用心
啊。那系旗豈不很重？拿得動嗎？』

『再怎麼說，我們啦啦隊裡有婷這個超級美女就夠了！系隊的男生要是知道妳有來
旁邊替他們加油，臉紅都來不及，一定會為了妳，更加----撓勇善戰！妳們說對不
對？』婷身邊的女孩突然起鬨，弄得婷又氣又好笑。

『呵呵，對啊。對啊！』想不到其他兩個女孩竟也跟著鬧她。婷只是微笑。

『婷笑得好溫文儒雅啊...我看了都陶醉呢。』她們仍不饒她。在班上，婷溫柔待
人的個性是公認的，大家都喜歡她。幾個男孩也對她示好，不過婷總是微笑以對，
沒有多說些什麼。

『哎，隨妳們怎麼說。』

比賽即將開始。這時系隊裡一個著3號球衣的男孩，小銘。銘慢慢走到婷與幾個女
孩的面前。銘在系上時常接近婷，對她特別照顧；是班上幾個喜歡婷的男孩的其中
之一，也是最有希望的一個，這是大家早已傳開的事。只是婷遲遲未表態。銘長得
斯斯文文，一百八十公分，打系隊裡的後衛，三分球出了名的神準，一場比賽都投
進好多個。因而球衣號碼特別是霸氣的"3"。

銘走了過來，站在婷與幾個女孩面前說：『放心吧。看樣子我們會贏。』他堅定的
笑著。『冠軍盃一定會讓大家捧的。』

最後銘靠近了婷，在她耳邊低聲道：『婷，這樣約定也許有些過分。妳看著我做的
：如果我這場投進五顆三分球，而且隊上拿冠軍的話，晚上妳就請我吃飯....好嗎
？』

『呵呵，如果沒有達成呢？』婷身邊的女孩說。原來她早偷聽到了。

『那，晚上就換成我請客...』被聽到悄悄話，銘紅了臉。

『萬一輸的話，你要連我們這些電燈泡也一起請喔！』婷身旁的女孩笑著說。

『啊，這，好吧。』銘說。『我該上場了。』

婷似是有些感動，但嘴裡只顧微笑著。『嗯，加油。』她對銘說。


此刻比賽哨音響起。一開始兩隊互相排開區域聯防的陣形，防守包得密不透風。過
了三分鐘，兩隊得分依舊掛零。不過在第五分鐘時，對方幾次抄截快攻，比數一下
子被拉開，看得婷這邊班上的人都急了。班上的大頭威蹲坐場邊暗耐不住，索性站
起來，吼破喉嚨，開始帶著班上的人一起加油大喊口號，唱起加油歌來。加油棒的
敲打聲此起彼落，熱鬧極了。

『無敵鐵金剛，無敵鐵金剛，無敵農化系.....農化系，農化系，無敵農化系...』

無論再怪的加油聲都出籠了，婷不禁莞爾。

暫停過後，也許是啦啦隊加油奏效，這一邊果然像腦子清醒般有條有理，進攻變得
行雲流水，防守亦滴水不漏。他們把原先落後的比數追平，氣勢一下旺了起來。銘
在場上，趁對方士氣低落的空檔，唰唰連進兩個三分球。所有的人都雀躍不已，高
興得發瘋了。『小銘！小銘！小銘！小銘..』高聲喊了起來。半場終了，就因這兩
個三分球，領先了六分。

下半場延續著上半場的節奏與旺盛氣勢，他們把比數越拉越遠，一度到了差距十二
分的時候，小銘再接了一個妙傳，底線出手，又是一個三分空心。這次啦啦隊不再
叫小銘的名字了，改呼『冠軍！冠軍！冠軍！冠軍....』。聽到這聲，對方的球員
似乎氣力放盡，個個面如死灰。被小銘的關鍵一擊奪去勝利的希望，他們顯得不大
想打而放棄的樣子。婷對於球賽也看過許多，當下明白這種此長彼消的情況，是贏
定了。

對方無奈地叫了暫停，這一邊則是準備提前慶功般，人人臉上洋溢著歡樂氣息。
婷身邊的女孩對她說：『小銘要是再進一顆三分，婷就得請客了喔。呵。』
『我又沒說要請客的，妳真是的...偷聽別人說話。』婷羞地說著。

暫停過後，對方一陣五上五下地換人。為了保住戰果，這一邊只換了個前鋒。婷聽
見坐在前排的男同學交相笑道：『看來好像放棄了，乾脆派二軍出來送死....哈...。』

對方換上來的五人之中，有幾個連運球也不大熟悉，果真如前排的人所預期的，換
上盡是板凳球員。不過，對方五人中的一個男孩，突然截了小銘的球。那男孩獨自
運球過人，然後俐落地得分。婷看著那男孩運球的姿勢，忽然有些熟悉的感覺。

短短五分鐘之內，那男孩在全場近百人的眼前表演起屬於他的秀。男孩熟練地運著
手上的球，球兒彷彿有了生命一般聽話，他怎麼投，球兒就怎麼應聲入網。換手、
轉身過人、假動作、挺腰拉竿、空中漫步。男孩無論任何一個動作，都靈活地比場
上任何一個球員還高明。場邊的人一時都看傻了眼。就在所有的人還來不及搞清楚
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惡魔般，那男孩就如此連抄帶切地快速把失去的分數全扳了回
來。

此刻所有的人都猜想著，這男孩到底是何方神聖。難道是打手？不過，沒學生證明
不可能上場的啊。


望著那男孩的臉，稚氣而冷傲。婷至此才想起他，就是自己在高中時代，學校裡的
籃球隊長。那是一段十六歲夏夜的單戀，每次學校有籃球比賽，婷非得硬拉一個同
學去看球賽不可，在乎的不是勝負，也不是湊熱鬧，婷總是選了一個角落，默默看
著他打球練球，看著他得分。當男孩得分後，眼裡總會有稍縱即逝的一點點滿足浮
現，婷喜歡那剎那出現的眼神。

籃球隊裡就屬他最冷漠，自己一個人走著，也沒有朋友。一百八十多的身高平常卻
不怎麼引人注目，總是到比賽的時候才脫胎換骨，才會把他隱在冷漠底下的熱情，
藉由籃球的肢體語言全部釋放，十六歲的婷深深為此著迷。靠窗沒了魂，想著他在
籃球場上揮汗的身影。

十六歲的婷曾好幾次在學校的籃球場遇見他，試著想跟他說說話，正值幻想期的少
女，臆測眼前冷漠的陌生男孩，是否潛藏在保護色的外表下有顆一樣溫暖的心。不
過男孩總面對面著，卻默不作聲，眼裡想著其他的事情。

『在他眼裡，我竟是這麼不起眼，只是一隻醜小鴉啊...』想著想自己哀怨了起來。

『好想跟他說一句話就好了。不過...』十六歲的婷一直有這樣的心願。日子一久
，隨記憶淡抹，終究沒有實現。後來男孩轉學，便一點消息也沒有了。

沒想到竟在這裡遇見他。一樣是籃球場上。只是十六歲的婷變成了二十歲的婷。醜
小鴉也已女大十八變。



回到籃球場上，比賽時間所剩不多，戰況依舊激烈。兩方的加油聲呼喊震天，對方
只落後兩分了。『把那個怪物守住啊！！』『守一球！』隊裡充當教練的學長吼著
。只是男孩依舊越過嚴密的防守，又簡單地得分，嘴邊竟然泛起一股輕視的笑意。
『可惡！那人怎麼這般厲害又這般屌！』前排的同學不滿地罵起來。又一次進攻失
球，小銘還被蓋個火鍋。『太可惜了！』

球賽來到最後兩分鐘。眼看已經落後兩分，卻還得防守。對方採拖延戰術，球傳來
傳去的。最後球傳到那男孩手上，左晃右晃，巧妙地閃過了第一個人，第二個，無
視衝進籃下防守的小銘，碰！那男孩灌籃。小銘被撞倒在地上。

頓時全場鴉雀無聲。

『嗶！帶球撞人！換邊！』這時小銘起了身，看上去沒什大礙。大家鬆了一口氣。

男孩則面無表情，手一攤，沒回頭地站到自己的位置。不過他適才突然而來的灌籃
，讓場邊觀戰的人佩服不已而議論紛紛。

最後一分鐘。裁判舉著一根指頭示意。運過半場，準備最後一擊。『打內線！先板
平再說！』學長吼著。但隊裡的中鋒卻被卡的死死的，顯然是被識破戰術，球險些
被抄走。然而男孩衝了過去，靠著手長一拍，把中鋒的球拍走。『糟了！』有人絕
望地驚叫著。但，球卻不偏不倚地滾到小銘面前。很短的一瞬，時間僵住。小銘沒
思考地退一步，唰，第五顆三分球。像電影情節一樣，鐘隨即響起，他們贏了比賽。


所有的人像出籠的鳥般，有的跳有的在地上打滾，說有多興奮就有多興奮。慶祝著
這奇蹟似的逆轉勝利。『小銘！小銘！小銘！小銘....英雄！英雄！英雄！英雄...
』啦啦隊重複呼喊著。

那男孩站在原地低了頭，對於自己沒能挽救失分的事好像感到可惜。男孩望向勝利
的一方嘆了口氣。婷看著男孩的臉----比以前多了些歷練，嘴角留了短鬍，眼裡多
了份深邃。婷訝異著，眼前的男孩已不再單純。突然間兩人四眼對上，就在半個籃
球場的距離外，男孩好似認得婷的臉孔，眼裡一驚，急忙瞥開望向別處，轉頭便走
。難道是害羞？婷想追上前去，念頭一轉卻又作罷。
『原來他記得我。他也在台大唸書....』婷心底對著自己說。

『哪....我也變了，看了那麼久，還認不出那是以前曾經憧憬許久的男孩。』


此時小銘走了過來，坐在婷的隔壁。留了滿身汗說話卻不急不徐。『婷，雖然很驚
險，不過還是贏了。看樣子剛剛的約定...妳還記得嗎？』

婷望著銘，抱以肯定的笑回他。

『嗯，知道了。我們今天晚上要吃什麼？』

『我想吃份牛排。』

『好。茹絲奎還是士林夜市？』

銘滿足地笑著。『這次妳先請客，下次我會請回去的......』

比賽結束。球場上的人群逐漸散去，回復原來的一地空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