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doreamon.bbs@ptt.csie.ntu.edu.tw (小叮噹與大雄), 看板: story
標  題: 台大映像七 （福華圓桌會 下）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 (Thu Apr 29 11:00:11 1999)
轉信站: fhl-bbs!news.seed.net.tw!feeder.seed.net.tw!news.ntu!Ptt



福華圓桌會 下


非常年輕的他，剛上任副教授才半年，小吳心底依稀記得上次在他課堂上，一個
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走出門外蹺課的女學生的臉。儘管念過教育心裡學，也
考過，那卻是他第一次不知如何是好而呆窘困在講台上。『我說錯了什麼嗎？
』難過了一整天。

不過才剛脫離學生時代幾年時間，心裡的感受差別竟是如此巨大。當小吳還是
學生的時候，同學間蹺課不唸書在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稀鬆平常而
不去在意的事。當年，他獨自唸書尚且來不及了，腦子裡再也裝不下其他太多
的東西。因而成績總是高得令班上的人乍舌。多少是自身的完美主義使然。

.....

『喂，小吳，別再考那麼高...。真是佩服死你也嚇死我們。反正都考完了，我
們大家等會要翹整個下午的課去鬧一鬧，然後晚上再去海邊夜遊，一起去吧？
』班上愛玩的同學著麼對他說。

『要蹺課去啊...？我還是晚上再去海邊找你們吧。』結果那晚他並沒去。想想
騎到海邊真的太遠。幾次下來，就算出遊，班上的玩伴慢慢不再邀他了。

.....

『終於放假了，小吳，這次期出遊需要你來幫忙策劃，中橫五天六夜...還有營
火跟摸黑探險...尋星...很好玩的！』社團的成員愉悅地邀他。

『五天六夜哪...？太久了，我正準備托福...同你們去前兩天就好。』於是他
錯過了後四天，比較好玩而難忘的營火與尋星摸黑。小吳開始列入社團中的幽
靈成員。他總是社團活動到一半就走人，企劃到一半就丟給別人做。一方面大
家都讚他用功到誇張的地步。一方面偶爾也有人對他不滿。他不在乎，『因為
只是社團的事嘛。』大學時代的社團也半途就沒再去過。

小吳沒有停過地，每回考試拿班上嚇人的最高分。家裡貧窮的他，父母親叮嚀
著，要好好唸書才能發達。小吳則一直是孝順的孩子，隻身住在台北，一點也
沒忘了鄉下父母賺錢供他唸書的苦心。越來越多教授對他讚賞有加，提拔他的
學長更是不餘其力。卻也因為如此鎮日唸書，不停地上圖書館找資料，跑程式
寫報告，終得付點代價：最後連女朋友再也受不了而離開了他。

『難道不能放鬆點，多撥一些時間給我嗎？』女朋友這樣央求著。

『我現在真的很忙。教授給我的題目得好好念過，這次考試也好幾科，不比別
人
認真的話是不行的！尤其是我們這一系的！』他這麼回應。

『我知道了，你對我的愛，就這麼一些些....』

『暫時別這麼任性了，以後我有空，一定花時間陪妳...妳知道我愛妳有多少，
妳知道的...。這是我的前途未來...妳可以了解的。』

結果小吳的女朋友再也沒有答話，就這麼離開了。小吳對她感到萬分不捨，曾
經他們相知相守好幾寒暑。他起先以眼前的工作來痲痹自己，唸書唸得更勤，
因而他的教授也越分外賞識有這麼認真的好學生。也不知為什麼地，除了專心
唸書以外沒有別的事做。這樣的習慣一久，後來便埋首進入研究的領域之中，
一直到當上副教授為止，時間竟是這麼的快。快得他還年輕，快得他還來不及
準備這從台下的學生搖身一變成副教授的歷程。

曾經幾次研究遇到了困難，夜裡，他回頭想想離開的女朋友，當初是渡過多少
困難才愛上他的，要是能回到他身邊該有多好。他也想起自己的求學生涯，自
己的青春，大部分時間除了睡覺就是與原文教科書為伍。對於花時間的文學小
說，他只被憾動過一兩次；他不曾與同夥在瘋狂夜裡把酒言醉；沒有營火、夏
夜閃爍的星空；心頭缺了即使ROCK也無法舞動身體的晃動熱血澎湃，即便那是
膚淺也好，可笑荒誕也好，他沒瘋過。幾個斑點的一片空白，回想起來缺乏深
刻而難忘的記憶。他的學生青春時代。

『人不癡狂枉少年？我狂的就是認真埋首學問！』

好幾次想哭卻沒了眼淚。這一代愛玩的學生蹺課算什麼？也許當年該蹺課個幾
次，也許不該。也許當年該多給女朋友一些時間，別那麼鐵齒用功，也許不該
。也許當年該別總拿第一，享受第二的滋味也不錯，也許不該。也許當年....


小吳猶疑著。他沒有立過志願。自幼父母只是以『專心唸書』來勉勵他，年輕
單純的他並沒想過真的該做些什麼。這一條路安穩、踏實、沒有起伏地爬上上
來了。有什麼好遺憾的呢？相對於自己的成就，多少同學還落著沒工作，遊手好閒鬼混著。


此刻已是沒得回頭的。

小吳已有自己的辦公室，實驗室，人際，好幾個研究計畫，也開了幾門課。
眼前提拔他，為他拓展研究領域的三位前輩兼好友，正看好並期望他以獨特
優秀，而異於常人的頭腦與見識，再往前進一步，開創更璀璨的專業研究層次。

也許這條路都一樣是孤單的，多一些犧牲的。一旦綻放出來的花朵卻是那麼容
易引人注目。這是小吳選的，而專心致力於他的前途。一個副教授，他還年輕
。萬一哪一天真能用自己的手為全世界的人們造福，小吳認為，一切也有點值
得了。雖然當初並不是這麼立下決心的。

飯後，四個男人走出餐廳。互相告別了對方後消失於街角，再度回到自己的崗
位上。期待下一次的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