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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台大映像十四 （宏與芳的故事之四）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 (Thu Apr 29 11:11:50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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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映像十四

宏與芳的故事之四


往後的一個學期裡，他們的關係起了微妙的變化。彼此間由熱戀昏頭的親密關
係各自退後了一步，成了思考的情侶，從新尋覓屬於兩人原有的交集點，深怕
又傷了對方什麼而小心翼翼著。唯一不同的是，兩個人變忙了。芳開始同時忙
著學業與救國團的事，宏除了升上網球隊長以外還進了實驗室來幫忙。有時候
還忙到一個禮拜兩個人只見一、兩次面的地步。

這樣的日子一久，關係也生疏了起來，有一回宏在路上遇見正與救國團學長聊
天的芳，莫名氣了起來，兩人不知什麼原因在路上大吵了一架，不久卻又合好
。誰知和好又馬上吵一架，這樣反反覆覆吵吵合合了好幾個禮拜的時間。有的
時候我在一旁看電視，看他倆人倚著彼此，臉上竟都是呆滯與沒好氣的表情。
也分不清楚他們到底正在分手還是正在合好了。我偶爾想跟他們開開玩笑，都
怕弄得不好，就會變成三個人不高興了。那一段日子寢室裡瀰漫著飋寒的低氣
壓。

『哄一哄她就好了嘛。她個性強，道個歉不就解決了嗎？』我說。

『你不懂。要是不講清楚就道歉，那樣很胡來的。我對她可是很認真的。』宏
固執著。

終於在一個禮拜六晚上，他們說要請我到高級西餐廳吃飯，好像有話要講。看
著碳烤牛排的份上，我雖不願意倘混水，適時心情也極度低落的情況下，硬著
頭皮去了。他們倆人卻對這件事很重視的樣子。我還來不及開口吃牛排，才喝
了一口紅酒，他們已經把我當成一個婚姻諮詢顧問般開始問話了。

『因為你是我們共同的好友啊，所以你應該最清楚我們這樣吵架的問題在哪裡
。』他們說。『問題是在誰身上？還是彼此之間？不用顧慮地說出來。』

『先聲明無論怎麼說，我都是沒有惡意的喔。』我說。

『嗯。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最坦白了。』

『其實雙方都很好。我想是彼此之間相處的問題。』我說。

『你是說我們並不合適嘍？』

『不是，是說當你們兩個碰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有一種組合出來的奇怪共鳴。
那共鳴已經成了習慣，現在的吵架對你們來說也已經變成相處的一大部分了。
要是少了吵架，你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方式去愛對方了。』

『你是說吵架已經變成我們之間的一顆惡性腫瘤了？』芳問。

『我原本就不想吵架啊！』宏說。

『不，吵架不是惡性腫瘤啊。我是說，你們都太過於執著了，放鬆心情，稍微
不要那麼在乎一下，事情常常能以另一種方式輕鬆解決啊。說穿了就只是彼此
讓步而已。』我說。

『誰說我沒有讓步？一直讓步的人是我耶。』宏說。

『那麼說起來好像全是我一個人的過錯似的。』芳說。結果他們又為此吵了一
陣，趁著空檔，我則埋頭繼續切著牛排。一邊聽著他們吵架。那煩躁的聲音使
我不安。後來，我終於受不了。

『你們連吵架都不讓步了！還談別的嗎？』我吼了壓過他們倆合起來的聲音。
芳嚇了一下，宏也愣了皺緊眉頭。他們從沒看過我如此認真的表情。

『想想看以前你們那麼幸福的樣子。一直以來我認真的想找個合適的女孩，試
著能不能及你們一半的恩愛就夠了。你們是我的目標耶。』

『別這樣說，我知道你是溫柔的人。一定會有女孩懂你的。屆時你會有你的天
空。』芳說。望著宏，低下了眼淚卻沒有哽咽。

宏不語，低頭吃起他的漢堡牛排餐。

『宏，你記不記得一開始我答應給你照片的時候，你便說我是你心目中最漂亮
的女孩。那天你拿了我的照片，在少平面前揮著照片，說很高興交到一個漂亮
女朋友的心情？』芳試著問他。

『當然記得啊。不過那是另一回事。』

『那麼能不能當作重新來過，回到當時的心情呢？』芳問。

『怎麼可能？發生了那麼多事情....』

『就當是忘掉嘛。你不一直也稱讚我的熱心能幹嗎？我都記在心裡頭呢，要不然，
以後我也把救國團給辭了，這樣好嗎？』芳說。

『你不用為了我辭掉服務員的。妳該有妳自己的天空，不能這樣去限制妳哪。
年輕原來就是本錢，免得到時候又後悔了。就算妳真的辭了，我們的問題其實還是存在
啊，因為不論走到哪裡都聽說有學長要追妳。還不如就待在那裡頭了。』宏說。

『是他們自己要追我的，我沒有辦法啊...。不然，我把自己的個性改一改，不再
對你亂發脾氣了嘛。』

『不，妳要是為了我改變個性，這樣會很奇怪。我是喜歡妳全部的個性的。』

『那麼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呢？』

『其實有些地方我也搞得含渾不清了。愛情是沒有理智邏輯的東西，有些地方
是維繫愛妳的因素，卻同時成為相處的阻礙。我們兩個都需要時間，冷靜的想
一想再說，原則上萬一心智有缺陷的地方，都無法使我們重新在一起。』
宏的語氣好像認真的在樹立一道牆般的堅決。

『為什麼非得看得那麼嚴重複雜呢？我愛你，所以我跟你在一起生活啊！』

『不，不複雜。只是理想中的對象該是這樣，我不想到了該決定托付終生的時
候才來後悔。』

『是這樣的嗎.....』芳好似慌了。失了說話的頭緒。

『宏！芳是個好女孩啊，為什麼一個男孩子不能退一步讓她，好好待她？你以
前不對我說過"女孩子的事情不就這麼簡單？"這樣的話。』我說。

『沒有錯啊，一直是很簡單的，合則來，不合則散。何況我們還年輕，很多事
情都還不確定....我的想法就是這樣。』宏不加思索地說。

『連你也跟宏一樣的想法嗎？』芳突然問我。

『不。我不這麼想，太無情了。』我說。

『宏，你看，少平才是真正懂得女孩子心意的男孩呢。』芳說。

『不論怎麼想，堅持自己的原則最重要。是吧？我們不都是這麼活著的嗎？』
宏對我說。我討厭他裝出來那副蠻不在乎的態度。

『嗯....我不知道。也許對吧。』我說。然後三個人變沈寂不語了好一段時間。

我嘴裡的七分熟牛排顯然是弄錯成五分的，腥澀的血水嗆的我的嘴巴難受，不
過憑著一股對牛肉香味的執著還是咬了進去。紅酒也因位置放在空氣中太久，
而苦味四溢。不知道為什麼，盤子裡的食物都變得難以入嘴。但宏卻很快地將漢堡牛
肉餐吃得一乾二淨，還不時稱讚沙拉的新鮮味道；只是芳面前的東西則幾乎沒有
動，喝下的幾口紅酒有幾滴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化作淚水，過一會兒傷心難過
了起來，頭不回地哭著向外頭大馬路跑去了。

『宏，你不追出去啊...。』

『不。這種時候讓她自己一個人想想也好。我要是出現在一旁哄她的話，會影
響她的思緒。』宏冷靜地說。我突然感到不認識眼前的人。

『為什麼這個時候，你不像個鄉下來的土包子呢！！你不是個傻子嗎？』

『太冷酷了！』我瞪了宏一眼後追了出去，大馬路上卻怎麼找也尋不著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