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doreamon.bbs@ptt.csie.ntu.edu.tw (小叮噹與大雄), 看板: story 標 題: 台大映像十三 (宏與芳的故事之三)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 (Thu Apr 29 11:10:28 1999) 轉信站: fhl-bbs!news.seed.net.tw!feeder.seed.net.tw!news.ntu!Ptt 台大映像十三 宏與芳的故事之三 暑假來臨,正是告別新鮮人的時候,我帶了另一個女孩一同去參加他們倆帶的 救國團東海岸健行隊。不得不佩服他們服務員的專業,宏的腳力自然不在話下 ,連走二十幾公里氣都沒喘一下。而芳也非等閒之輩,從清水走到谷風,一邊 帶隊還得一邊打點雜務,還特別照顧我們這些城市肉腳,不停地打氣。當我已 走到雙腳失了知覺的時候,宏跑過來邀我爬一個小山坡,他說坡上的太平洋風 景絕對是我沒見過的。經不住他的說詞誘惑便一同爬了上去,望去是氣勢磅礡 的海洋,一望無際的寬闊海平面勾出一點點地球的圓弧度,夕陽同朱玉盤般透 紅地跌進海裡,兩人在坡上頭望了許久,此情此景,竟然結拜兄弟起來。那不 知道是多久以前的小時候才玩的遊戲。 下坡時我兩腿發軟,不注意便跌了一跤,雖然沒流什麼血卻骨折了,斷骨刺過 皮膚白白地露在外頭,一旁的女孩驚得哭了。『你們快叫芳過來,她是比較有 經驗的治療員!』宏喊著。一下子帶隊的芳趕了過來,雖滿是焦急的臉,但包 扎與固定傷口的手法冷靜而有條理。我瞧了瞧自己的傷口,原本腿就沒了感覺 ,便開了玩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骨頭,真好玩哪。血根本滴不出來。』 芳是處理得差不多了,但聽完這句話卻幾近哭了:『傷口那麼嚴重!人家看了 都快嚇死了!你還這樣開玩笑....都見骨頭了...』說罷不知為何掩面哭了起來 。宏在一旁趕緊抱住她,哄著『沒事,沒事了。』 原來在處理傷口的時候,僅管看到朋友血肉模糊的骨頭,但身為一位急救員, 芳還是忍著的啊。我望著望自己的傷口,竟也有些作嘔了,骨頭刺過肉往外頭 不自然地併裂。連忙安慰起同行的女孩。腿傷之後的那一段時間,他們每天輪 流來探視我。而那天與宏在山坡上的結拜、看到芳的堅強本性這兩幕,一直到 腿好不容易復原後,仍久久難以忘懷。也許他們倆是上大學以來,最難得遇到 的好友。即便他們比起一般的學生來的質樸,天真,實在。也許經過我的這一 次斷腿,他們的感情又因而更進一步了也說不定。我私底下期許這斷腿的附加 價值...。 宏由於網球校隊集訓太忙的緣故,離開了服務員的職位。因而後半個暑假,留 著芳一個人與其他的救國團服務員繼續留在山上帶團。 『要分開一陣子了啦,怎麼辦?』宏說。 『沒關係的啊,沒有你,服務員裡面也有很多高高帥帥的學長能陪我啊。』芳 打趣的說,結果這麼一個無心的打趣,害宏傷心了半天。由於芳尚活潑年輕, 因而在服務隊裡頭,不停有著哪個資深服務員開始對芳有著好感的傳言。敏感 歸回傳言的敏感,芳在宏準備離隊下山的時候,當大家的面趁其不備給他一個 堅定的吻。引來不小的掌聲。 宏回台北後,晚上有時帶我去換石膏,便顯得鬱鬱寡歡。我懂他有多心疼思念 心目中"最漂亮"的女孩,安慰了他幾句類似小別勝新歡的話,一方面也稱讚他 的專情乃世間罕物。我們在回程的途中,他陪我一拐一拐地慢慢走。石膏與腿 結硬一大塊,那沒知覺的腿並不是我的。 『呵呵呵,比起你對那個女孩的毛毛蟲心意,我對芳的專情還不夠你的十分之 一!』宏說。 『別扯我的事情了。』我撇臉。 『不過,要分開一個多月實在很令人難受啊。我受不了那麼久。喔∼∼。』宏 說。 『有空你也能上山去看看她啊。』我說。 『一定要去看她。一定要...啦∼∼∼』 結果,因為宏的集訓完後,參加全國乙組的比賽打進特別優異的前八強,延遲了 與芳會面的時間。後來宏拿著獎牌上山去找芳的時候,芳卻剛好忙著整個營隊的 負責調動事宜,忙到無暇與宏在一起。 多少,芳氣著被冷落,一個人在山上:宏去比賽,連那麼久不見彼此的難得見面機 會也延遲近一個禮拜。山上的一個禮拜簡直等於平地的一個月那樣漫長。守候多時 成了空等。 而宏也沒法子接受芳不多體諒他一點:打網球是他從小的夢想,但彼此見面機 會卻多的是。這次他帶獎牌上山來看她了,卻被芳以苦臉相對。閃亮高掛的獎 牌變成多餘的金屬塊。一時衝動下,只待不到兩天就逕自下山了。 『只是小吵而已,別那麼認真。』我勸說。 下山後,宏沒有說過話。臉上懊惱著先前好像做錯了什麼判斷而深感驚訝。 臉上像在不停地問:為什麼遲了一個禮拜上去就鬧脾氣?我是在比賽呢。好不容易打進全國 大賽的啊! 同時在山上,芳的立場也許是根本帶營隊忙昏了頭,原本熱戀的暫時分開,習 慣於兩人世界的溫柔,為一時的離別而感到不捨。山上的蒼涼花草與繁忙事務 開始令她厭倦,疲累失望之餘,宏又遲了上去看她,簡直冰凍了她心頭急迫的 等待。長時間山裡頭的夜風難耐地令人窒息,人的心受到限制,簡直到沒有絲 毫寬容的餘地。 『你讓一讓她的小脾氣吧。無論如何男孩子總是要先道歉的,選擇在這個時候 送俗氣的花,挺不錯。』我對宏這麼說。 『我沒理由道歉。比賽的事情也早跟她說過了啊。要是道歉,以後便寵壞了她 ,便容易像個小孩似的無理取鬧。為了以後我們的相處模式,她該自己一人冷 靜成長些。』宏堅持著。『這麼做都是為了她,該分明的地方就得嚴格,要是 她想不透這一點,那麼我們註定是沒緣份在一起了。』 就這樣,兩人誰也沒有犯錯、又是站在為對方著想的情況之下,溝通也是多餘 ,往後他們吵架的模式就如此不合邏輯地悲哀建立。 似乎到了這裡,戀人之間,自從有了第一次猜疑,或是第一次吵架以後,那麼 樹立在心目中最完美的對方即開始碎裂。以純粹的質度來說,再濃烈的完美愛 情高峰也只能發展至此。剩餘的不過是建立在互相原諒、放任、無奈種種雜質 之上的情份。殘酷而不真實。每次回想起來都化作灰點。 他們第一次這麼小吵架,完全出於在乎對方的心裡上。卻這樣神奇的空間與時 間的分開下,諷刺的是,越是在乎對方反成了越分離的驅動力。深陷而無法自 拔。往後兩人的隔閡因而以同樣的模式漸起。事實上到後來也搞不清楚到底是 哪一種是造成隔閡的原因。如同塔羅死神般的詛咒,當愛該燒得更旺得時候, 原本是最熾烈之時,但,像是時候到了,莫名其妙的走了下坡。即便再愛對方 也無從解起的難題。如同可笑人生的起起伏伏般俗氣且不神聖。 後來他們的分離,在我心目中留下一種難以磨滅的疤痕。 讓我產生比被遺棄還要心如死灰的失望悸動。回到上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