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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拾愛(5)
發信站: 成大計中BBS (Tue May  4 23:42:27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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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校門，趁著月黑風高、路燈故障、四下無人之際，趕緊搖搖懶腰，順便打個呵欠，把瞌睡蟲從口中哈出。
期中考剛結束，圖書館冷清得幾乎可以在中央大跳探戈，套句俗話：「薪勞卡多人客（員工比顧客還多）」；當然，我們不可能真得跳舞，所以只有坐在櫃台內聊八卦。
也不知當初館員學長挑選工讀生時就已注意過我們的特質，還是大家真都被圖書的氣息渲染得更有氣質，話說當我們從班對聊到藝人緋聞，從私人恩怨聊到政黨糾葛，再從校園聊到
國家前途，講到無話可講、每人「相瞪兩不厭」時，居然還有一個半小時才下班。
一個半小時！還有一個半小時，多漫長啊！
硬撐、苦撐、死撐到下班，大伙的眼皮都已需要用牙籤來撐了。
運動甫畢，一陣摩托車聲由遠而近，在接近我時，速度很明顯地放慢，終至停在我旁邊。
真好，有人要載我回家嗎？但不知王子是誰。
咦？這摩托車看起來很熟悉，騎士很的身形也很眼熟，但，是誰啊？
「曉亦學姐。」來人把全罩式的安全帽拿下，赫然是有陣子不見了的會長學弟。
「嗨！」
「回家嗎？」他熄了火，用腳「凸」地滑行。
「嗯。」
「明天放假，要不要去玩？」
「不要。」這是反射性動作。
「反正你也沒事嘛。」他皺了皺眉頭。
「誰說我沒事。」嗟！瞧不起我。
「喔？那你有什麼事？」
審我？！「借問會長學弟是以什麼身份這麼問？」
「ㄟ……沒有啦，只是問一下而已ㄇㄟ……你真的有事嗎？」他眼裡寫著不相信。「我還以為『隱士』都是很閒的。」
我咧XXXXX……
「我要睡覺啦！」好不容易考完試，豈有不給他睡個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道理！
「明天回來再睡ㄇㄟ。」
啥？「你們不會是要今晚去玩吧？」我很累耶！「不了，謝謝。」
「是喔。」他失望的樣子看起來挺可憐的。「真可惜今天天氣這麼好，陽明山山上的夜景一定很漂亮。」
啥？陽明山？
話說不曉得是我命中帶煞還是老天不肯如我願，每回有機會上陽明山時不是起大霧就是下大雨，害我總在半路就被迫折返。說起來真氣人，上來台北三年了，還沒上山成功過。
嗯……最近的天氣很好，每天都掛著大太陽，沒一絲下雨的氣息……而且，聽說山上的夜景很美……
「我走囉。」柯穎開始發動車子，又把安全帽戴上。
「等……等一下。」
「什麼？」柯穎拉拉開面罩，眼底映著路燈，閃呀閃的。
「ㄟ……我去！」
他笑開了嘴，整齊的牙齒反射著路燈。
他把車停下，從寄物箱中拿出另一頂安全帽給我。「上車。」
「現在？馬上？」
「沒錯！」他搶過我手中竹的安全帽，幫我載上，還扣上扣環。
從沒男生對我做過這種事，我嚇了一跳，下意識退後一步，但他已結束動作。
「上車。」他指指後座。
「你的同伴會不會覺得奇怪？」坐上車後，我才想到這個問題──又不知道同行的有誰，竟聽到陽明山三個字莽莽撞撞地上了車，要是全是我不認識的人可怎麼辦。「我想，我還是
不要去好了。」
「放心，沒人會說話的。」


當然沒「人」會說話，因為除了我和柯穎，以及我和他都不認識的人外，其餘的都是牛……
今晚月亮很大，星星當然就失色許多，可是，沒了天上的燈，人間的星海卻也別有一番風景。
「怎樣？很美吧？」柯穎仰著頭，敞開雙手，大聲地喊。
月亮襯著他純白的外套，反射出一圈光暈；夜風吹開了外套，在他身後飛揚著。他回頭對我笑的剎那，我以為我看見了天使。
「曉亦學姐？」
「啊？呃？什……什麼？」
「你後面有隻牛。」
「哇啊──」我趕緊跳了起來，抓了他當盾牌。
「哞──」
「曉亦學姐，你把牛嚇到了。」柯穎邊說邊走向那隻「受驚」的牛。
「喂喂喂！被嚇到的是我才對吧，牠無聲無息走到我背後……」看著柯穎撫著牛的溫柔模樣，我越說越小聲，最後還不由自主閉嘴。
「你看，牠這麼溫柔，怎麼會嚇你呢？」用手摸不過癮，他連臉都擦上去了。
我咧XXXX……
「對啦，我就是不溫柔啦，怎樣？」叫牠咬我啊。嗟！竟然在牛面前損我。
「曉亦，過來。」
「幹嘛？」要我跟牠賠罪嗎？不幹！
「過來嘛。」
「你先說要幹嘛。」
「來摸看看，很好玩呦。」我又看見了他整排的牙齒。
「不要！」打死我都不要！
「為什麼？你看牠好可愛。」
哼！我不理他，向一旁走開十來步。
由身後的窸窣聲，我知道他跟了過來。
「曉亦，你討厭牛嗎？」
「對啦！」
「為什麼？」
「討厭就討厭，不為什麼。」
「可是，你看牠那麼可愛、溫馴，而且還幫助農人耕種，讓人類歷史往前邁進一大步，使人類可以比較輕鬆地生活下去……」
「你怎麼不說天地萬物皆牠所養，沒有了牠，世界將會陷入一片愁雲慘淡，甚至世界末日？」
「差不多。」
我要昏倒了。
我無法接話，他也沒繼續為牛辯護，於是沉默了……
「曉亦，你……怕牛？」
「……。」你不開口也沒人會說你是啞巴。
「對吧？」
「……。」
「為什麼？」
「因為我被牛追過啦！為什麼！」吵死了！
我聽見一個強忍住笑的痛苦憋聲，狠狠地送他兩顆白眼（但天色太暗了，他可能看不到）。
「有什麼好笑的？又不是每隻牛都溫柔。」
「沒……有……我……我……沒有……笑。」他喘得像快斷氣了。
「你沒有笑，難不成是牛在笑？」
「我……哈……」
死柯穎，你給我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