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WanWanWan.bbs@bbs.ice.cycu.edu.tw (WanWanWan), 看板: story 標 題: 《光輝燦爛的季節》[1/2] 發信站: 神秘之旅在中原資訊 (Tue Jul 8 10:51:42 1997) 轉信站: fhlbbs!news.ee.nctu!news.nctu!News.csie.ncu!csice 《光輝燦爛的季節》[1/2] 去年十月,車站天橋插滿旗幟,疾風掃過,每一面便啪啪緊緊地響著。好高的天空, 噴射機從觀音山方向劃過淡水河,音爆的關係空氣隱隱嗡動,然後旖旎開一朵朵白蓮 花。 泡沫髮膠。松和說:「簡直是早上出門前抹的絲逸歡。」我呵呵笑搭他肩上,刻意在 無意間感覺他溫溫的臂膀,好愛好愛他。 松和純白T恤淡藍牛仔褲,不紮皮帶,深咖啡休閒鞋沒有襪子,因為濃眉大眼,配了 隱形眼鏡,皺眉注視可把人電死。「你膚色怎麼這麼深?」我捏捏他背腕,極具彈性 。「不知道。」他手掌來回翻轉,看了看:「遺傳吧。」然後就拍著我朝新光三越走 去。 「先生可以跟你聊聊嗎?」剛下天橋某小姐抱了一疊資料過來,拉拉松和袖口:「一 分鐘就好。」「沒空。」我正想停下,松和好熟練推我的腰望前走:「我們趕時間。 」「一下子就好……」不等某小姐說完,松和短促抱歉瀟灑帶我離開。 「這些人,真煩。」走進三越,松和冷冷說。我則無所謂,只要松和,哪裡我都跟著 他。「松和。」我問:「到幾樓啊?」「當然是電動玩具那一層啊!」他看都不看我 ,抬頭注視電梯數字,四、三、二、一,到了。百萬電梯緩緩開啟,電梯女郎擺手請 進。 松和我同學,臺灣工技第二名榜眼,狀元在他隔壁,就是我。可是我們個性十萬八千 里,他高雄小孩直率坦蕩,我臺東苦讀好辛苦登上龍虎榜,書呆一個。我們會湊在一 塊兒跌破全系眼鏡,其他班好學生老死不相往來,他說看不慣那些人嘴臉,就喜歡我 這德性,溫溫吞吞,老實可愛。 我才不老實呢!頗不服氣他這樣想我,曾經跟他拗起來說我看過A片。「哦?你看過 ?」他邪邪道:「那女的是怎樣叫啊?學學看。」我漲紅臉說不出一句話,他哈哈大 笑,仰身倒在臭棉被,胯下一抹純藍無意被我瞥見。 是那時候喜歡上他的。 我甩甩頭用力想模糊他身影。「怎麼?頭疼啊?」淋浴間他走來洗手台低沈對我說道 。剛洗完澡,鏡子反射他濕濕短髮,白色短內衣裹不住的勻稱肌理,再就是灰黑色小 短褲,臉盆裡剛換下的純藍一件,我儘量強迫自己別看。「喔,只是突然感覺暈眩。 」我拎起我的器具,拖鞋垮啦垮啦走進塑膠簾幕,拉上,不想我不能再想這件事。 回到宿舍房間,他已經在啃書了。 電梯門打開,轟轟聲驚醒我,我們來到歡樂世界。松和最愛3D快打,他說電腦螢幕 小速度慢不過癮,要玩就玩超大螢幕。換幣後,他選了台坐下,揉揉手指,開始了。 第一關死崔特,手慢腳慢,壯男輕易擊敗他,過關;第二關胖胖熊,雙手風扇似的來 回揮動,被打到可悽慘,壯男凌空一躍,哎呀不小心被攔截抓到,腰斬,失血三成, 急促按鈕聲,壯男好驚險跳開。 我環視人群,青少年絕大多數。國中高職時作文曾寫:【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 代。】迴題法,『時代』與『青年』互相迴應,應就時代與青年的關係加以申論,兩 著並重。申論來申論去總認為不如【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來得直接,遂以此 加以析論,被老師打了個大勾,再撇一點。「觀念要搞清楚啊!」他老先生語重心長 地說。 電動考驗青年,青年勇猛破關。 無論3D快打、霹靂究極虎、超速賽車,以及宇宙戰艦,電動人生莫不以過關為最終 目標。過了一關又是一關,敵人越打越強,越來越多,越動越快,時間越過越少,血 越剩越少。曹阿瞞禮遇關雲長,上馬金下馬銀,一朝聽聞劉玄德,護嫂夜奔,過五關 斬六將,千年以降,功勳蓋世。關公對劉備仁至義盡了,曹操情何以堪。 五關六將猶有終時,關公義薄雲天。那現代青年呢? 過了關,爽快呼一口,然後,又如何呢?繼續過下一關,直到破關擊斃電動為止?壯 男不意被皮鞭女人啪地抽著!尖閃白光,痛苦抽慉,趕緊跳起騰空便是一記氣功燄, 女人慘叫一聲隨後再連踢她碩胸,她遂倒地不起。『You Win!』壯男擺出陽剛勝利姿 態,若全身赤裸不知多好。螢幕一連串數字急速倒數,六七位數字若換成現金不知多 好。松和轉頭看我一眼:「要不要玩?」 「你玩就好。」我只有這時候才能放肆看他坐著的背影。如果,我能夠從背後環抱住 他,輕輕將頭埋在耳垂肩膀處,盡情吸吮他昨夜洗完澡後的香氣,那末我是最幸福的 人了。我會對他說,松和,不要緊張,我喜歡你。 這本應是他對我說的啊!我笑笑,他比我活潑外向,這種話我只能偷偷想,打死我蹦 不出一個字。昨夜我們在草坪上喝啤酒,他說他本來要去社辦的,但想想其他社員懶 得要命,自己沒事何必太雞婆?算了不去了,遂拉我到外頭跟野狗打交道。 拉?拉普拉斯,當時我正忙著解決一道難題。我在想感情的事如果也能用微積分來解 決,那麼天下無難事。松和問:「明天你有事嗎?」「沒有。」「那你要做什麼?」 「看書吧。」我頓頓:「反正每年國慶日都這麼過的。」「天哪!」他捏扁酒罐:「 明天給我包吧。」「什麼意思?」「我說……」他嗝一聲,繼續道:「明天我把你包 下來了。」 呵呵!我被人給包了呢,還是最喜歡的松和。於是現在便站在這裡,看他打電動。 [待續] > -------------------------------------------------------------------------- < 發信人: WanWanWan.bbs@bbs.ice.cycu.edu.tw (WanWanWan), 看板: story 標 題: 《光輝燦爛的季節》[2/2] 發信站: 神秘之旅在中原資訊 (Tue Jul 8 10:52:00 1997) 轉信站: fhlbbs!news.ee.nctu!news.nctu!News.csie.ncu!csice 《光輝燦爛的季節》[2/2] 離開三越已是傍晚時分,松和呼嘯載我到淡水河邊,小販已經開始聚集了。跟著他踅 到烤香腸攤位。「頭家,一次多少?」他搓搓手,問了價錢便在那裡『席巴啦』起來 ,看得我瞠目結舌。松和松和你這樣子帥呆了! 我們坐在最好的位置,每人手上兩根香腸,蒜味撲鼻。遠處已模糊看不到夕陽,晚風 涼涼吹來我們都風乾了汗。松和一手後撐、一手好漂泊將香腸往嘴裡送,咬了口然後 呵∼吹出熱氣,再嚼幾下,吞下去。 香腸最佳吃相,完美步驟。 我想時間你就這麼停住吧!這一點小小要求難道你都做不到嗎?是的,做不到,沒有 時間會為任何人停住,祂公平得幾近殘忍。人潮湧入,長長的河堤萬頭鑽動,我們淹 沒在人海裡。 我記得心理學有一種專有名詞叫做『從眾性』,個人在決定某項行為時,往往受到大 多數人的影響。但問題來了,人群裡每一個人都是『個人』,對每個『個人』來說, 他所面臨的是個『群體』,那麼,『個人』與『群體』之間如何釐訂?我說這個社會 好亂,社會在哪裡?我說臺北人冷漠,臺北人在哪裡?我說來喔!大家來看煙火喔! 大家又是誰?對某人而言,『我們』是群體,對我而言,『他們』也是群體,我的『 從眾』是『從』了誰的『眾』?就像此刻,天色暗藍,松和在我腳邊好從容揉了一團 面紙,國立大學生如此,想必散場後的四處狼藉,滿目瘡痍。 我手肘輕觸松和膝蓋,不再想這無聊事。直到砰地天空爆出一朵璀璨牡丹。 「哇!」眾人驚呼,從眾性。我忘情瞪大眼讚嘆繁華美物,一朵連著一朵,有時前後 重疊,透亮晶華像無數碎鑽鑲刻的巨大胸針。有時倏忽直奔,幾道妖狐靈氣貫徹雲霄 ,最頂處霹靂散開似水鎏金。有時是嗡嗡轉動的二四小飛盤,紅的綠的河堤兒童哇哇 大叫。有時則是雪瀑銀花,不遠橋的一面唰唰都是水銀瀉地。 萬眾喧嘩,眩時腦海一片寧靜,我確知,松和握了我的手。 我驀地掙脫,隨眾人鼓掌。松和轉頭看我,煙火美少。 好混亂回到宿舍,我整個人趴在他身上。「你看你。」他扶我坐在床沿:「喝這麼多 。」我沒有醉,我清醒得很,我是故意的。看完煙火我們在饒河夜市補晚餐,我想我 一定是很痛苦才會這樣虐待自己,我不曾喝酒過量的。他將我雙腳抬起,放到床上, 仔細解開我的鞋帶,然後緩緩脫去球鞋。我默默別過身去背對他側睡,無法再看他半 眼。窸窣一陣,聽清楚他走出房間,剩我一人。 剩下我一人躺在這裡,頭暈目眩,但很清醒。我想我應該不會吐吧?胃裡並無翻騰感 覺。我摩摩腳,有點冷,雙手合掌塞進大腿內側,但不想蓋被子。校園路燈餘光透進 來,照在牆壁,冷若冰霜,這牆壁粉刷過N次,還是被我用鉛筆畫了幾個小笑臉。鬧 鐘指針滴答作響,更遠處我靈敏聽見基隆路高架道上的汽車悶哼聲。幾乎正當我放棄 時,他進來了。 因為太過熟悉我一聽就知道是松和。他關上門,喀嚓反鎖,沙沙毛巾擦頭的聲音,一 會,他將臉盆置於床底的聲音。就像往常一般,這時候他會走到書桌前,打開檯燈, 從書架上取下厚厚的高等運算原文書,坐下來,抽屜裡有幾支自動鉛筆跟尺,他拿了 之後並不馬上看書,還要選了片CD放進隨身聽,妥貼好耳機,按 play 鍵播放,這 才進入狀況。通常這時候我絕不打擾他,因為我看書時也痛恨打擾,一間四人,我們 各看各的,相安無事。 這次我聽不到熟悉的聲音,次序不同了。臉盆放在床底後就直接跳到調弄CD的聲響 ,我閉上眼睛,想著今晚太累所以不看書了吧。耳後傳來音樂聲,他並沒有將接到耳 機,而是接在喇叭上。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過其他兩位室友回家去也,今夜只剩你 我,松和,與一個酒醉清醒的同班同學。 因為我是水裡的魚,所以你看不見我的淚。愛上松和的隔天,我在誠品翻到這首詩, 好無助我幾乎搥胸頓足。是的我是魚,我潛游在水裡,氤氤煙水漣漪中我瞧見船上的 漁夫,頭戴斗笠黝黑好純樸的青年。我因太過浪漫注視以致於天羅地網撒下來無處可 逃。我的西湖碧水,轟然天落大雨我看見不遠處許仙倉皇躲避,白蛇小青幽幽而來, 半年後素貞懷胎,雄黃落肚現原形,法海帶走許仙,水漫金山寺。現代國劇往往只演 到斷橋為止,人性畢竟不願見到雷鋒塔一折,太殘酷。 白蛇素貞在今天給了一個平反,那我呢? 我只是一條魚,蝦兵蟹將,舞臺匆匆一閃而逝,連臺詞也沒有。松和啊松和,為何我 要愛上你?為何我夢的不是娉婷女態?我已被你打撈,即將渴竭而死。 「你睡著了嗎?」松和輕聲,不見回應,復又輕聲:「彥文?」我感覺他緩緩過來, 坐在床沿。「彥文?」他撫摩我的腰,我緊張萬分,不敢睜眼。然後他順勢而下,到 我的腳,輕觸一陣,褪下我運動白襪。「彥文?」他甚至以氣息出聲,將我翻平,幾 聲金屬,我的腰帶被解開了。我幾乎要起身擁抱他,松和原來你是懂我的……。 光輝燦爛的季節,今年十月,車站天橋勢將再度插滿旗幟,松和屆時已入伍,順利的 話,我們將在臺南相逢,組個私密小倆口,因為我甄試上成大。我懷念去年疾風掃過 ,每一面國旗都被風撲得啪啪響的情景。好高的天空,好白的T恤,好幸福的感覺, 都在那個夜裡松和讓我夢想成真。 [全文完] -- ※ 來源:•神秘之旅 bbs.ice.cycu.edu.tw•[FROM: 163.13.241.130]回到上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