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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畫》[1/3]                            
發信站: 神秘之旅在中原資訊 (Tue Jul  8 10:49:42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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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1/3]
 
【Do you hate me? Oh, you hate me. I hate you, too. I hate you so much...】
 
正德在字底下劃條線,線底下再寫一行:
 
【Do you love me? Oh, you love me. I love you, too. I love you so much...】
 
正德將郵票沾沾舌面,啪啪兩聲貼好,走出郵局,投到郵筒。七月天空,無聲無息。
 
這是最後一封信,寄給耀雄,明天,明天如何?正德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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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七月,正德漫步鶯歌小鎮,捕捉燒窯街景。臺灣有蛇窯、美濃窯,再就是鶯歌,
這裡陶瓷工業變成觀光資源,繁榮與古拙在此交會,匆匆一瞥,就是老街歷史。
 
【繪於吉利商店,張正德】正德唰唰兩劃做結,收拾炭筆。這是他第八禎素描,再畫
兩禎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他順勢往街尾走,與遊客迎面,發現來來往往臉上盡是浮華
氣息。剛過中午,柏油路面氤氤煙氣,人心浮動,真想來片小玉西瓜。「謝謝。」面
前有位年輕人遞給他傳單,接過看:【鶯歌今與昔──請維護老街風貌】「呵!」他
裂嘴,抬頭打量年輕人。
 
不高,頂多一七○,濃眉大眼,黑皮短髮,銀邊眼鏡,淺灰T恤淡青牛仔褲,籃球鞋
黑白相間,學生模樣。適合入畫,他想。年輕人被他這麼一看,靦腆笑笑,說:「珍
惜鶯歌老街,大家一起來。」「這是什麼傳單?」他問道。「上面有寫。」年輕人指
著:「這條街已有七十多年歷史,最近面臨改建計畫,我們希望能在不破壞整體風貌
下進行重整……」年輕人聒絮不已,但他並無興致研究,只想邀請年輕人做他的模特
兒。
 
「呃……這個很好。」正德說:「改建很好。」「嘎?」年輕人一臉疑惑。「啊!我
是說……」他發覺年輕人誤會意思,連忙解釋:「在保有老街風貌下的改建很好。」
「是啊。」年輕人接話:「所以請加以支持。」「要怎樣支持?」「簽名就可以了。
」年輕人指著不遠處臨時搭起的小遮陽棚:「在那裡。」那兒有一群人,吃便當看報
紙忙喝水都有,想必義工。
 
「你們都是學生嗎?」正德問。年輕人揚起薰風微笑,鬢角滲汗:「我們是輔大的。
」「輔大啊!」他訝異:「真巧,我也輔大的。」「哦?」年輕人斂起笑容:「你也
是?」「不過畢業了。」「那你是學長囉!」
 
嘴巴真甜,正德看著眼前年輕人,驀然想起學生時代。當時他大三,愛上同班室友,
那室友神韻,如年輕人再版。「學長來這裡玩啊?」年輕人喚回失神的他。「喔!」
他回道:「我來做作業的。」「作業?」年輕人問:「學長不是畢業……喔,念研究
所吧?」「嗯。」他淡淡說道:「你一個人發傳單呀?」「是啊!」年輕人聳肩撇嘴
:「菜鳥囉!」「還沒吃午飯?」「嗯哼。」「不要發了,去吃飯吧。」他說。「哎
呀不行的。」年輕人無奈:「還沒發完勒。」說完發現他腋下夾的素描簿,問道:「
這是?」「作業囉。」他打開簿子,一頁頁翻給年輕人看:「昨天跟今天的成果。」
「哇塞!」年輕人瞳孔發光,羨慕說著:「學長好厲害!」「還欠兩張。」他極其淡
然:「不知道要畫什麼?」「畫我吧畫我吧!」年輕人自告奮勇。「好啊!」正中下
懷,他順勢接道。
 
「呃……」年輕人突然想了一下,皺眉說:「還是不要好了,我可能沒時間。」「沒
關係啊。」正德怎肯輕易放棄:「等你沒事再過來。」「過去?」年輕人狐疑:「去
哪裡?」「我等會要到汪汪咖啡廳。」「汪汪咖啡廳?是不是十字路口那家?」「對
。」他說:「我會在那裡待到五點,你會來吧?」「我不確定耶。」年輕人撥撥眼鏡
:「要看這邊幾點結束。」「好吧。」他依舊平靜說道:「那就隨緣了,不過還是很
希望你會來,因為我也想早點完成作業。」「呵!」年輕人不好意思:「我那麼重要
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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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WanWanWan.bbs@bbs.ice.cycu.edu.tw (WanWanWan), 看板: story
標  題: 《畫》[2/3]                            
發信站: 神秘之旅在中原資訊 (Tue Jul  8 10:50:04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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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2/3]
 
正德凝視窗外。汽車不多,絕大部分是機車,歐吉桑歐巴桑充斥街道,半新不舊的路
口,很難想像這裡會有什麼發展。躲在冷氣房裡畢竟快活多了,可以將整個七月隔絕
外頭。拿起炭筆,開始佈局,先勾出主體──路中央的交警,再來是車流,第三是遠
處的矮樓,還有矮樓上一顆鹹鴨蛋似的夕陽,看著看著,那不是年輕人嗎?他發現之
前交談的那位年輕人左顧右盼,正過馬路往這兒走來。他放下炭筆,急急看錶,不多
不少,剛好五點。
 
「嘿∼」正德微揮手,年輕人進來後便坐下。「真的來了!」他喜孜孜:「我還以為
……」「還以為我會放你鴿子嗎?」年輕人來回猛拉胸前T恤,藉以搧涼。「你滿身
大汗,小心感冒。」他提醒。「呵!我吹冷氣習慣了……咦?」年輕人看到桌上剛畫
的半成品:「你畫好啦?」「喔,剛剛無聊,隨便畫畫。」
 
正德與年輕人自我介紹,年輕人名喚謝耀雄,廿歲大二,家住新竹,在學校附近租房
子。「別叫我學長了。」他說:「朋友習慣稱呼阿德。」「阿德。」耀雄說:「很好
記呢。」「你要現在畫嗎?」耀雄問。「現在?不好吧?」正德說:「何不包便當回
去,在我那兒畫?」「你那兒?」「對啊。」正德說:「開車回去只要半小時。」
 
正德領耀雄到住處,客廳堆滿畫作,耀雄如入大觀園,興奮道:「你是畫家嗎?」正
德拍拍他,感覺他厚實臂膀:「我只是喜歡畫畫而已。」
 
正德看耀雄蹦蹦跳跳忙欣賞,原本純白色襪子都磨髒了,不覺莞爾。「等下再看吧,
先吃飯。」他從塑膠袋沙沙拿出兩個便當。「這是誰啊?」正德聽到耀雄驚呼,抬頭
,原來耀雄發現了一幅裸男油畫。「同學。」正德平淡說著。「同學?」耀雄不解:
「他脫光讓你畫?」「這很平常。」正德解開紅繩,小心將一袋湯注入保麗龍碗:「
沒什麼的。」「呵!」耀雄走到正德身邊坐下,取出衛生筷:「你們交情一定很好吧
?」
 
豈只很好而已?正德想起大三那年,跟著承峰遊山玩水,當時曾暗暗決定要做承峰最
好的朋友。物換星移,諾言換得一身狼狽,正德唉聲,不提也罷。
 
「阿德你為什麼嘆氣?」耀雄問。「有嗎?」正德說:「你聽錯了吧?」「哦?」耀
雄咬口雞丁:「那就算我聽錯了。」
 
吃完飯,正德建議耀雄洗澡。「什麼?」耀雄叫:「不先畫嗎?」「因為畫畫要很久
,洗完再畫會比較好。」「可是……我沒有帶換洗衣服。」「諾!」正德從抽屜丟給
他兩包尚未拆封的內衣褲:「送你。」
 
一切都在預謀中。耀雄洗完澡,走出浴室,頭髮未乾。「這樣好!」正德說:「就畫
現在這樣子。」「你要怎麼畫?」耀雄問。「全身的。」正德要耀雄在前方站好,開
始構圖起來。
 
「把衣服脫掉吧。」正德說。「什麼?」「脫掉衣服啊。」正德說:「我突然覺得畫
人體會比較好。」「不要啦。」耀雄漲紅著臉。「怕什麼呢?」正德擱筆、上前安慰
:「都是男生沒有關係的。」「我不習慣啦。」耀雄低頭,耳根發燙。「相信我吧。
」正德拍拍他肩膀:「那幅油畫你也看到了,我功力不差。」「可是……」耀雄說:
「他是你同學,不一樣啊。」「只要是模特兒,在畫家眼裡都一樣。」正德違心說道
:「我們的任務只管畫好,除此之外,心無旁騖。」
 
在耀雄堅持下,正德同意讓他只穿內褲。
 
正德一邊作畫,一邊細細觀察耀雄黑瘦勻稱的軀體。「好啦!」他說:「大功告成。
」耀雄迫不急待過來看。「天哪!」耀雄喊:「你連那裡都畫出來?」「你都不脫,
所以我只好猜囉。」正德從身後環抱耀雄:「不知道畫得對不對?」「畫錯呢!」耀
雄說:「我有包皮。」
 
「哦?是嗎?」正德立刻搶脫耀雄內褲:「別騙我!檢查一下。」耀雄沒料到會來這
招,猝不及防。他們在地上紐成一團。「看到囉!」正德呼:「果然我畫錯了!」「
啊!你做什麼?」耀雄摀住重點:「別這樣,快還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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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WanWanWan.bbs@bbs.ice.cycu.edu.tw (WanWanWan), 看板: story
標  題: 《畫》[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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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3/3]
 
正德將耀雄衣物扔得老遠,關掉燈,俯身抱住他。「耀雄。」正德輕吹他耳朵:「熱
嗎?」「阿德別這樣。」耀雄掙扎:「不要……」正德湊上雙唇,耀雄搖頭不願。「
耀雄。」正德低聲:「別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只知道我喜歡你。」正德
抓住耀雄雙腕,兩邊撐開,朝腋下輕吻。
 
黑暗中,耀雄踢倒了畫架。
 
『承峰,我愛你!』正德緊擁承峰裸體,被狠狠推開。『我受夠了!』承峰舌尖舔舔
上唇,一絲血跡,正德咬的。『承峰……』正德痛哭。『能不能別做同性戀?』承峰
忿忿穿好衣褲,遠遠站在一角。『承峰……』正德啜泣:『來不及了,我已經愛上你
,已經來不及了……』承峰皺眉,閉上雙眼嘆口氣:『你看著辦吧。』說完頭也不回
離開,留給正德一幅油畫未乾。
 
正德與耀雄躺在沙發。「好熱喔。」耀雄挪動身子,皮沙發不透氣,耀雄熱出一身汗
。「我來開冷氣。」正德起身,嘀嘀將冷氣調到 23 度。「那後來呢?」耀雄問:「
承峰有沒有再跟你聯絡?」「當然。」正德回到沙發:「同班同學天天見面。」「豈
不是很尷尬?」「到了四年級,課少了,我又準備研究所,就漸漸淡了。」「他呢?
」「交了女朋友。畢業後我唸研究所,他當兵。」正德喃喃道:「一年多了,好快。
」「哼!」「你哼什麼?」「原來你對我是如法炮置。」「唷∼」正德摟住耀雄:「
飛醋吃得好快啊!」說完將他抱起,朝浴室走去。
 
夏季很快便結束,秋天過去就是冬天。冬春之交,正德耀雄兩人在馬槽溫泉熱烈歡愛
。耀雄屢次要正德賣掉承峰那幅油畫,正德說什麼也不肯。「你為什麼非守著它?」
耀雄頗為不悅。「這是我唯一的初戀。」正德對著油畫微笑。「可是你已經有我了。
」「兩者並不衝突啊!」
 
研究論文過關,正德樂得買一大堆水果回來慶祝,發現耀雄懶懶坐在沙發看雜誌,而
油畫不見了。「Oh my God!」他在畫堆裡翻找,嘴裡嘀咕不可能會不見的,就是找不
到。「找什麼?」耀雄問。「別明知故問。」正德慍怒:「畫哪裡去了?」「畫?什
麼畫?」「你還裝!」正德走到耀雄邊:「承峰的油畫呢?」「哦∼」耀雄故做醒悟
:「那幅啊!跟你講,你今天運氣真好,那幅畫我幫你賣掉了。」
 
晴天霹靂!正德不可置信:「你騙我!快拿出來!」他猛扯耀雄衣領。「拿出來就拿
出來!」耀雄不甘示弱吼道:「諾!三萬五!35張不多不少,要不要數數看?」將一
疊鈔票在他眼前晃。
 
「數你媽的頭!」正德奪過鈔票,當著耀雄的頭啪地就是一甩:「我不管你把油畫怎
麼了,反正你給我還來!」「賣都賣了,要我還什麼?」「賣給誰?」「不知道。」
「不知道?」正德將耀雄抓住猛搖:「你還要騙我多久?」
 
「張正德!」耀雄突然掙脫正德大喊:「你到底愛我還是愛他?我認為你根本不愛我
,你愛的是承峰,那個早在大三就離開你的人。哼!人家根本不愛你,還死守著人家
油畫不放,意淫嗎?真是笑話!」
 
不等說完,正德朝耀雄便是兩巴掌!耀雄倏地退開,撫臉瞪大眼睛:「你竟然為了一
幅畫打我?我……我恨你!」推開正德奪門而出。
 
正德收到耀雄寄的信:【Do you hate me? Oh, you hate me. I hate you, too. I
hate you so much...】直覺是示威,恨恨撕掉!
 
─────────────────────────────────────
 
如今這一切都已過去,七月,正德接到兵單前夕,熱切想見耀雄一面。來到耀雄租處
,才知道他已搬家,電話換了,無從聯繫。萬般無奈,正德只好寫到輔大,如果有緣
的話,也只能隨緣了。
 
【Do you hate me? Oh, you hate me. I hate you, too. I hate you so much...】
 
正德在字底下劃條線,線底下再寫一行:
 
【Do you love me? Oh, you love me. I love you, too. I love you so much...】
 
正德將郵票沾沾舌面,啪啪兩聲貼好,走出郵局,投到郵筒。七月天空,無聲無息。
 
這是最後一封信,寄給耀雄,明天,明天如何?正德不想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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