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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破襪子 (50) 完
發信站: 貓咪樂園 (Wed May 12 19:21:2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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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這個故事就到達尾聲。





   我覺得丟臉,自己在同一個地方哭了兩次。

   而且,也連續被同一個人看到兩次。

   這次,這傢伙沒遞出皺成一團的衛生紙給我。

   然而我發現,用阿燦的綿布上衣和絨布外套來擦眼淚,效果相當好、

 非常吸水。





   話說回來,我應該算是接受他的『示愛』了吧;雖然這個詞聽起來真

 是讓人毛骨悚然,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是相當貼切。

   不過事後每當有人問起阿燦,當時到底是誰先開口表白?他總是立刻

 指著我,狀似無辜的大叫。

   「都是她、都是她!她哭著強迫我說我喜歡她!」

   面對這樣的指控,我通常都是置之一笑。

   我們有很多時間好好算帳、慢慢痛整對方,不急著立刻揮刀相見。

   而且,我有的是耐性。





   二月底的某個下午,我仍舊坐在阿燦的辦公室裡喝咖啡。

   剛開學的時候,系辦總是兵荒馬亂、忙的人仰馬翻;我看著他在電腦

 面前鍵字如飛的製作名單、表格之類的東西,自己有些無聊。

   「曉霜曉霜!」阿燦低頭看著一份紅色卷宗,突然伸出手。「幫我拿

 枝筆來。」

   我放下咖啡杯,開始小心翼翼的在他的桌上四面搜尋。

   有時候我真的不得不佩服阿燦這一點,過了一個寒假,他的桌子仍然

 堆成小山一樣,到處是亂七八糟的垃圾。

   習慣之後就會發現,想要在這堆垃圾山中,想要找到一枝筆,雖然不

 困難,但是需要絕對的技巧。

   我翻開了空泡麵碗、軟木板、八粒裝電池、一疊書、兩份學生報告、

 七八個牛皮紙袋和無可計數、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有沒有用的紙張,甚至還

 有一盒玩BB槍用的彈匣……

      我常常希望,自己能發明一套書桌搜尋系統,然後裝在他的桌上,只

 要打出要找的東西,就能列出位置清單。

   我只要用滑鼠去點選它就好了。

   「找不到筆。」我告訴他,順便把彈匣拿在手上晃了晃。「這是什麼

 ?你準備在學校搞暴動嗎?」

   「那是小葉的啦,」阿燦嗤之以鼻的說。「我才不用這麼原始又無聊

 的東西。」

   「我知道,你用的『光刃』。」我把東西扔回那堆垃圾裡。

   「呵,當然。」他高興的笑。「我的筆呢?」

   「跟你說找不到嘛!」

   「真沒用!每次要妳找什麼都嘛找不到。」阿燦碎碎念著,自己站了

 起來走到桌前,用他那著名的『二分搜尋法』翻箱倒櫃。「大笨蛋!」

   有時候我必須承認,人總是有那麼幾分劣根性,得不到的東西總是最

 好的。

   再珍貴的寶貝,等到一拿到手,就被視為破銅爛鐵了。

   當初他在對我示好的時候,別說是數落我,連重一點的話都不敢說。

   他怕惹我生氣、怕讓我發飆。

   然而現在,等到情勢明朗化,一切篤定之後,我的生氣就不算什麼了

 。

   而且,我們一直發現對方無可隱藏的缺點。

   嘮叨、急躁激進、過分誇張和不饒人的嘴巴、急驚風的個性…在他身

 上慢慢出現。

   我懷疑這是一場大騙局,而我完全身陷其中不自知。





   「我的筆!我的筆呢?怎麼不見了?」阿燦大叫。「不可能!昨天才

 新買了五、六枝的。」

   我掏掏外套口袋,搜出一枝原子筆遞給他。「哪,借你。」

   「曉霜妳的口袋簡直像小叮噹的任意袋。」他高興的接過筆。「裡面

 還有什麼?」

   「就是筆而已,還有發票。」我搖搖頭,把東西抽出攤在他面前。「

 比你藏在口袋裡面那堆手電筒、郵票、鐵絲和訂書機工具來得少多了。」

   正說著,有什麼東西從我手中掉下來。

   「這是什麼?」阿燦蹲下身子去撿,興味濃厚的研究起來。

   皺皺黃黃、有些泛黑的乾紙片似的東西,看不出來是什麼。

   阿燦把東西翻來覆去檢查,然後放在鼻尖輕輕聞了聞。

   我也蹲下身,湊過頭去看。「那是什麼?」我問。

   「薄荷葉。」他低著頭說。「是薄荷葉。」

   「嗯?我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我一時之間,真想不出來是什麼時候

 放了這樣的東西在自己口袋裡。

   阿燦抬頭對我微笑。「我給妳的,記得嗎?」

   「……」

   「妳放在口袋裡多久了?」他笑的好開心。「都成了薄荷乾了。」

   我慢慢的想了起來,那天晚上,這個白痴摘了兩片薄荷葉給我。

   經過一個寒假,外套裡的葉子早就乾癟的看不出原形了。

   「知道薄荷的涵義是什麼嗎?」他仍然是笑著,不知道為什麼,彷彿

 臉上有些羞赧。

   我搖搖頭。

   「薄荷的意思是『長久的愛情』。」阿燦低著頭說,然後把那兩片薄

 荷放入自己口袋裡,立刻站了起來。

   「啊?什麼?」我瞪大眼睛。「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不說了!」他趕快轉過身,坐回電腦面前,用螢幕擋住我的視線

 。「好話不說第二遍。」

   「楊宗燦!」我威脅性的靠近他。「再說一遍!」

   「不說了!絕對不說。」他撇過頭,以幾乎和螢幕親吻的距離拒絕看

 我。

   不說?

   好,沒關係。

   反正是長久的愛情,我有足夠的時間跟你慢慢算這筆帳。

   我愉快的微笑,伸手去扼住他的脖子……

   我彷彿能聽見下一秒鐘,從系辦中發出的慘叫聲。

   我說過了,我很有耐性。





   對於愛情,我最美好的印象,是那一雙爛到不能再爛的破襪子。

   我的愛情,從那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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