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atsobor.bbs@bbs.ee.nthu.edu.tw (女子須勉力), 看板: story 標 題: 希望有天你會懂(十二) 發信站: ☆清華電機☆ (Fri Apr 11 16:34:47 1997) 轉信站: fhlbbs!alab03.ee.nctu!news-peer.nctu!news.nctu!spring!aidebbs!UUserv.N 第十二話 看清 後來我們爬上層層階梯去拜訪孔子和岳飛,又碰到那兩個印度朋友。小田 很熱心地跑去為他們解說,大概也可以順便練練conversation。 臨走前,小田眺望著明潭,忽然說:「這裡真的很適合渡蜜月喔,我剛剛 看到好多一對一對的。」 「嗯?」是嗎?我倒沒注意到。 我們那天還去了好多地方,像是玄奘廟和慈恩塔等等。 離開慈恩塔的時候,小田問我:「剛才那叫什麼塔?」 「慈恩塔啊。」 「有幾層?」 「我沒算,幹嘛?」 「我告訴妳吧,有九層。」小田說:「這就是我這種人和妳這種人的差別 。像我這樣比較理性的,看到事物都會去研究它為什麼這樣為什麼那樣,還會 仔細觀察;像妳們這種比較感性的,看到美麗的風景就只會說〞哇,好漂亮〞 。」就算他說的沒錯吧,但是當個理性的人一定比較好嗎? 行經德化國小的時候,我告訴小田:「我有個遠親就住在這國小的旁邊喔 ,他們家的小孩要上學的時候,只要把後門打開就到學校了耶。」 「這麼方便啊?那妳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 「不用了,只在小時候見過他們幾次,他們不會記得我是誰的。」 後來我們把車停在另一個碼頭邊,走上了舢板,一直到最靠近水面的地方 ,我就地坐了下來,小田則好奇地在一旁看人用木頭做的叉子抓魚。 幾分鐘後他過來在我旁邊坐下。我歪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水面和舢板的交 會處,忽然有種錯覺,我拉拉小田的衣袖說:「你看,這樣看過去好像是我們 在移動,感覺跟坐在潭中的木筏上一樣。」 「那是因為妳一直盯著同一個地方看的緣故啊。」 「嗯,看太久好像暈船了。」我可沒胡說,不但眼睛花花的,連頭也昏了。 已是傍晚時分,晚風從湖心吹來,讓人心曠神怡,好舒服的感覺。 「我想睡覺。」小田半瞇著眼睛,有氣無力地說。 「在這裡?」 「借我靠一下。」說著真的就要睡起來了。 「我們晚上再出來逛好了,」小田忽然站起來:「先去吃飯。」 我懶懶地跟著他起身去覓食。經過一家手工藝品店,我們進去逛了一下, 發覺有一張很漂亮的風景明信片,小田很興奮地嚷著:「妳看,這是我們剛才 坐著的地方!」真的耶,連角度都一模一樣喔。 於是他拿了兩張,說:「買回去做個紀念吧!」 我們找了一家價錢尚可的餐館進去吃晚餐,兩個人又都點了蝦仁炒飯,再 點了一個魚湯。飯一送上來,我瞪大了眼睛:「天啊,這麼多蔥!」然後很專 心地把它們挑出來。 「怎麼這麼挑食啊?」他責備我。 吃完晚餐,我們回涵碧樓休息。先到櫃台領了鑰匙,然後去找我們的房間。 我們住的那一棟樓視野很棒呢,房間裡有落地窗和陽台,望出去就是日月 潭了,真好。雖然同樣是雙人房,卻有兩張床,這下我們不必再搶被子了。 我們把行李放下,因為我快累死了,便催促著他先去洗澡,然後倒在床上 就睡著了。 小田盥洗完出來看我睡成那樣,過來輕輕地搖搖我:「把被子蓋起來啊, 不然會感冒喔。」「什麼?」我還半夢半醒的咧。 「我看妳先去洗澡再來睡好了,這樣比較舒服。」 「好吧。」我奮力起身,收收衣服進去洗澡。 出來之後看到小田睡得不省人事,我只好拿出剛才買的零食,邊看電視邊 喀啦喀啦地吃著。 後來他好不容易醒了過來,我們就搬了兩張椅子到陽台上乘涼。選了一個 最舒服的姿勢靠著椅子,把腳放在陽台的欄杆上。夜空中看得見點點星子,還 有溫和的夏夜晚風吹拂著。 我們坐著聊了一會兒,直到九點半,小田跳起來說是要進去看X file了: 「恩恩,一起進來看嘛,這個很恐怖耶,進來陪我看。」「好啦,你先去看, 我等一下就進去。」因為我還想在外面多坐一會兒,這種沁涼如水的夏夜是我 最喜歡的。 我一個人在外面呆坐著,想了很多事情。就快畢業了,自己的未來還不知 道在哪裡;眼前的當務之急-畢業論文-又弄得我很心煩;還有小田,不是要 去當兵了嗎?以後大概再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了.. 想著想著,我竟然哭了起來。房間裡電視開得很大聲,我以為小田根本不 會注意到,只要在X fire結束前擦乾眼淚就行了。 誰知道,廣告的時候,小田忽然跑了出來:「恩恩,我跟妳說喔....」然 後他愣住,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妳..妳在哭嗎?」 我嚇了一跳,連忙慌亂地擦掉眼淚,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妳好過份喔!自己在外面哭,這樣我會擔心耶!」小田把我拉起來:「 來,進來。」 小田有些擔心又有些困惑地問我:「妳為什麼要哭?」 「誰說我在哭了。」我還死鴨子嘴硬地不肯承認。 「還說沒有,眼淚都被我看到了!」 「那是因為風砂太大,砂子進了眼睛嘛。」 「妳騙人,」他當然不信:「妳快說嘛,為什麼哭了呢?」 「嗯..」我乾脆承認了:「心情不好嘛。」 「心情為什麼不好?」他打破沙鍋問到底。 「心情不好不一定要有理由的啊。」 「是嗎?」他懷疑地看著我,可是也拿我沒辦法。 「看電視吧,看,開始了。」我試著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爬上我的床,裹著棉被抱著枕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小田從他的床跑 到我這兒來,坐在我的旁邊,邊看電視邊不時地問:「妳真的沒事?」「沒有 啦,我會有什麼事。」 X file結束後,我們把燈關掉準備就寢。過了好一會兒,我發覺小田也還 沒睡著,他忽然說:「恩恩,妳把妳從小到大發生過的重要事情跟我說好不好 ?」 我想了一會兒,誠實地答道:「我的人生是黑白的,沒什麼重要的事。」 「妳想想看嘛。」他不信。 我努力地想了一會兒,講了一些其實不怎麼重要的事,一年一年地慢慢回 憶上來,到了大三。 「那大三呢?」他問。 「認識了一個不該認識的人啊。」我隨便回答,開他的玩笑。 「為什麼不該認識啊?」小田認真地問我,他不知道我是在說他嗎? 「因為..呃..有的時候他會讓我心情不好啊。」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是。 「那大四呢?」他又問。 「還不就是和那個不該認識的人繼續來往囉。」我隨口敷衍。 「他給了妳哪些影響啊?」 「個性、觀念上都有吧。」 「那妳覺得這些影響對妳好不好?」天啊!他到底想知道什麼呢? 「應該是好的比較多吧..至少讓我活得比較積極囉。」 小田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我問妳最後一個問題喔..」「什麼?」 「妳可不可以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啊?」 我愣了一會兒,幸好房間裡黑漆漆的,他看不見我的表情。 「告訴你有什麼用,我的朋友你又不認識。」 「可是我覺得我知道他是誰耶。」 我又愣住了。 「小田,你交過幾個女朋友?」我忽然問。 「兩個半吧。」這個回答,讓我有些不悅。 「你知不知道萬惡淫為首啊?」我胡說了這一句之後,就抱著枕頭翻過身 去不理他了。 「喂,妳說什麼嘛..」 我發覺我很不能接受他的回答,有點無理取鬧的。我一直以為他就只交過 一個女朋友,就只愛過一個人而已,沒想到.. 「睡覺吧。」我用被子蒙住頭,這是我那晚說的最後一句話。 . 隔天我們就動身去參觀前一天還沒探訪的景物。因為前晚的事,我有點沒 精打睬的。 「恩恩,妳沒睡飽嗎?」 「不會啊,我睡得很好耶。」 「可是我看妳的眼睛都快要閉起來了。」 「哪有啊。」我否認。 到了一間不知名的小廟,我們沿著階梯慢慢爬上去。小田忽然說:「妳的 眼睛又睜開一點了,這樣比較好看,妳的眼睛完全睜開的時候最好看。」什麼 啊,我的眼睛是花嗎?還全開的時候最好看咧~~ 就這樣隨興地停停逛逛。後來開車準備離去時,路上經過了一片果園,樹 上滿是結實纍纍的荔枝。於是小田把車停在一旁,準備下車。 「你要做什麼?」我不解。 「我要吃荔枝。」說完就跑到樹邊,伸長了手很〞客氣〞的只摘了兩個。 他跑回車上,遞給我一顆。 「這是別人種的吧?」我攤開手心,看了看〞贓物〞。 「不,這是野生的。」他發動引擎,很肯定地說。 「那怎麼可能?」我才不信呢。 結果一路上小田就對著我催眠:「這是野生的這是野生的這是野生的..」 「好啦好啦,這是野生的。」快被他煩死了,只好投降。 「連恩恩都說它是野生的它就一定是野生的了。」後,真是會耍賴耶。 等玩得差不多,我們就準備打道回府了。延途還是不時出現一些小狀況, 像是車子忽然在十字路口熄火什麼的。不過我一點都不覺得擔心,因為小田總 是有辦法可以解決問題的。 坐在車內,收音機不曉得什麼時候又恢復正常了。小田放了萬芳的『割愛 』,我也跟著輕輕地哼著。 「妳會唱啊?唱大聲一點嘛。」小田笑說。 到了某一首歌時,小田忽然對我說:「妳聽,這像不像妳現在的心情?」 他把音量調大了些,好讓我能聽得清楚。 總是不斷到處在飛行 總是拎著一只箱子 打開 關上 掏空再填滿 寂寞和空虛 總是短暫停留後離開 總是重覆同一種樣子 過去未來交錯在眼前 今日變昨天 多想放棄這一切 多想你現在會出現 多想逃離這樣的感覺 永遠不再 總是不斷告訴我自己 總是裝得不是太在意 是真是假沒有人知道 除了自己的心跳 誰能讓我將迷惘解開 誰能讓我再沒有傷害 誰能讓我從惡夢裡走開 好讓我不再飛翔 我沉默不語,小田真的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歌曲結束,他帶著一如往常的溫和笑容問我:「怎麼樣,像不像?」他怎 麼能夠這麼若無其事呢? 到了車亭休息站,我們停下來歇了一會兒,也順便吃點東西。臨上車前, 小田不知哇啦哇啦對我說了一句什麼。 「你剛剛說什麼?」我問。 「沒有啦。」他想了想,這麼回答我。 「哪有人講話不講清楚的,說啦。」 小田忽然笑了起來:「我以前的女朋友最討厭我講話講到一半就不講了。」 「對啊,你這樣真是討厭死了。」 「我是說..妳怎麼不去交一個男朋友、找一個老公啊?」 「你以為我要交就有嗎?」 「妳想交的話一定很快吧。」 「那不然我叫我媽幫我安排相親好了,隨便找個人嫁掉。」 「妳去相親的話,一定很快就銷出去了。」小田笑嘻嘻地說。 坐上車,我沉默了一會兒,對小田說:「可是我告訴你喔,如果我有了男 朋友,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跟你出來玩了。」 他啟動車子,說:「妳以為要交男朋友這麼容易啊?」 剛才,不是還說我要交的話一定很快嗎? 「喂,說不定你當兵回來,我已經是幾個孩子的媽了耶。誰知道那個時候 我會在哪裡呢..也許我會變得讓你很討厭喔..」 「妳別儘是胡思亂想好不好。」 「哼,你越是這麼說,我就越要證明給你看,在你當兵這兩年內,我一定 要把自己嫁出去,然後生一窩小孩。」 「妳不要一直說一些口是心非的話嘛。」小田笑說。 我發覺他好像吃定我了。 中山高的景物飛快地從車窗外與我們擦身而過。我忽然說:「這是不是我 們最後一次這樣出來玩啦?」 「什麼最後一次,妳不要每次都說最後一次嘛,聽起來好恐怖喔。」 每次?噢,對了,曾經有一回小田打電話來聊天,我埋怨他:「你不是說 秋天的時候要帶我去澎湖玩嗎?現在你都要去當兵了,騙子!」 「哎唷,說不定到時候我得天天對著澎湖的海咧。」 「嗯?....你是說,抽到澎湖去嗎?」 「對啊。」 「哈哈哈哈哈....」我竟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笑,妳還笑,真是的!」 是很有趣嘛,我不苦中作樂還能怎樣?那次講電話我也提及這次的〞畢旅 〞也許就是最後一次我和他出去玩了。可是小田卻不以為然,樂觀地認為將來 還有許多機會,不急在一時。可是,未來誰會知道呢? 到了新竹,我停留了一會兒,和他一起去吃冰。我們各自翻著漫畫,吃自 己的冰。「妳看,這像不像妳?」小田指指某格漫畫,櫻桃小丸子的姊姊正哭 得淅哩嘩啦的。 「你拿我跟小學生比啊!」我不服。 「妳本來就是小孩子,」小田理直氣壯地說:「像我就不會這樣!」 「你只不過是比較會偽裝而已!」 「天啊..妳好可怕..」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幹嘛這麼聰明 啊?」 . 回到台北之後,可有得我忙呢,就快畢業了,有好多事要處理。有一回無 意間和朋友聊到這次的旅行,她們居然很有默契地都對我這麼說:「什麼叫交 過兩個半女朋友?我看妳就是那半個吧!」因為當時聽小田這麼說的時候,覺 得有點不高興,所以我也沒注意到這點。哈!半個女朋友?比當他的好朋友還 不如,那這樣我到底算什麼啊?我還寧願是她們說錯了。 畢業之後,我搬回家中,也和他斷了音訊。我忙我的工作,而小田..我不 知道他在忙什麼,大概就是在等當兵吧。我試著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已經隨著 畢業而結束了,給自己一個新的機會吧!小田不再和我聯絡,又怎麼樣呢?反 正,時間總是能沖淡這些回憶的,這是我不變的信念。 我又不是小田。 正當我努力地想忘記他的時候,卻忽然又接到他的電話:「喂?小笨蛋, 妳家沒淹水吧?這次的颱風真是太強了,妳家沒事就好....」放下電話,我輕 嘆了一口氣。決定權,一直都在他的手裡。 不是嗎? ##快結束了..## -- Ich liebe dich. -- ※ Origin: 清華電機 ◆ From: 140.119.15.207回到上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