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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1)
發信站: 貓咪樂園 (Wed May 5 01:20:03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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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可惡！！爛椰林！又塞車！！
我詛咒著所有在這時候上站的人，包括我自己，邊狂按著 G, Enter, 及 Y 鍵。這種
爛站，還是少上為妙，速度慢不說，更可恨的是，要出去也出不去。
就在螢幕終於有動作時，出現的竟不是「再見了，親愛的xxx 」，而是一個被切隔成
上下兩部份的畫面。
「Hi...午安...」下方營幕上出現了這行字。
天啊！我最痛恨這種集 LKK 與 SPP 之大成的開場白了。當場就想直接走人。不過，
對方接下來的這句話，卻讓我體內的這把無名火，找到一個焚毀的目標。
「聽說妳長得像周慧敏....」
「是哪個可靠消息來源告訴你的？」我可以感覺到體內的肝火越燒越旺，早知道就不
跟任何認識我的人說我的ID了。
「有人在 FRIENDS 板 POST的。」
這行字真讓我傻了眼，最近我有跟誰結怨嗎？「此話當真？」想破頭只能想出這幾個
字。
「千真萬確！不過妳放心好了，板主是我好朋友，我剛剛就叫他殺了那篇POST。」
這傢伙當真不安好心，捷足先登之餘，還想獨佔市場，不給點教訓不行。
「老實說，妳到底像不像？」
「像！像極了周慧敏的鼻毛！」肯定你沒看過周慧敏的鼻毛！看你怎麼想像！
「妳很有幽默感嘛！」下方的營幕頓時被「哈」給淹沒了。
「很高興我能取悅你。」我沒好氣的回道。
「很少有漂亮的女孩子能夠放下身段，自我解嘲的。」
「你這話有問題。」雖然贊美的話對降火氣頗為有用，我還是忍不住要抬槓一番。
「哦？」
「第一，你沒見過我，怎麼知道我漂亮與否？第二，你又怎麼知道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
「妳這話也有問題。」
「哦？」
「第一，妳不知道我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審美觀如何？第二，妳又怎麼知道我有沒有
看過妳？」
不知為何，這幾句話讓我有種不安的感覺，寒毛全豎了起來。「你是誰？」按完
Enter 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用了電影「驚聲尖叫」中的對白。趕緊開了
另一個視窗，看看 FRIENDS 與 DELETED 板，卻都沒有他所說的那篇 POST。
「妳不應該問我是誰，妳應該問我在哪裡。」
這行字真的教我不寒而慄，難道有人看了那部電影，想對我如法炮製嗎？我緊張的環
視了自己所處的電腦教室一圈，沒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物，一顆幾乎蹦到胸口的心這才回到
原位。他大概只是在開玩笑，我這麼安慰著自己。「你在哪？」
「在一個我看得到妳，妳卻看不到我的地方。」
「唬爛啦！你又不是我頭頂上的神明！」打完，我不放心的再看看四周。
「不相信我的話，又何必東張西望的？」
難道他真的看得到我？我靜下心來，仔細的想了想，斷定這人若是陌生人，一定是坐
在我後面附近的某台腦前，才看得到我的ID。若是認識的人，那現在一定笑得不可扼抑，
又要強自忍笑，雙肩一定抖動的很厲害。我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果然看到在最角落有一
個身體抽慉的像在哭泣的身影。
我沉著臉，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用我的纖纖玉指戳了戳那個人的背。
他回過頭來。
「莊本康！果然是你！」我咬著牙吐出了這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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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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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均，這麼巧，妳也來用電腦啊？」他站了起身，試著遮住營幕，臉上的笑容扭曲
到極點。
「是啊！真是巧啊！你又到哪一站去騙美眉了？」我皮笑肉不笑的對他說。
「哪有啊？」口是心非的表情，很難逃過我的法眼。
「哦~~~~？」我懷疑的眼神在他臉上來回掃射，突然一把推開他，搶坐到電腦前。果
不期然，我的ID出現在營幕分隔線的中間。「這是什麼？！」我指著電腦營幕，護目鏡反
射出我非常不高興的表情。
他啞口無言。
我冷冷的瞧著他。「康本莊~~~~」我警告的口吻，這大概是我認識他之後第一次按照
他名字真正的排列方式叫他。
「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他訕訕的開口了。
不滿的情緒在我心中不斷的升高著。「很失敗的玩笑。」我面無表情的下了結論。那
部電影是我們兩個半夜無聊一起去看的，還是我趁著父母睡著之後偷偷溜出去看的，第一
次做壞事，還去看這種驚悚片，他知道看完之後我有多害怕。惡人無膽，他說。玩笑？！
玩完，笑一笑！要玩大家一起來玩，誰怕誰？反正最近生活無聊的緊要，在我視線內的蚊
子都被我拆了翅膀。
「對不起啦！」一絲的驚慌出現在他臉上。
我霍地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回我的位置前，關上電腦，頭也不回的走出電
腦教室。哎！我表現的算是很酷吧，可惜看不到他現在的嘴臉，是不知所措，誠惶誠恐，
還是擔心害怕呢？只能在心裡猜測了。
※ ※ ※ ※ ※ ※ ※ ※ ※ ※ ※ ※ ※ ※ ※ ※ ※ ※ ※
很多不大認識我的人都會以為我和康本莊是男女朋友，事實不然。我們只是兩個有點
無聊，有點臭味相投，又很絕緣的個體。一個遠在法學院，一個在理學院，可以說是八竿
子打不到在一起，湊在一起，啟人疑竇是很正常的，為了省卻逢人就得解釋的麻煩，我早
就把故事的來龍去脈如記流水帳一般地錄成一卷錄音帶，有人問就放給他 /她聽。我發現
這招非常的有用，少了臨場感及供好事者繪聲繪影的保留情節，故事便不再那麼的吸引人
了。
我們兩個有個很俗的結識﹕聯誼，我坐他的摩托車，那種專為吃女生豆腐而設計的
FZR 。其實，第一眼看到他時，我是有點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啦！不過三分鐘之後就幻滅了
，讓我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而且還是一艘很低能的賊所駕的船。一路上我努力地要在呼
呼的風聲中辨識他說什麼--依稀是說些趣事及低級笑話，結果是把我懷裡的兩條吐司置之
腦後。當我下車撿起兩條吐司交給他保管，跟經過的同學打完招呼，正要跨上後座時，車
子卻已在五十公尺之外。而我只是目瞪口呆的望著那絕塵而去的黑影，忘了叫救命。下場
是我比別人多花了快二倍的時間才到達目的地，也使其他男生錯失了多認識我的機會。而
在其他人的同聲譴責下，我 A到了一頓晶華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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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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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問康本莊一件事，就是他為何會考上台大，不過初次見面，還是得保持著溫
柔嫻淑、善解人意的假相，以免剛到手的晶華飛了。我自己認為，他只是反應了台大學
生也是良莠不齊的這項事實。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找了一個良辰吉日，就是兩人都沒課的下午，我向康本莊索取了我應得的精神賠償
。
原本應該是悠閒舒適、好好享受人間美食的一頓午茶約會，卻成了一頓鴻門晏。我
從不知道班上的同學竟是如此的熱心公益，有錢有閒又富同學愛，當天簡直可以在晶華
開班會了。這對於凡事喜歡保持低調的我而言，這麼多人的「關愛眼神」，不啻是種酷
刑。我真是何德何能啊？！
我頻頻皺眉，而他卻好整以暇的靠著椅背，看起來輕鬆自在、一派閒適。
「我覺得自己好像是馬戲團裡的猴子。」美味的冰淇淋被我攪成一灘爛泥，「你說他
們會不會是包遊覽車來的？」我環視四週，正巧逮住德葳偷窺的視線，她還以心虛的一笑
。這群死人骨頭，揠苗助長，不，應說是無中生有，我記住了。
「我倒覺得自己像在六福村，坐在涼快的車子裡，動物就會自動湊過來讓我看。」他
裝模做樣的指著我身後的一點，「快看！鯊魚耶！！」
「聽說六福村是野生動物園，不是海洋博物館好嗎？」雖然知道他在胡說八道，我還
是回過頭去看看，到底是在罵我的或是他哪一個同學。鄒美儀。「喂！你太狠了吧！這麼
誠實。」雖然內心覺得很對不起鄒小姐，也對他這種實話式的玩笑頗不以為然，我還是笑
了出來。
「我的姑奶奶，妳終於笑啦！」他誇張的抹抹額頭上子虛烏有的汗，「看來我犧牲美
儀是值得的。」他壯士斷脕的表情。
智障，真是受不了。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你很耍寶喔！跟我第一眼看到的你差很
多。」
「哦？」他饒富興味的眼神，「妳原本以為我是怎樣的人？」
「耍酷的帥哥。」說完，我用力的點了下頭，似要說服他相信這個連我自己都覺得好
笑的回答。
不出我所料，他擺了個「健美男」的pose，實在是低能的可以了，既然他都這麼耍白
痴了，我也不用顧忌什麼淑女形像了。很多人都說我像周慧敏，他們也以為我會跟她一樣
溫柔，一樣可人，一樣需要人保護，一樣白癡，一樣好騙。我常想，像我這麼有智慧的人
，為何不能長得像個有智慧的女人呢？比如說︰陳文茜或連方禹…啊…隨便說說，不要當
真啦！總之，像我智商這麼高的人是不會甘於只當周慧敏的影子。
「壞就壞在你名字取得不好！」我搖了搖頭。
「會嗎？」他一臉狐疑。
「對啦！」我鐵口直斷的神情，「本莊，本莊，本來很莊重，後來就變得輕浮了。」
「想叫我莊本康就直接說嘛！」他晃然大悟的笑容，「不用這樣拐彎沒角。」
被發現了，我做了個鬼臉，算是默認。
自此以後，他在我口中就成了莊本康，只有在他惹毛了我或皮癢欠罵時才會變回康本
莊。
說了一整個下午言不及義的垃圾，兩人的本性完全顯露，少了一層神密的面紗，我和
康本莊就註定了只能當狐群狗黨。他喜歡文靜溫婉的女孩，我則喜歡閑靜少言的五柳先生
。
「妳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真是有夠浪費的。」他大歎。
「這是什麼鬼話？你才白鷺鷥，腿太長，屁股無肉，沒定性！」我不干示弱。
「哦，妳這色女，偷看我。」他大驚小怪。
啊！又被發現了，簡直是不打自招嘛！「又沒啥大不了的！有本事你就看回去嘛！」
口無遮攔算是我的個人特色吧。
他花容失色，一副我玷污了他清白的樣子。我從來都不知道，一個男生會如此的表情
萬千，在他面前我只有當冷面笑匠的份兒了。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那一次眾人口中的兩人自強活動，最後變成集體相親大會，而
我和康本莊卻也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不是孽緣更不是情債，只是他成了我的姐妹，我則
成了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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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4)
發信站: 貓咪樂園 (Wed May 5 01:20:03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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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這話我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看看我身邊的這些人就知道為什
麼了。我跟康本莊的事––如果有任何事的話––他們比我這個當事人還熱衷，像我這種
不忮不求、清心寡欲的人，編織戀愛夢絕對不是我的絕活兒，但是我也是那種見不得別人
好的傢伙，由其當別人的快樂是建築在我的身上時，我絕對會剝奪別人發揮想像力的樂趣
。所以當別人披著「關懷好同學的皮」來問我進展時，我都會把事情交待的清清楚楚，對
話一字不漏的背給他聽。也不知是不是教育的關係，還是社會大環境的影響，大家都只想
知道「後來如何、結果怎樣」，反而對過程不是那麼在意，特別是我說的內容經常是一些
無關緊要的垃圾或是不著邊際的高射炮。在聽完我故事中的女主角因為拉第二十次的肚子
而去了第一百次的廁所後，我身旁的那群 KGBs 才體認到我不會成為他們快樂的來源，因
此很慈悲的決定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轉而去尋找一條屬於他們自己的幸福康莊大道。
其實，仔細想想，我和康本莊會如此熟稔，除了個性合得來之外，還有一點就是我們
都可以從這段關係中得到好處。有關女人方面的疑難雜症，他有我這個現成的均均夫人可
免費諮詢；而聰明如我，當然不會笨到不去差遣離我家只有三分鐘路程的柴可夫。難怪古
人會說：「小人之交甜如蜜。」為了維護既得利益的我，當然會努力跟康本莊保持著良好
的關係囉！不過，說是這樣說，事情不一定會這麼做，在家中排行老大又是老么的我，是
很有自己的個性啦，必要時，就算給我十斗米，我也不會折腰的。就像現在。
※ ※ ※ ※ ※ ※ ※ ※ ※ ※ ※ ※ ※ ※ ※ ※ ※ ※
一陣吆喝聲把我自遙遠的太虛中拉回，我回過身，就看到我的姐妹濤張德葳上氣不接
下氣的站在不遠處叉著腰喘氣。看這情形，一陣蹊落肯定是少不了的。
「方禾均！妳華僑啊？！叫妳叫半天也不回！」果不期然，人還未在我面前立定，就
先來個下馬威。「妳要去哪兒？」
「誠品。」
「去誠品做啥？妳以為在那裡面晃一晃就會有氣質了嗎？」德葳大驚失色，彷彿我剛
剛說的是劉、彭、白三大刑案的兇手都已俯首就擒似的。
「我當然會買些書回家拜嘛！」
「妳以為這樣氣質就會增加嗎？」她一副我笨到極點、無可救藥的樣子。
「不然還要怎樣？」我沒好氣道，「難不成要一頁一頁撕下來當草紙用嗎？」
「真是敗給妳了！」德葳誇真的搖了搖頭，「果真是丁小雨二世，三句不離『聽雨軒
』。」沒有耐心的她，在聽到我在和康本莊的遊記中上了第三十九次廁所時，就宣告陣亡
了。
「隨便啦！」我一派懶散。
「喂！妳不好奇怎樣才可以增加氣質嗎？」德葳期待的臉龐。
「我已經很有氣質，不用再增加了，免得帥哥高攀不起。」她是那種說故事喜歡賣關
子的人，我偏偏不讓她稱心如意。
「問我一下妳是會死嗎？」德葳板起臉來。
「那妳就說嘛！怎樣才可以增加氣質？」我不很認真的問。
「多喝汽水啊！」她掛在臉上的笑好不得意。
「妳很無聊耶！」我罵她，可是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她的行逕多些吧，我想。
「講笑話給妳聽還罵我！真是呂洞賓咬狗！」她氣憤地表情。
「這呂洞賓也太遜了吧！神仙怎麼當的啊？居然會得狂犬病！」我嘖嘖道。
「哎唷！不跟妳扯了！一點成就感也沒有。」她棄甲保兵。「說正事。」
「我們兩個有正事可談嗎？」
「救命啊！方禾均！告訴我，我為何可以忍受跟妳同學十年？」她呻吟。
「好啦好啦！有何要事，要小的跑腿？」我收起玩笑的態度。
「有人拜託我來拜託妳一件事。」
「有事就直接說嘛！」我很受不了拐彎沒角扭扭捏捏的態度。
「是關於康本莊的事......」
「哦？康本草壯嗎？又有哪個人瞎了眼啦？」想必又是要我做紅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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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5)
發信站: 貓咪樂園 (Wed May 5 18:21:26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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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妤！」
「沒聽過這號人物，混哪兒的？」我跟張德葳小姐自小學五年級後開始同班，到現在
同學也有十年了，從沒聽過她提起此人。
「她是社會系的，我幼稚園同學。」
「幼稚園同學？？請問妳們在畢業之後還有聯絡嗎？」我試著理出一些頭緒。
「沒有啊！」德葳一派天真。
「沒有？從來沒有？？」
她搖搖頭。
「那妳們也太厲害了吧！在經過多年的風霜日曬及雨淋之後，居然還認得彼此殘缺的
容顏。」我實在是甘拜下風了。「還是妳這副尊容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這有部份是事
實啦！德葳剛上大一就被誤認為大四學姐，直嚷著這是一大打擊，卻又經常掛在嘴邊。
「妳欠扁喔，方禾均！」她警告的一瞥，「也不是啦！上禮拜上消費者行為研究時，
她坐在我旁邊，後來聊了起來，才發現我們是讀同一所幼稚園。」
我咋舌。太扯了吧！真是太會牽關係了。「下次妳再跟她聊天時， 別忘了祖宗八代要
查清楚。」張德葳這個打屁王王位果然不是僥倖得來的。
「對了，還有她會跟我們一起做組報告。」
「怎麼我不知道這回事啊 ?」這門課是我、德葳、她男朋友周立宇、及康本莊約好一
起修的。「不是說好我們四個一組的嗎？」
「還好意思說，不知道是誰上禮拜蹺課喔！」她瞪大眼睛看著我，「而且老師規定八
個人一組嘛！反正也沒差。」她聳聳肩。
「喔。」我頓了頓，回到正題「幼稚園同學......聽起來妳們兩個也只是泛泛之交嘛
！我為何要幫她這個忙？」平常的我是很熱衷於當康本莊的「經紀人」啦！但是不知為何
我對這個素未謀面的林舒妤心中有一絲疑慮，不是我疑心病重，而是德葳實在是個傻大姐
，也不知道人家是否真的是她的幼稚園同學，還是根本有目的而來。
「康本莊的終身大事不是包在妳身上嗎？他那麼挑，又常嫌妳貨源不夠，我看妳是很
難完成這個使命的。所以好心幫幫妳囉！」德葳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而且她長得蠻漂
亮的，人好像還不錯，康本莊應該不會再嫌東嫌西了吧？！」
「妳以為我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嗎？」每次幫他介紹，他總是挑三撿四的，我說他上輩
子肯定是個賣鹽的，這麼會嫌。「再說啦！剛快被他氣死了，現在不要跟我提這個人。」
我一五一十的告訴德葳之前發生的事。
「你們兩個真的很無聊。」她的結論非常有建設性。
「謝謝妳這麼中肯的評語。」我皮笑肉不笑地，「好熱，去喝東西吧！」買書的興致
沒了，我拉著德葳到七里亭去。
§ § § §
康本莊和飲料同時到達。
「我就知道妳會在這兒。」他不請自坐。
我沒理他，也沒告訴他我知道他一定會來這裡找我。
「嗨！德葳。」
「康本草壯。你什麼時候改行當靈犬萊西？」張德葳笑裡藏刀，「你完蛋了！」真不
愧是我的好姐妹，懂得適時敲邊鼓。
「對不起啦！」他低聲下氣，「我請妳看一場電影當賠罪，好不好？」
「還敢提電影？！」我瞪他。看他那副模樣，我心裡快笑翻了。
「不然請妳吃 O SOLO MIO ？」他誘之以美食。
「你是嫌我不夠胖嗎？」我們兩個經常互相陷害的結果，我快成小豬了。
他搔搔頭。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好朋友是不會在乎外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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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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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啥話？言下之意，好像我真的胖到見不得人！我撇過頭去，不想看那張只會火上
添油的臉，卻看到令我更生氣的景象。張德葳小姐居然笑得從椅子上跌下去。
「康本草壯！這麼誠懇老實的話居然是從你嘴巴出來的？」德葳嘖嘖稱奇，「我不知
道一個人可以轉性轉得如此成功，太犀利了。」她贊歎道。
「我是說真的嘛！」委曲的聲音在我耳朵裡聽起來比刮黑板聲還刺耳。
「你再說，我不讓你當柴可夫囉！」完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後悔也來不及
了。當初可是我死託活賴的才能搭他的順風車。
「真的嗎？」他大喜過望的表情，「既然妳這麼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可惡！擺明讓我下不了台，偏偏我又嚥不下這口氣。「很好，看來我們取得共識了。
你可以走了。」我下起逐客令。
「喂！開玩笑的啦！妳不會真的生氣了吧？！」他不確定的問。
我假裝沒聽到，自顧自的跟德葳說話。
她看看我，又看看康本莊，似乎想說些什麼，全被我以警告的眼神堵了回去。
「禾均，妳不要生氣了啦！會長皺紋喔！」康本莊試著安撫我。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依舊不搭理他。
「小禾，大家好朋友一場，不要鬧這麼僵啦！」德葳責備的眼神。
「今天看他不順眼。」我冷冷的看著他們兩個，其實心裡竊笑不已。「叫他去換張臉
。」說完，再也忍不住，我笑出了聲。
「方禾均！」康本莊恍然大悟，「妳誆我！」
我對他吐舌做鬼臉﹕「這叫一報還一報。」而且還是現世報。
他吹頭髮瞪眼。
「天哪！真受不了你們兩個耶！害我差點心臟病發。」德葳一掌打在我的肩膀上，一
手做東施捧心狀。
誰說打在兒身痛在娘心的？痛得明明是我可憐的肩膀。「鐵沙掌功力又精進了，恭喜
恭喜。」我自認理虧，不該連她都耍。
「那我們扯平了吧？！」康本莊問。
「當然是沒有。」理直氣當然得壯一點，才顯得相得益張。「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說我胖，又咒我長皺紋，」我對他假笑，「 O SOLE MIO 和電影，」我雙手合什，對他做
個揖，「一切就拜託你了。」
「喂！妳太狠了吧！」他哇哇大叫。
「請你不要這麼健忘好嗎？」我斜睨他，「上禮拜去偉克商人，可是我出的錢耶！」
我舉證例例。
「你們倆個這種自相殘殺法真可怕。」德葳一臉的不茍同。
我和康本莊很有默契的同時對著德葳咧嘴一笑，心裡都知道，巧立一堆名目的目的在
於可以心安理得的大啖美食，而不管父母的鈔票飛了的事實。
「不管啦！就這麼說定了。」我不容辯駁的語氣。「你什麼時候有空呢？時間、地點
你決定。」最近受黎明柔的影響太大，有機會就想賴著人。
康本莊一副上架鴨子的無奈。
德葳看著他的目光則是充滿同情。
◇ ◇ ◇ ◇ ◇
以前支持我懸樑刺股、寒窗苦讀數載的動力，不外乎是對大學的憧憬，瓊瑤式的愛情
，參加不完的活動，及多采多姿的生活。
可是看看現在的我，這些似乎都和我沒關係，否則我也不會閒到來當紅娘。不過，這
樣至少還有一點操縱別人的樂趣。
「我說，阿本啊！」再也受不了德葳對我拋媚眼，只好幫她問問她想知道的事。
「妳不要這樣叫我啦！很難聽耶！」康本莊怪叫。
「這樣比較親切啊！不然老叫你莊本康、康本莊的，好像我們很不熟。」我振振有辭
。
「是喔！那也不用叫得這麼俗吧！破壞我這麼有氣質的名字。」
「好吧！隨你。」有事相問，必須戒急用忍。「你認識的漂亮女生也不少，怎麼到現
在還不交一個女朋友呢？是不是需要我幫你介紹男朋友？」我開門見山。
旁邊的德葳一副快暈倒的樣子。
「喂喂喂！妳不要亂說話啦！等一下被別人誤會。」他皺眉。
「那你為什麼不趕快交個女朋友？」德葳問。
「像買牛奶，要買到一盒我看了順眼，喝了又不會讓我拉肚子的，很難。」他是不能
喝鮮奶的，這樣也能長高，真是奇怪。
「這是什麼比喻？！」德葳不解。
「對啊！重點是什麼？」我也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就是這種事要看緣份，還要看談不談得來。」
「你是相信那個專門在暗眠穿線的月下老人，還是那個還沒斷奶就在射箭的丘彼特？
？」我叱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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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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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方禾均，同學這麼久，我竟不知道妳是個無神論者耶！」張德葳好不容易止住
笑。
而康本莊則是目瞪口呆的看著我，久久才冒出一句﹕「妳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嗎?」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啊！」我聳肩，不想解釋太多。
「妳該不會是受過什麼創傷吧！」看著我的眼神充滿研究意味。
「沒有啊！」我轉頭尋求德葳的支持，「對不對？」最佳見證人莫過於她了。突然發
現一件有趣的事，就是我和康本莊從來沒討論過感情觀的問題。
「對對對，她可是聖女貞均，」德葳點頭，「never fall in love。」
「妳也太理性了吧！」他挑眉。
「錯！我只是眼睛長在衛星上。」
「不對！她是眼睛長在衛星上。」
我和德葳同時回答。
康本莊哭笑不得的表情，「小心挑來挑去，挑到一個賣龍眼的。」
「不用替我擔心，我還年輕。」我對他甜甜的一笑，不想再討論下去。「還有，請不
要一百步笑五十步，好嗎？」迅速轉移話題方為上策。
「對嘛！康本草壯。」德葳也附和，急著回到正題，「你擇偶有沒有一定的標準？」
擇偶？！我差點沒把吞下喉嚨的珍珠吐出來。這是什麼用詞啊？
「小姐，拜託妳，我才二十歲而已耶！我還年輕，心情還不定~~」
果不其然，引起康本莊的嚴重抗議，連張清芳的成名曲都出籠了。
「Stop！」快要被魔音穿腦了。「這樣沒用的，」我說﹕「你再唱下去，吳奇隆都要
被你比下去了。」因為大家比爛的。
「上帝是公平的，帥哥註定要五音不全的。」康本莊唱作俱佳，只差沒攬鏡自照了。
「吼....聽不下去了。」德葳摀住耳朵。
「對，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走吧！」我作勢要離開。
「妳走！走了之後就不要給我回來！」他八成是把自己當成文藝愛情大悲劇的男主角
了。
「哎，時間也不早了，我晚上有事，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聊吧！」她終於崩潰了，再
也受不了這種永遠說不到重點的談話。
目送德葳離開後，就只剩下康本莊跟我大眼瞪小眼了，一陣沉默籠罩著我們。
突然他冒出一句﹕「不笑的是小狗。」
為了不當狗，我們只好拼命咧開嘴。
看著彼此愚蠢的樣子，我們真的笑了開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才正色道﹕「今天
天氣真不錯！」典型的沒話找話說。
「是啊！」我敷衍的應了一句，從背包拿出「極端的年代」，開始看了起來。擺明了
不想繼續這種無意義的話題。
「喂！妳太不給面子了吧！」他一把拿走我的書，「竟然無視於帥哥的存在。」
「帥哥在哪？？」我左顧右盼，「根本就沒有！你騙我，書還來。」
就在我正要動手搶書之際，一個高分貝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凍結了我的行動。
「康本莊~~~~真巧！」一個衣著入時的女孩翩然來到我們這桌，臉上堆滿了笑容。「
你也常來這兒啊？！」
康本莊站了起來，略為遲疑，「妳是？？」顯然他不認識這個不請自來的女孩。
「我是林舒妤，我們消費者行為研究同一組啊！」她提醒得了青少年癡呆症的他。
「喔！我想起來了。對不起，忘了妳。」康本莊賠笑。
原來她就是林舒妤。我看著她，暗自幸災樂禍著，漂亮是漂亮，不過一個不熟的人要
在康本莊那容量不大的腦袋裡佔有一席之位，除非天有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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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8)
發信站: 貓咪樂園 (Fri May 7 22:20:04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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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們兩個熱烈寒喧，我趁機奪回我的書，想專心閱讀，但耳朵就是不受控制的傾
聽他們的談話。眼睛盯著密密麻麻的鉛字，手指頭無意識的翻著頁，受冷落的感覺一點一
滴的增加。
「這位是你的女朋友嗎？介紹一下吧！」
大概是指我吧！真是明知故問，真假，我心裡對她的不滿有加深了一層。
「不是。」康本莊飛快的否認，他轉頭看到我在看書，又一把拿走，示意我起立，「
幫妳介紹個朋友。」
朋友？！這麼快就是朋友啦！為了新朋友，連老朋友看書，嗯，假裝看書，的樂趣都
要剝奪。一股酸意打從我心底冒了出來，不過我還是笑容可掬的站了起來。
「這是方禾均。」我點頭示意，「很高興認識妳。」
「我是林舒妤。」她對我露齒一笑，笑容之下是打量的眼神。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妳可別誤會。」我先聲奪人，「我才沒那麼沒眼光。」話中有
話，相信她聽得懂。
果然她臉一紅，心虛了。
「方禾均，妳不說話沒人會當妳是啞巴。」康本莊橫眉豎目地。
要毀了他的一世英名，讓林舒妤回頭是岸，收回對他的關愛眼神，可不是我一句話就
可辦得到的。
「好啦！有人在趕我了，我不當菲力浦了，告辭。」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也沒留
下半毛錢。
◇ ◇ ◇ ◇ ◇
坐在公車上的時間，一向是我最喜歡的時光。讓自己的心情沉澱下來，聽聽自己內心
的聲音，做些思考。而此刻，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及下班的人潮三三兩兩走在一起，寂
寞大剌剌地駐進我心房。誰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應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吧！想
起康本莊跟林舒妤相談甚歡，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的樣子，一股沒來由的酸意酸得我心都
緊了起來。平常跟我嘻嘻哈哈，任我虧，他也不痛不癢的，這會兒居然還要我閉上我的尊
口。果然，有異性的人是沒有人性的。我要走，居然也不留我，現在還得自己坐公車。
回到家，等待著我的是滿屋子的冷清。爸媽昨天到美國去了，是去看那我未曾謀面的
哥哥及大媽了吧！聽說這個暑假，哥哥要來台灣學中文，會住在家裡，爸爸高興的幾天都
睡不著覺，硬拉著媽媽去選購新壁紙、新床單、新傢俱。
我走到原本的客房，一切都換新了。又一股沒來由的妒意，冒了上來。從小到大，我
都是被父母放在手心中呵護的，一直是第一順位，而一個陌生人，卻要來把這一切奪走了
。 我躺在那張單人床上，百般委曲的想著，思緒飄呀飄的，飄到高一的那年暑假．．．
◇ ◇ ◇ ◇ ◇
剛補習完，回到家，迎接我的是滿地瘡痍。而我媽一人呆坐在沙發上，眼眶泛紅。
「媽，家裡遭小偷了嗎？報警了沒？」我緊張的挨到媽身旁。
媽媽搖了搖頭。
「那我打電話報警。」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電話，正要拿起話筒撥號時，媽阻止了我
。
「沒遭小偷。」她目光悲悽。
媽瘋了不成？家裡亂的明明就像被鬼打到一樣，能倒的都倒了，能破的也破了。我滿
腹疑問的望著她，突然注意到爸爸不在家，通常這時，他們倆個不是在琴瑟合鳴，便是在
一起罵單元劇，說那是他倆共同的敵人。難不成是他們吵架了？！
「爸呢？」
媽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這下我傻眼了。我一向最不會安慰人的，更何況，是安慰
自己的母親。父母一向是傾傾我我，自我懂事以來，從沒見過他們兩人吵架，我偶爾還會
開玩笑向爸媽抱怨道我們家，太幸福美滿了，沒辦法跟別人同仇敵慨，一起吐苦水、罵父
母，害我少了許多結交知心好友的機會。等到事情真正發生時，我卻束手無策只希望自己
在作夢。
此刻我只能提供我的肩膀和手帕了。
「媽，妳跟爸吵架了嗎？」等到媽哭到一段落，我試著理出一個頭緒。
「妳不要提那個死沒良心的人。」媽歇斯底裡地。
「哇！妳不要翻臉比翻書快嘛！」我試著逗她笑，平常 honey honey的叫，現在卻似
有深仇大恨。
顯然我失敗了。
因為媽又啜泣起來，「妳這個傻孩子，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不正經。」
我不得不警覺到事態嚴重，這絕非夫妻倆的鬧意氣，「發生了什麼事？」難不成老爸
臨老入花叢，背叛了這個家？？我的想像力天馬行空，如脫疆野馬，眼淚也開使聚積，不
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媽，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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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9)
發信站: 貓咪樂園 (Fri May 7 22:20:06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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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看愛情文藝悲喜劇，對劇中人那種遇到三角戀愛、家庭糾紛、外遇事件，只會哭
哭啼啼，大吵大鬧的表達方式，非常不以為然，總覺得那些都是戲而已。沒想到那些都是
別人的生活經驗、活生生血淋淋的經驗談。而如今這也成為我的。
母女兩個抱頭痛哭。這就是老爸回來時看到的景像。
「妳們這是在幹什麼？」一地的亂，嚇壞了他老人家。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掛著兩行淚水，我哽咽著問。
「我做了什麼？」爸一臉納悶。
「你還裝？」媽突然發飆，「我都知道了。」
「妳知道了什麼？」爸警覺的目光。
「你有個兒子在美國。你說是不是？你每年去美國都是去看他，對不對？你今天給我
說個清楚。」我從不知平常開朗樂觀、偶爾糊塗的老媽也有這一面。
看著以氣質聞名的老媽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老爸鼻子的茶壺樣，我知道這時的我應該
感到難過，但我卻有股狂笑的衝動，笑這千篇一律的對話，笑這活生生的肥皂劇 ---- 一
齣正在我家上演的肥皂劇。
「妳怎麼知道的？」老爸眉頭一皺。
「原來是真的。」媽頹然的坐在地上，「我居然被你騙了二十年。」
「妳不要胡思亂想啊！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爸要扶起媽卻被媽一把甩開。
「你好本事！居然在美國金屋藏驕二十年！！」
「妳不要這樣，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
我的天啊！情況怎麼越來越失控了？難道媽想把全套瓊瑤小說十八般武藝都搬到我們
家嗎？「媽，有話好說。」我把媽扶到沙發上，「妳就給爸一個解釋的機會嘛！」
「好，那你給我說清楚。」媽審犯人似的盯著爸。
「唉~~~~」爸常嘆一聲，「這事說來話長。」
「那您就掐頭去尾說重點嘛！」我的建議招來爸的白眼。
爸走到落地窗前，開始了他的故事。
「來來來，來台大，去去去，去美國。當年，我一當完兵，就到美國去準備念個博士
回來。初到異國，人生地不熟的，北部的中國人也少得可憐，一切都只能靠自己。這樣的
生活，我原是早就有心理準備的。但一個中國人要在一個全是講番邦語言的環境下與那些
外國人競爭，我承受的壓力是無法形容的。一個人的時候，遇到挫折沒人可以傾訴，淚水
只能往肚裡吞。而我也不會告訴家人我所遭遇到的困難，一來是不想他們擔心，二來這樣
也於事無補，寫信往返往往要一個月，等收到回信時往往問題也解決了。這樣的生活一直
持續了快一年，那時我認識了 Sylvia ，一個對中國文化很有興趣的美國女孩她常來找我
，要我教她一兩句中文，寫幾個中國字給她瞧瞧。妳爺爺老是嫌我的字像鬼畫符，氣我不
好好練正楷，還想一步登天學草書，妳也是老看爸的字不順眼，還常埋怨我不能幫妳做國
文作業，只有她對我的鬼畫符愛不釋手。漸漸的我們越走越近．．．．．．」老爸停頓了
下來，眸中帶了些許屬於年輕人的光彩。
我一向以為三十歲以上的中年人談的都是腰部以下的愛情，而在我的腦袋裡更無法想
像那些上了年紀的人，談戀愛的模樣。總認為那些老夫老妻定是相親結婚，一輩子就這樣
平平凡凡的過了，總以為只重精神心靈契合的自由戀愛，只屬於我們年輕的一代。但此時
看到爸爸因想起往事而發出的光輝，我不由得看呆了。
就這樣，爸看著窗外的月亮，大概在比較台灣月亮跟美國月亮的大小，而我則看著老
爸，猜測他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媽冷哼了一聲，我們爺兒倆才回魂。
「爸，然後呢？」收到老媽的暗示，我很盡值的催促爸爸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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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10)
發信站: 貓咪樂園 (Fri May 7 22:20:07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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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就跟她結婚啦！」爸投下的是顆核子彈。
炸得媽面如死灰。
「你結過婚？！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為何從來沒跟我說過？你、你、你．．．．」
媽一副快休克的樣子。
遇到這種情形，我的腦袋也不能運作了。看著媽的反應，我不禁有些埋怨老爸，為何
要這麼老實，他不知道誠實有時也會是種傷害嗎？看著爸的背影，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對於不可知的未來，我頭一次感到恐慌。怎麼朱自清老爸的背影，跟我老爸的背影，給
我的感覺差這麼多？！
不對！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我的腦海裡，我那老古董爺爺，連讓子孫嫁娶外省人都不可
能了，怎可能讓老爸去娶個金毛獅王呢？嗯，說不定是紅髮安妮哩。
「爸，你就這麼跟她結婚啦？」得澄清我的疑慮，「後來為什麼又會分開呢？」
一定是離婚了，不然我今天就沒有機會站在這裡聽老爸的風流豔史了。
「是啊！一方面被我自以為是的愛情沖昏了頭，一方面也想快點拿到綠卡。」真是人
生處處有驚奇，沒想到老爸也會做出這種事。是為了愛情還是為了那薄薄的一片呢？
「你們結婚了之後呢？爺爺奶奶贊成嗎？」我小時候八成是用好奇寶寶紙尿褲。
「那當然是不贊成了，他們可是用盡各種方法來棒打鴛鴦。」
哇！老爸何時學得這麼文謅謅？
「那他們成功了吧？！」這問題有點蠢，不然也不會有我的存在了。
「是啊！」無視於媽的存在，老爸長嘆一聲。
「那....」不知爺爺奶奶到底使出何種手段。
話還沒問出口就被老爸截斷了，「這妳就不用知道了。」
那假設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四斷絕關係吧！不然爺爺奶奶還能變出什麼花樣？
「爸，那到底你愛不愛她呢？」我成了媽的代議士，自動從媽手中取得質詢權。
「說什麼愛不愛的，都一把年紀了。」老爸乾笑。
我轉頭看看媽，臉色鐵青。
「不過現在想想，當時大概也不是很愛她，不然就不會如此輕易的放棄。後來遇到妳
媽，我還很慶幸自己聽了妳爺爺奶奶的話。」爸補了一句，不知是不是為了安撫媽。
總算說出一句像樣的了，不然媽可是會沒完沒了的。
老爸在我的旁敲側擊直接詢問下，說出了這一段他打算永遠保秘的往事。由於種種因
素老爸和他的前妻，在十年前才再度取得聯繫，因而得知那段短暫的婚姻竟替他帶來一個
兒子。難怪老爸對於爺爺奶奶想抱孫子的願望，一直不予理采，原來他早知道自己有兒子
了。就這樣，媽多了個繼子，而我也憑空，多了一個大哥。
◇ ◇ ◇ ◇ ◇
這些年來，有些疑問一直在我心頭。世界上真有愛情這種東西嗎？何謂愛？男女互相
吸引就是愛情嗎？是肉體的吸引？心靈的契合？還是害怕寂寞而需要有人陪伴在身邊？人
為何會墜入愛河？又要如何能永浴愛河？年少輕狂的愛情就不是真的愛情嗎？老夫老妻就
是真的愛情嗎？這些問題困擾了我很久，我從未向人談起，只是默默觀察身旁朋友的行為
模式及戀愛商數。霧中看花，當真是霧非霧、花非花，自己卻是更加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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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11)
發信站: 貓咪樂園 (Mon May 10 09:40:0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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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痛恨改變，但卻阻止不了改變，我不喜歡一個跟我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住進我家的
主意。但也無法力挽狂瀾，何況媽都接受了。看來異形入侵的結果是必然的。躺在床上瞪
著天花板，康本莊那張死人骨頭臉卻浮現在眼前。想到今天下午他差勁的表現，我的火氣
就上來。算了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沒必要為那種美色擺中間的人氣壞身子。正當我百
般無聊時，電話響了起來。
「喂？」拿起電話，我懶洋洋的應了一句。
「方禾均，妳下午很不夠意思喔！」對方開口就是一陣連珠炮，「怎麼可以先繞跑？
」
「莊本康，見色忘友的人聽說不是我吧！你不要做賊的喊抓賊。」先下手為強這一招
沒有用。
「我哪有？！」理直氣壯，只差沒擊鼓喊冤了。
「是嘛？！隨便啦！」懶得跟他扯。
「本來就是。倒是妳，怎麼就這樣溜走了？害我要跟她交際應酬。」
咦？惡人真的會先告狀。「你是哪裡不滿意她了？」這點值得研究研究，「你們兩個
不是相談甚歡嗎？
「拜託喔！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也不救救我。」忿忿不平的聲音。
是啊，牛鬼蛇神他都可以相談甚歡。「那又怎樣？我怎知你在想啥？」我又不屬害蟲
類。「她長得還不錯啊？蠻好看的。」我的良心還沒被狗吃掉，可以講出這麼中肯的話。
「好看？！好在我不用天天看。」鼻子噴氣聲透過電纜傳了過來。
「你不要這麼毒啦！」雖然我聽到這評語頗愉悅，但我沒有表現出來。「小心以後有
報應。」我好意提醒他。
「隨便啦！」他悶悶的說。「好煩。」
「煩啥？」
「今天浪費了一個下午跟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聊天，很鬱悶。」
「跟美女聊天還不好啊？」我挖苦他，此時不虧更待何時。
「拜託喔！」他不耐煩，「妳爸媽出國了。」
「嗯，這麼關心我父母啊？」無事獻殷勤，有詐。
「是啊！要跟伯父伯母請安哩！」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是不會安好心的。「你到底想怎樣？」我這口氣，再配
上動作，十足的大姐頭。
「出去玩啦！」
「你求我啊！」君子報仇，三小時不晚。
「是，大小姐。不知小人有沒有這個榮幸，邀您現在出來玩呢？好不容易大人不在
家，機會難得！」十足佞臣口吻。
「這我考慮考慮。」想我家教良好，怎能受到蠱惑就昏了頭。
「我求求妳，快點啦！好啦好啦！出來啦！」
任他一個勁的哀求，我還是無動於衷。
「不然我告訴妳爸媽上次妳偷溜出來的事。」軟的不成來硬的。
「喂！你敢！」怕了這小人。
「那妳出不出來？」他威脅。
「好啦！煩死了。」他前輩子大概是番邦人士，「請求照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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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12)
發信站: 貓咪樂園 (Mon May 10 09:40:02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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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負十加上負十只會得到負二十，無法像使用除法或乘法得到一或一百之類
的結果。運氣不好的時候，用計算機算數，想按乘法卻誤按加法，結果就是兩個原本無
聊，湊在一起找樂子的人，會變得更無聊，讓事情變得更糟糕。就像現在。
我坐在康本莊的新車上，一輛他要他姐姐從美國帶回的 Mitsubishi 3000GT，一台
騷包卻在台灣派不上用場的的墨綠色跑車。我們兩個已經在車上枯坐了一陣子，對於要
去哪兒玩耍還沒得到結論。
「到底要去哪兒？」我問。電影、pub、 夜市，今晚他都沒興趣。
「上陽明山，如何。」他詢問。
「無所謂。」雖然不知山上有何好玩，不過我只求趕快離開我家門口，免得被好事
鄰居看到，跑去爸媽面前嚼舌根，到時我就算跳到長江，也洗不清了。「快走，此地不
宜久留。」我催促他。
「妳是過街的老鼠嗎？怎麼到處都不宜久留？」他邊虧我，邊發動車子。
我白費力氣的做了個鬼臉，因為黑暗之中，他也看不清楚。
就像結婚多年老夫老妻，一路上我們兩人都沒試著談話，就讓音樂在這小小的空間
中流轉，僅偶爾交換一兩句樂評及感想。車子開的飛快，我看著窗上自己的倒影，突然
希望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
「陽明山是往這方向嗎？」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我努力的辨識著窗外黑暗的景物
「你剛剛是左轉還是右轉？」
「右轉吧？！」他不確定的答道，「是不是該左轉？」
這個大路癡！我在心裡暗罵。「你有點沒方向感耶！這裡好像是外雙溪。」我儘可
能婉轉的指責，以免陳屍荒野。
「誰教妳不幫我看一下路，不知在發啥呆。」他做賊喊抓賊地。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立志當宰相，「那現在怎麼辦？要轉回去嗎？」
「算啦！不要上陽明山了，我們去釣蝦。」他直指馬路旁一排釣蝦場。
「隨便吧！」既來之則安之一向是我的座右銘。
我們的目標是名字最俗又最有力的釣蝦場，終於找到一間順我們眼的狗標釣蝦場。
等他停好車，我提醒他，記得要大搖大擺的過馬路，假裝自己是老大，以配合該釣
蝦場的名號。
看著他活像七爺出巡的模樣，我在馬路中間笑彎了腰。
「喂！又耍我。」他一把拉著我，「妳不要命啦？快走。」拖我過馬路。
兩個劉姥姥，頭一遭到釣蝦場，演出城市鄉巴佬，賴著老闆問東問西。
「老闆，請問怎麼釣蝦啊？」康本莊發揮平常上課從未見過的上進心，不恥下問。
「就那樣釣嘛！」老闆懶得多說。據常理判斷，老闆是不會想蝕本的。
我和康本莊一臉茫然，「用豬血當餌嗎？」
「嗯。」老闆酷酷的繼續看電視。
「那請問要怎麼把這豬血弄到釣竿上？」康本莊追問。
「就那樣弄嘛！」老闆目不斜視的盯著電視。
「請問哪樣弄？」康本莊契而不捨。
終於，老闆受不了我們一直打擾他看電視，結屎臉地示範了一次正確動作，送走兩
個門神。
找了一個位置，拉了兩張椅子，我們一邊觀察別人，一邊依樣畫葫蘆地垂著釣竿等
著笨蝦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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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13)
發信站: 貓咪樂園 (Wed May 12 07:20:04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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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小時，網子裡依然空無一物，我們倆已經昏昏欲睡。
「喂！振作！」我突然清醒，用力搖著康本莊。
「老闆是不是把蝦子都餵飽啦？怎麼都沒有蝦子要上當！」康本莊面露兇光地盯著在
正看電視的老闆。「可惡！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傢伙。」他用釣竿用力在水中畫著，企圖
打水驚蝦。
「可能。」我用力的點頭。這可是非戰之罪，不是我們笨，不過責怪蝦子不來送死也
太離譜。
「這樣下去不行。」康本莊四處張望之後，下了這個結論。
「廢話，傳出去多丟臉。」我皺眉。
「說得是。」他沉吟，「這妳拿著。」他把釣竿塞給我，塑膠椅往後一推，站了起來
。
「你要做啥？？」我不解，抬頭問他。
他神密的一笑，並不回答，直往蝦池的角落走。
我狐疑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只見他走到蝦池的角落，彎下身，手往水裡一撈，居然
抓起了一隻蝦子，然後若無其事的走回來，把蝦子放進網中。我目瞪口呆的。
「哇！你很沒品耶！老師只有教你禮義廉嗎？」無恥。
他聳肩，「非常時期要用非常手段。」
有理。「你怎麼撈得到？」
「那不是有格子狀柵欄把馬達圍起來嗎？蝦子就黏在那柵欄上，一抓就有了。」他得
意洋洋。
「真是敗給你了。」我啼笑皆非，「不如你去多抓幾隻吧。」我慫恿他。
他果真照做，幾趟下來。收穫頗豐。「這些夠吃了吧？！」他朝網子裡的蝦兵努努嘴
。 手上晤自接過釣竿，不忘擺些 pose，假裝這些蝦是他釣的。
「夠啦！」我伸手去撥弄網子裡的蝦子。
「不要去碰它們，小心被咬到。」他轉過頭來叮嚀著。「喂！好像有力量在拉繩子耶
！」他興奮的扯釣竿，果然拉起一隻有著藍色大觸腳的大泰國蝦。
「哇！蝦王。救命啊！」蝦子一被他從水中拉起後，順勢往我這邊甩來。「離我遠一
點啦！那水好髒。」我跳腳。
康本莊把蝦子甩在地上，制服它之後，接著便要從它嘴裡挖出釣鉤。
「讓我來。」決定置我的白 T恤於死地，犧牲我的玉手來解救這隻蝦子。
「妳行嗎？」康本莊鄙疑的語氣。
「瞧不起我啊？」我賞他一記衛生眼。「現在不要跟我說話。」左手掐著蝦子的頭，
右手小心翼翼地延著尼龍線接近它的嘴。
「放開我！」突然康本莊大叫一聲，幫蝦子配音。
「你很過份！」讓他這麼一嚇，害我的手指自動送上門給蝦老大，「被咬很痛耶！」
「沒事吧！」他貓哭耗子假慈悲。
「你離我遠一點就沒事了。」我臉一扳，不理他，逕自檢察我可憐的食指。
「我看看。」不由分說地，他把我的手拉了過去，輕輕地吹著氣。
訝異於他的舉動，我怔怔的盯著他。
「還會痛嗎？」他關心的瞧著我。
「也不是很痛啦。」頭一次見到這麼溫柔的他。募地，我覺得臉上一片燥熱，猶如火
在燒。我迅速的把手抽了回來，低下頭假裝檢視戰果，掩飾自己的心虛，也整理自己的心
情。「哇！十隻。恭喜恭喜，大獲全勝哩！」我輕快地說著，迴避著他的視線。現在要怎
麼處理這些蝦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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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14)
發信站: 貓咪樂園 (Wed May 12 07:20:05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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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可以烤來吃，我拿竿子去還，妳去洗蝦子吧。」
我依舊低著頭，但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逗留在我身上，「不如把蝦子放生吧。」看著
在網子裡掙扎的蝦子們，在康本莊的注視之下，我頓時可以體會那種困獸的心情，同病相
憐之情油然而生。
康本莊似乎察覺到我的不自在，久久才說了一句﹕「那就放生吧！反正這麼晚吃東西
，對胃也不好。」
之後，怪異的沉默就伴著我們，回家的路是如此漫長，似乎經歷了一世紀之久，才到
達我家。
「再聯絡。」我丟下一句，準備開車門繞跑，卻被康本莊拉住。
「妳在生我的氣？」他擔心的表情。
「沒有！」我胡亂答道，不敢瞧他晶亮的眼神。
他正待說些什麼，便被我打斷，「我只是累了，很想睡覺。」
「是這樣子嗎？」他皺眉。
「對啊！不然哩？我生病了嗎？」我打哈哈，「很晚了，你明天不是有課嗎？」轉移
話題以策安全。
「妳真的沒有生氣吧？」他不確定的問。
「你有病喔？！你再這樣龜毛下去，我不保證我不會生氣。」我齜牙咧嘴。
「好吧。」
終於放過我了，真是謝天謝地，祖宗保祐。
「禾均，妳不要每次都無緣無故不講話或不理我，我都以為妳在生氣。」康本莊突然
正色道。
「我哪有啊？」矢口否認。
「像今天下午，還有剛才。」他舉例說明。
「下午是你活該，剛才是我累了。」我理直氣壯，「自己不檢討，還怪我？」箭頭轉
到他身上。
「開開玩笑嘛！誰知妳當真了。妳何時變那麼小氣，經不起玩笑了？」作賊不僅會喊
捉賊，還會人身攻擊。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就要敢當。」我冷哼，「聖人寡過、賢人多過、小人無過。」
因為小人都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了。
「沒那麼嚴重吧！」他嘻皮笑臉地，教人想一巴掌打掉他那痞子般的笑臉。
「秀才遇到兵。」我懶得理他，「晚安。」推門下車。
他也跟著下車，「妳看，妳又來了。」
一把無名火熊熊燃起，我停止尋找鑰匙的動作，轉過身去，瞪著他，只見他好整以暇
的靠在車尾，揶揄的笑容高掛臉上。
「我怎麼了？」我冷冷的聲音。
「妳又生氣了。」他有力的指證。
「我沒有！」我否認。
「明明就有。」他據理力爭，「不要壓抑自己的情緒，要適時的發洩，才不會傷身體
。」
「隨便你。」我當他唱大戲，專注於尋找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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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15)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hu May 13 06:20:0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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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什麼態度啊？我是說真的。」康本莊拉住我的的手肘。
「那是你家的事，我不愛聽。」我甩掉他的手。
「我家的事？搞清楚，我們在討論的是妳的態度！」不悅寫滿他整臉。
「我們？討論？」我提高音調，「是你一人在發表高論吧！」
「妳不要無理取鬧。」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我聳肩。
「妳．．．」
「我怎麼了？我愛怎麼處理或表達我的情緒，是我的事，你無權干涉。相反地，你要
尊重我這個權利。」我搶白。
「我是在關心妳耶！」他的聲音大了起來。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面無表情，其實內心波濤洶湧。終於找到我的鑰匙，忿力
地對準鎖匙孔，開了大門，「晚安。」正待進門，卻又一把被他拉了出來。門也在我身後
關上。
「妳很任性。」他指責道。
「你管我那麼多？！」我回嘴﹕「你又不是我爸媽。」
「簡直不可理喻！」他無力地。
「你可以不用容忍。」我反唇相譏。
「女子難養也。」他鄙棄的語氣。
「你何德何能，憑啥養我？」我口不擇言。
「妳．．．．」他氣結。
「我怎樣？」我杏眼圓瞪。
「妳．．．．」他遲疑。
「我怎麼了？你說！」我瞪著他。
「 妳大姨媽來了嗎？」他一鼓作氣。
「哪有啊？你亂講。」我直跺腳，「你怎麼那麼低級，問這種問題。我們在吵架耶
！」
他咧嘴一笑，「我們怎會吵起來的？」
「這．．．」我突然得了失憶症，「忘了。」
「糟糕，我也不記得了。」他搔搔頭。
「真是浪費時間和力氣。」我做鬼臉。
「算了，談和吧。」他說。
我無條件同意。
「第一次見到妳這麼野蠻的一面。」他笑道。
「都是你！」我怪他，「喚醒我性格中的黑暗面。」
「是喔！自己本質不好，怪別人啊？」他虧道﹕「是誰說小人無過的啊？」
「好像是孔子。」我亂栽贓。
「胡說八道。」他搖頭，「還好孔子是埋在山東，聽不到妳的鬼扯。」
「哎唷，他早就投胎轉世，沒有空理我。」屍骨已寒。
「說真的，」他正色道，「假如妳有不高興的地方，就說出來，大家可以溝通溝通
。妳把話藏在心裡，我怎猜得到妳的想法？這樣會溝通不良，以後就會有心結了。」
「沒那麼嚴重吧？！我又沒怎樣。」我死鴨子嘴硬。怎能告訴他，剛才他的舉動讓
我心頭小鹿亂撞，所以要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是嗎？」他狐疑的看著我。「妳在車上明明一副看我不順眼的樣子。」
「我有嗎？天地良心喔！」我誇張的否認。
「妳不肯正視自己的心情就算了，不過人至少要做到要對自己誠實。」他意味深長
的看了我一眼。
「你究竟想說什麼？」話中有話，讓我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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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16)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hu May 13 06:20:0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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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只是怕妳生我的氣。」他看得我心發慌。
「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像你。」我乾笑。
「很晚了，妳也該回去睡妳的美容覺了。」他微微一笑，轉移話題。
「也對。」我看看錶，的確不早了。
「我送妳上樓。」他紳士地。
「好有騎士精神。」我受寵若驚。
「因為妳家在二樓，不用花力氣。」他多此一舉的解釋。
「捨不得我就說嘛！」我做鬼臉，試著緩和尷尬的氣氛，但這蠢話一出口，我就後悔
了。
「妳是癡人嗎？」他詭異地笑著。
「啊？你說啥？」不懂，這可難倒我了。
「作夢啊！」他一副逮到我小辮子的表情，「只有癡人才會作夢。」
紅顏當真命苦，好心果然沒好報，還會被指為白癡。不過我很高興他是這種反應，那
才是我所熟悉的康本莊，一個我知道如何應付的康本莊。
「我家到了。」開了門，我宣佈，「晚安，開車小心點。」
「早點睡。」他凝視著我，一副憂鬱小生的模樣，又看得我月光光心慌慌。臨去前，
只丟下一句，「聽聽自己心裡的聲音吧！」
我則逃也似的進了門，神經兮兮地把門全上鎖，彷彿這樣做就可以把方才的一切鎖在
門外。
康本莊的話在我心裡激起一陣陣的漣漪。我衝至陽台，看著他拉長的身影坐進車裡，
想到曾做過的一個心裡測驗，假如一個人在離開住了一晚的小木屋時，回頭看看那小木屋
表示這人很念舊。突然希望他能抬頭看我一眼，結果，事與願違。事實證明我們之間沒有
心電感應，奸情--堅貞的友情--不夠深厚，跑車在我注視下依然揚長而去，隱隱約約有個
感覺，我們似乎會就此交錯而過，而後漸行漸遠。
聽聽我心裡的聲音？康本莊是存心跟我打啞謎嗎？好玄的七個字。真當我白癡，不知
道心臟沒有聲帶，不能發聲嗎？人蠢，自己的母語當然也學不好，我就只能大人有大量的
睜隻眼閉隻眼吧。
我內心的感覺？對啥東西的感覺？對他這個人嗎？哥兒們，是他在我心目中的定位。
除此之外呢？依稀有另一個聲音要冒出頭來，想要否定這個定位，但我下意識地壓抑著這
個想法，不敢深入去探索，直覺地這個東西一但出現，現況就會改變，平衡也會被破壞。
標準中產階級保守心態，我自嘲，但是就是沒有勇氣去揭開事情的真相，
只能當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敵人追埋頭入土的駝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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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17)
發信站: 貓咪樂園 (Sun May 16 06:20:02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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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昨天怎麼又沒來上行銷管理？」一下課，張德葳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睡過頭了。」我趴在桌上，哈欠連連，從來不知道胡思亂想會讓人連續三晚失眠。
「小姐，妳實在有夠懶散的。」她沒好氣地，「星期天下午要討論期末報告，妳沒問
題吧？！」
「要討論什麼？」我毫無頭緒，連蹺課兩個禮拜的下場，完全沒有概念。
「妳真是有夠混的！」德葳撇嘴。
「我混，故我在嘛！」我的至理名言。
「笛卡兒聽到會被妳氣活。」她搖搖頭，「這我們昨天想的大綱，妳拿去看，順便找
找資料，星期天不准兩串蕉來。」
「是！大姐頭。」我吐舌。
「喂喂喂！妳知不知道......」看張德葳一臉奸笑，想必又要跟我小道消息交流了。
「不知道。」我斬釘截鐵地。
「我都還沒說是啥事，妳又知道妳不知道啦？！」她繞口令。
「妳不說我當然不知道妳要說的是我知不知道啊！」這招我也會。
「對喔！」她恍然大悟。
「我現在知道豬真的會笨死。」我同情地看著她。
「方禾均！」她作勢要打我。
我兩手一攤，「不要因為隱藏二十年的秘密被揭穿了就惱羞成怒，請保持風度。」
「妳......」她恨得牙癢癢的。
「好啦！不鬧妳了。有什麼事就說吧！」看在好朋友一場的份上，我就得饒人處且饒
人。
「妳知不知道康本莊跟林舒妤...」她賣關子。
乍聽到他的名字讓我心跳漏了一拍。「怎麼了？」我不動聲色。
「他們兩個昨天上課有說有笑的，好像很熟的樣子。」德葳一臉疑惑地。
「哦？這很稀奇嗎？」我已見識過了，自然不覺得奇怪。
「也不是啦！只是沒料到林舒妤動作會這麼快，前幾天才說要幫她介紹，昨天就一副
老朋友的模樣。昨天下課後兩人出去玩，也不知到玩到幾點才回來。小宇十二點打電話給
草壯，居然還沒回家。」她咋舌。
「這叫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我冷笑。
「說得也是。」德葳眉開眼笑地。
「咱們靜觀其變吧！」我故做鎮定，其實心裡著實不舒服。
沒來由的心情低落了起來，無意識的和德葳說笑，事實上是有聽沒有進，心裡腦中想
的全是康本莊和林舒妤，想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為何可以一見如故的樣子，今天下午康
本莊沒課，以前都會和周立宇來找我和德葳，今天怎麼沒過來，難道他和她又出去玩了？
「可惡！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有異性沒人性！」我咬牙切齒。
「妳在說什麼啊？」
我回過神來，只見德葳瞪得銅鈴大的眼睛直盯著我瞧。
「沒有。」我心虛的笑笑。
「我才跟妳兩天沒見，好像就有代溝了，真是雞同鴨講。說！妳是不是有啥事瞞著我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包青天看太多的影響，自以為是再世包氶。
「很抱歉，要當雞妳自己去當，我不是男的，沒辦法當鴨。」我雙手一攤，無奈地。
「方禾均！」德葳生氣地大叫，「妳很討厭耶！」
「再來妳是不是要罵我死相啊？」我嘻皮笑臉地。「這要留著對周立宇說比較好。」
她趴在桌上，一副沒力的樣子。
「喂！」我戳她。「起來啦！找個地方喝下午茶吧！」
她不理我。
「小姐，剛剛是開玩笑的，妳不是這麼小心眼的人吧！？！」我笑嘻嘻地。
「方禾均，我搞不懂妳。」德葳坐起身，「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妳以為我還不清楚
妳那一招嗎？」
「哪一招？」我一頭霧水。
「轉移話題！」她指控。
「我哪有啊？」我耍賴，「妳哪一隻眼睛看到了？左眼還是右眼？可以看到話題這種
抽象的東西在轉動，妳要去檢查眼科了。」我熱心地，「我知道有個眼科醫師不錯，妳可
以去看看。」
「妳又來了！」她生氣地說，「妳到底當不當我是好朋友啊？！」
「妳不只是我的好朋友，還是我的好姊妹！滿意了吧？」我安撫她。
「妳當我是好朋友、好姊妹就不會這樣敷衍我了。」她傷心地。
「我很有誠意耶！我可沒對別人說過唷！」真不知她在不滿什麼。
「好朋友的定義是什麼？」她質問。
「有福我享，有難妳當囉！」我開玩笑地，想緩和這種火爆氣氛。
「是這樣就好了！」德葳冷哼一聲。
「小姐！我哪裡惹到妳了？」我困惑地。
「我覺得妳一直在防著我，有心事也不會告訴我。」她指責地。
「我哪有啊？！」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那妳剛剛心裡在想些什麼？怎麼會冒出一句有異性沒人性的話？」她直擣問題核心
。
「忘了。大概是在說妳吧！」我打哈哈地。
「方禾均！」德葳一副想掐死我的樣子，「我敢打賭妳剛剛想的一定不是我，而是康
本莊。」
「一派胡言，我都忘了我在想些什麼，妳又知道了。」我企圖蒙混過關。
「妳在逃避什麼？喜歡一個人想著他並沒有錯。」她冷冷地說。
「我喜歡他？！」我怪叫。「妳瘋了嗎？我們只是哥兒們。」
「不喜歡他，也不會聽到他和林舒妤的事就這樣失魂落魄。」她一針見血地。
「我沒有！」我馬上否認。
「明明就有。」她堅持。
「沒有就是沒有！」我否認到底。
「我不想跟妳辯了，」德葳語重心長地，「小均，喜歡一個人並不可恥，也不是什麼
丟臉的事，更不是壞事，真喜歡的話，就好好把握，不要以後再來後悔，年輕只有一次，
不要作一個只會逃避的笨蛋，好嗎？」
「妳好像行將就木的老太婆。」我小孩子有聽沒有懂。
「妳到底在逃避什麼？」她挫敗的呻吟，「我發現我從來都不懂妳，我這好朋友真是
白當了。」
「妳說這什麼話？咱兩姊妹，可不要為外人起內鬨。砲口要朝外，瞭不瞭？」我動之
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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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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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德葳難以置信地，瞪了我良久後，憤憤不平地道：「算我倒楣，只能對牛
彈琴！」
我默然了，突然覺得好累，只能無言以對。
當初剛認識康本莊時，刻意抹煞自己對他一見鐘情的心動，努力壓抑自己心中萌生
的情愫，避免讓兩人陷入任何曖昧不清之中，只因為我不信任那個叫「愛情」的玩意兒
，只單純地想跟他當朋友。到頭來，卻發現，一切努力都白費了，無可避免地，我早已
在不知不覺中敞開心門，讓他進駐，對他的依賴加深了，更無可救藥地戀上他的陪伴。
沒有他在身邊，去哪兒都是地獄。
這是我花了三天時間，在歷經閉門思過、到處閒晃，進而茶飯不思、睡不安寢之後
所得到的結論，一個令我非常沮喪的結論。
「妳又神遊到哪兒去了？」德葳不高興的語氣。
「太虛。」我設法擠出個笑容，暗自祈禱德葳放過我一馬，我怕自己會禁不住她的
一再逼供，和盤托出一切。
我不敢去想是什麼原因讓我視愛情為畏途，更不願提起為何我不信任愛情。德葳，
我不能說的是，我的父親一手毀了我對愛情的憧憬，當他跟我媽兩人恩恩愛愛、雙宿雙
飛之時，他還記得有另一個女人為他辛苦懷胎十月、忍受多少人的谿落及訕笑嗎？以前
，每當思及我的幸福用別人的痛苦換來的，我就對父親格外不能諒解，更讓我陷入了困
境之中因為當我同情Sylvia及她的兒子時，我似乎便背叛了我的母親。雖然現在我母親
已經接受了他們母子倆存在的事實，背叛的罪惡感已不再困擾我，但對於愛情，我不再
懷抱期待，只會冷靜的分析看待，而結果，通常是裹足不前。
似乎看出我的難言之處，德葳饒了我，善解人意地：「我想去吃刨冰，是好朋友的
話，就陪我一起胖吧！」
◇ ◇ ◇ ◇ ◇
「咦？今天周立宇怎麼沒來找妳？」吃著冰，我將自己的疑問提出來，事實上，則
是想旁敲側擊打聽康本莊的消息。
「他和康本莊去支援前線了。」德葳天外飛來一筆。
「說啥術語？有聽沒有懂。」我皺眉，略過康本莊的部份。
「他們班今天有聯誼，男生人數不夠，昨晚臨時被抓到要去充數。」德葳慢條斯理
地。
「妳放心啊？」奇怪，愛情不是連一粒沙子都容不下嗎？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該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又何必強求？」德葳一派豁達
，「何況像我這麼好的女朋友，他打著燈籠都未必找得到。要想他不愛我，很難啦！」
她信心滿滿地。
「……，妳還真是有自信啊！」我甘敗下風。
「這是妳有所不知，」德威搖頭晃腦，一副老學究的樣子，「看在妳是我好朋友的
份上，我就以過來人的身份指導妳，順便傳授妳一些秘訣……」
「妳省省啦！」我打斷她的廢話，「請說重點，我再考慮要不要聽。」我不喜歡拐
彎沒角。
「妳很沒禮貌喔！」她不贊同的眼光。
「不說拉倒，給過妳機會了。」我埋頭吃冰。
「好啦好啦！」她著急地，知道我是來真的。「這個男人啊，妳不能管他管得死死
地，也不能黏得太緊，不然他會喘不過氣來，不能體會女朋友的好處，最後會覺得女人
只會礙手礙腳的，心生厭煩。有時得放牛吃吃草，還他一點自由，讓他呼吸一下新鮮空
氣，他才能體會到妳的好，反而會心生罪惡感，覺得對不起妳，因而對妳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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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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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是哪門子歪理啊？」我嗤之以鼻。「沒根沒據的，也沒有理
論基礎。」
「這是經驗談耶！」德葳哇哇叫，「愛情哪還需要理論？理性過了
頭，有病。」她不屑地。「果然是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
「妳才有病，老氣橫秋的，裝給誰看？」自以為經歷過大風大浪，
其實也只談過這麼一次戀愛。
「我不跟妳辯，」德葳揮了揮手，「總之，要馴服愛情這個變溫動
物的最高指導原則就是『若即若離』，男女朋友之間要做到『黏而不膩
，分而不離』的境界，才能常保愛情的溫度。」
「哇！偶像！士別三日，就教人耳目一新，妳現在說的話，我都聽
不懂了。」我如鴨子聽雷，耐心聽完她的長篇大論，最後下了這個註解
。
「算了，諒妳年幼無知，是不會了解這麼高深的理論，」德葳搖頭
，「真是的，跟妳說這麼多做啥？白白浪費我的口水。」
「妳不要仗著自己看起來比較『糙老』的樣子，就倚老賣老喔！」
我齜牙咧嘴地。
「嘿嘿，事實擺在眼前，我的經驗是比妳豐富，怎麼樣？」她好不
得意地。
「無聊，這有啥好比的。」我瞪她一眼，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
都快大三了，怎麼還會辦聯誼？真是不安於室的男人。」
「妳這什麼用詞啊？！真是不倫不類。」德葳噗嗤一笑，「妳不道
嗎？男生年紀越大，行情越好哩，哪像我們女生的身價是隨年齡遞減，
金銀銅，最後被視為一堆爛鐵。他們這叫老來俏！」她大發議論。
「妳這什麼心態啊？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不茍同。
「我這是跟現實妥協嘛！」她小媳婦的嘴臉。
「嘿嘿！接下來妳是不是要說大學是小社會？」我冷笑，「不說這
個了，他們跟誰去聯誼啊？」
「社會系，林舒妤她們班。」德葳別有深意的看著我，瞧得我好不
自在。
「喔。女生的行情也不差嘛！快大三了還不是照樣聯誼。」我低頭
吃著那早已化為一灘水的冰，「學學人家，不要再妄自菲薄。」我快速
地下了結論。
「妳記不記得……」德葳想起什麼似地。
「不記得。」我迅速地否認，對於她接下來的話，早已了然於心。
「少來這套。」她冷哼一聲，「妳一定記得妳和康本莊怎麼認識的
吧？！」
唉，該來的躲不掉。「是啊！那麼烏龍的事，想忘都還會有人提醒
我。」我悻悻然地。
「真的很好笑嘛！」她咧開大嘴，「妳說，這次他們聯誼會不會也
發生啥有趣的事啊？」德葳意有所指。
「等他們回來問問，不就知道了。」我輕描淡寫地。
「只怕到時候為時已晚，木以成舟，就有人要後悔莫及了。」她搖
頭晃腦地。
「張德葳，妳成語用得不錯嘛，很溜喔！最近有讀書吧？！」我氣
定閒前的，其實心裡恨不得把那張多話的嘴縫起來，或用瞬間膠把它上
下嘴唇黏住。「冰吃完了，可以走了吧？」我擺明不想再繼續同一個話
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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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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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頭萬緒盈繞在心的感覺如何？看我現在這樣就知道。而我偏偏最不喜歡
去煩惱一些事情，變得鎮日眉頭深鎖，一副林黛玉受盡欺凌、心有千千結的模
樣。優柔寡斷有違我的本性，唸不下書、心狹胸窄的、甚至差點和德葳姐妹鬩
牆，這一切只因我太在乎康本莊和林舒妤。老實說，我害怕自己性格中的黑暗
面會漸漸浮現，而變成一個善妒、疑心病重、佔有欲強、逼得別人喘不過氣來
的人，嚴重破壞我大家閨秀的氣質，我更不想成為一個自作多情的人，造成康
本莊的負擔，也傷害自己那脆弱得經不起任何打擊的面子。
在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快劍斬亂麻、慧劍展情絲、重拾書本、一頭躦近黃
金屋逍遙的時候，電話鈴響了。
「小禾嗎？」電話那頭傳來張德葳的聲音，可能是打公共電話，聲音聽起
來有點怪異。
「我家現在就只有我一個人在台灣，」我懶洋洋地提醒她，「如果接電話
的人不是我，那可能是有歹徒入侵，記得叫警察來救我。」
「方禾均！妳哪來那麼多廢話！不跟妳說了，」德葳兇巴巴的口氣，「康
本莊出了車禍，現在在台大醫院急診室，趕快去看他。我現在也要過去，待會
兒見。」
「啊？」我嚇傻了，忘了該如何反應，最後只冒出一句，「嚴不嚴重？」
「我不清楚狀況，立宇沒說什麼，只叫我通知妳。反正我們快點過去就是
了。」德葳連珠砲似地，「我坐計程車去接妳好了，十分鐘後妳家樓下見。」
「喂！」還沒等我回答，電話已經掛斷了。
緊張兮兮地，發呆了好一會兒，我控制不住地開始幻想康本莊倒在血泊中
的模樣，天啊！德葳這麼緊急的樣子，該不會是要去見他的最後一面吧？！我
只覺得一股寒意漫天捲地襲擊而來。
◇ ◇ ◇ ◇ ◇
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到了醫院後，我和德葳焦躁地尋遍擁擠的急診室，
仔細地看清各張表情不一的臉孔，痛苦難耐、憂心忡忡、眉頭深鎖、目光呆滯
、如釋重負、神情凝重等各種形容詞都可以在此找到最佳演繹者。
「德葳，到處都看不到康本莊和周立宇，他會不會是被送去太平間了？」
到處都找不到康本莊，我急得語無倫次，以為想像成真。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方禾均，妳這狗嘴，不能吐一些象
牙出來嗎？」德葳怒視著我。
「對不起，一時昏了頭。」我喃喃道。
這時，正對我們的X 光室門打了開來，坐在輪椅上被推出來、咧開一張大
嘴笑得很開心的人，正是康本莊。
「禾均、德葳？！你們這麼快就來了？！」詫異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
驚喜。
「你沒事吧？！差得我差點心臟病發。」我皺眉，檢視著他，看起來很健
康的樣子。「不是去聯誼嘛？怎麼聯到急診室來了？又不是跟醫學院聯誼，發
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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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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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為了閃一條狗！」康本莊恨恨地。
「啊？閃一條狗？！」德葳難以置信地。
「對啊，妳們都不知道這人有多笨！」周立宇搖頭，開始解釋來龍去脈。
經過周立宇拉拉雜雜的解說，外加七手八腳的動作比劃，我總算了解事情
發生的經過。
「你在說書嗎？！簡單的說，康本莊為了閃一條狗，摩托車上的吐司掉了
下來，他仗著自己手長，又懶得下車去揀，就只有彎腰下去，結果一個重心不
穩，摩托車就這麼壓了下來，壓在腳上，就動彈不得了，對不對？」我把周立
宇的長篇大論簡單化。
「對啦！」周立宇搔搔頭。
「天啊！你居然能把這麼簡單的一件事，說成這樣精彩，真是人所不能及
啊！」德葳瞠目結舌。
「嘿嘿！」康本莊乾笑，「活該，還敢罵我蠢？！真是一百步笑五十步。
」
「你們兩個是半斤八兩！真是受不了，居然有人懶成這樣。」我由上俯視
坐在輪椅上的康本莊，極度不屑地。
「是啊！愛耍帥嘛，也不怕去閃到腰，簡直就是拿自己未來老婆的幸福開
玩笑，我真同情她。」周立宇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周立宇，你說到哪兒去了？嘴巴放乾淨點。」德葳使出馭夫術，捏得他
討饒。
「妳想謀殺親夫啊？」周立宇揉著手臂，「只是開開玩笑嘛！小莊又不會
介意。」
「你這白癡，」德葳瞪著他，「回去再跟你算帳。」
「哈哈！德葳，妳也知道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啦？！」康本莊隔岸觀火地
，「就麻煩妳回去之後好好『伺候、伺候』這小子吧！」
「康本莊！你太不夠意思了。」周立宇指責地，「枉費我對你如此痴心一
片。罷了。」二十歲純情少年的一顆玻璃心，「咚」地一聲被敲碎了。
「你當自己是張國榮在演霸王別姬嗎？可惜金馬獎沒有最爛男主角獎，害
你白忙一場，真是辛苦你了。」我聊表歉意。
「三個對一個，不公平！」周立宇抗議有理。
「醒醒吧！人生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康本莊曉以大義。
「看來今天真正倒楣的不是康本莊，而是我。」周立宇頗覺大勢已去。
「不會啦！有我在你身邊保護你，你就不會倒楣啦！」德葳肉麻不看場合
地，「喂！你們兩個不要聯合起來欺負我的小宇喔！」
「張德葳，妳不要陣前倒戈！」我威脅的語調，接著矛頭轉向康本莊，「
你也太不小心了吧！害我擔心的半死，不知損失了多少腦細胞。」其實，在聽
到康本莊無啥大礙之後，我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才安定了下來，卻又氣他如此
不注意自己的安全。
「是啊，剛剛小禾多緊張，還差點去太平間找你哩。」德葳搧風點火。
「哇！這不是咒我死嘛？」康本莊哇哇叫。
「還說！自己不對，怪別人啊？」我惡聲道，「還有，自己不會打電話嗎
？周立宇在電話中語焉不詳的，我還以為你以經昏迷了。嚇都嚇死了。」
「我走不動，才請他打電話嘛！」康本莊委曲地。
「反正啊……，嘿嘿嘿。」我笑裡藏刀。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知道妳大人有大量，一定不會跟我計較。」康
本莊陪笑道，心知肚明我未完的話。
「莊本康，你好像太不了解我了。」我擠出一抹笑容。
「有好戲看了。」德葳幸災樂禍地。
「他們兩個在說啥？」周立宇一頭霧水地。
「敲竹槓。」我皮笑肉不笑。
「方禾均，妳吸血鬼啊？」康本莊不平地，「我是病人耶！還好意思壓榨
我？妳不知道一個可能殘廢的人最需要的市愛和關心嗎？妳這樣對我，不怕我
變成一個會憤世嫉俗的偏執狂？妳就造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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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22)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ue May 18 05:20:0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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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真幽默。」我假笑，「對了，醫師怎麼說？」說到病人，我
才想起來，只顧著教訓康本莊，忘了關心他的情況。
「現在在等X 光片，還沒讓醫師看過。」答的人是周立宇。
「喔，那就等吧。」我拉著德葳找了椅子坐下來，示意立宇把康本莊推過
來。
◇ ◇ ◇ ◇ ◇
「幸好只是軔帶受傷，骨頭有小裂痕，沒有骨折。」折騰了大半天，好不
容易出了醫院送康本莊回家，所有的人如釋重負，研究著那隻上了石膏的象腿
。
「不過這石膏要上兩、三個禮拜，哪兒都不能去，真慘。」德葳無限遺憾
。
「對啊！這會讓我生不如死耶！」象腿的苦主康本莊愁眉苦臉地。
「胡說些什麼？！」我瞪他，「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還沒跟你爸媽說吧？！」周立宇揚眉。
「沒有。」康本莊搖頭，「回來一看就知道了，何必讓他們多擔心，也無
濟於事。」
「那你一個人在家，還可以吧？！」德葳擔心地。
「安啦！」康本莊拍胸脯。「有我就搞定了。」
周立宇皺眉，「小禾，這傢伙可能摔壞腦袋了，我看還是妳留下來看著他
比較妥當。」
「為什麼是我？」我質疑，強烈懷疑他的動機。
「讓妳多點機會跟帥哥培養感情，不好嗎？」德葳心懷不軌地。「反正妳
下午也沒課，就當作是日行一善。」
「免了、免了，這機會可不可以讓給別人？」我抱著一絲希望。「再說，
我才不想浪費時間在這個人身上。」
「方禾均！我們好朋友一場，好歹在他們面前給我點面子嘛！而且我是病
人耶！」康本莊採哀兵政策。
「德葳，這人是誰，妳怎麼隨隨便便就帶我到陌生人家？」我撇清關係。
「生病皇帝大，妳反抗也沒有用。」周立宇顯然皮癢，「而且，妳該不會
狠心讓一個已經不良於行的人當電燈泡，獨自品嚐寂寞孤獨的痛苦吧！？！」
他試圖對我動之以情。
「是啊！小禾，這樣的安排再好也不過了，是雙贏的局面。」德葳的胳臂
肘顯然是向外彎的。
「是嗎？為什麼我有吃了大虧的感覺？」這裡明明有三方，只有雙贏，輸
的人不就是我？
「吃虧就是佔便宜！」德葳眼睛眨的快抽筋了。
就這樣，在他們的強力遊說之下，我被迫留了下來，照顧康本莊。
◇ ◇ ◇ ◇ ◇
「還沒去聯誼就摔成這樣，可憐。這是不是叫做『出師未捷身先死』？」
我幸災樂禍地，「林舒妤知道你受傷嗎？」
「不知道吧！」康本莊聳肩。
「你沒有通知她嗎？這樣放她鴿子，好嗎？」我若無其事地。
「到時候再解釋就可以了。」他無謂地。「現在沒那個力氣管她。」
「這樣蠻差勁的。」我不甚由衷地。
「不然妳去幫我打電話告訴她。」康本莊笑得邪惡。
「我跟她不熟，這樣很奇怪。」我推托地。
「那就不要囉唆一大堆。」他不耐地。「妳最近跑去哪了？老是找不到妳
。」
「沒有啊！」我心虛地，害怕他發覺，因為他，我當了三天的迷惘羔羊，
當處閒晃。「午餐想吃什麼？我去幫你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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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23)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hu May 20 07:20:0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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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看妳吃什麼，順便幫我買一份就行了。」他不挑地，「對了
，鑰匙帶著。」
◇ ◇ ◇ ◇ ◇
才出電梯，就聽到一陣高分貝的笑聲，似乎是從康本莊家中傳出的。
我開了門，果不期然，是林舒妤。
「嗨！妳回來了，買了些什麼？」她打招呼，殷勤地接過我手上的袋
子。「速食啊？！這樣對傷勢好嗎？」她皺眉。
「肯德雞！！」康本莊驚喜地。「妳跑那麼遠啊？」
「是啊。」我笑笑。
「炸雞太油了。」林舒妤不贊同地。「怎麼不買其他的？」
「我喜歡吃，而且很久沒吃了。」康本莊滿足地。
「對不起，不知道會有訪客，沒多買一份。」我沒有一絲歉意。「康
本莊你分她一塊。」我可不想要跟她一起分享我的漢堡。
「好。」康本莊不甚熱衷地，面有難色。
「沒關係。」林舒妤尷尬地，「我等一下再去吃就行了。」
「那妳先吃薯條吧！」我推給她。
「不用，我不吃速食。」她拒絕，「那種東西對身體不好。」
「喔！」除了喔，我不知如何回答這掃興的話。
「本莊，你要多注意身體，受傷的人，還這麼大意。」她嬌柔地。
「受傷心情已經很獄卒了，當然要多善待自己。」康本莊微微一笑，
津津有味的吃著。
也許是對林舒妤已存有某種敵視的心態，對於與她建立友誼的想法，我
完全提不起興致，連基本的社交談話我都不想參與。與她和康本莊同處一個
屋簷下，更讓我如得痔瘡，渾身不對勁。
狼吞虎嚥完我的漢堡，「既然有人陪你，我就先回去了。」
康本莊明顯僵住，好一會兒，才硬著聲：「妳就這麼等不及要擺脫我嗎
？」
察覺他的怒氣，讓我有些擔心，但三個人的午餐讓我消化不良，「不是
，反正現在有人陪你，我又得去圖書館找消費者行為學的資料，免得開天窗
，到時張德葳跟我嘮叨個沒完沒了。」
「妳這個蹺課大王，」指責的背後有著一絲寵溺，「我早就幫妳準備好
了。」
「啊？」下巴往下掉的原因，無關地心引力的大小。
「你對她還真好。」林舒妤微妒地。
「日行一善而已！」康本莊不居功。「小禾，嘴巴闔上，妳的下巴快要
脫臼了。」
「謝謝，我真是受寵若驚。」我不自在地，這麼好康的事，我還是大姑
娘坐花轎，頭一遭遇到。「大恩大德，來世結環銜草。」有沒有來生，還是
個問題。
「不用妳感激，」聲音裡夾雜著的似乎是失望，「是好朋友說這種話就
見外了。」
「那就大恩不言謝啦！」我恙裝輕快，心裡著實有些壓力，因為他的好
，及在場的林舒妤。
「我看我還是先回去好了。」林舒妤識趣地，笑比哭還難看。
「謝謝妳來看我。」康本莊迫不及待地，「小禾，麻煩幫我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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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24)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hu May 20 07:20:0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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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請神容易，送神難。
林舒妤肯定不是當神仙的料，這麼好打發。我開始同情她了。
似乎想延長待在康本莊勢力範圍內的時間，林舒妤放棄電梯而選擇
了樓梯，慢慢地拾階而下，一步一腳印。
「妳是怎麼讓他喜歡上妳的？」她開門見山，而我佩服她的勇氣。
「啊？」我裝傻，「朋友哪有不喜歡彼此的？」
「妳知道我指的喜歡是哪一個喜歡。」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他一
定很喜歡妳，才會為妳付出這麼多。」
僅僅是幫我查資料，有這麼嚴重嗎？「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妳真的一點都不動心嗎？」她懷疑地，「他真的是把妳放在心上
，才會時時刻刻想著妳，事事為妳著想，幫妳打點好一切。」
我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妳這樣漫不在乎，小心將來後悔。」她警告地。
「交淺何必言深？」言下之意，這不關她的事。
「妳很懂得保護自己嘛！」她嘲諷地，停住腳步，定定的看著我，
「外表看起來很開放，容易親近，不與人爭，其實是封閉內心，心牆比
誰天高，比長城厚。這面具妳戴得累不累？」
「言重了。」我奉行簡約主義，簡簡單單過生活，回話再精簡不過
了，但心裡著實為她超乎常人的洞悉能力驚訝。
「我是很注重環保的，妳丟，我一定會撿的。」她挑釁地，試圖激
起我的鬥志。
「歡迎，假如妳撿得到的話。」我涼涼地。可惜我不吃這一套，本
人的偶像是震古鑠今的姜太公。
「這可是妳說的，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她挑明地，聲音裡有
著擋不住的竊喜。
「強摘的瓜，不甜。」執迷不悟，受傷的是自己。
「現在說這個，太遲了。」她堅定地，毫無退讓的意圖。
送她出大樓，看著當空的烏雲，我有著不祥的預感，為她。
「我只能說，我佩服妳的勇氣。」我真心誠意的，因為這種自尋死
路、自願往火坑跳的勇氣，想必早就讓我遺落在娘胎裡。
「謝謝妳的讚美。」她毫不謙虛，真的是女中豪傑，「我不會輸妳
的。」
「何不直接向他表白？」我壞壞地，這樣肯定會嚇跑康本莊。
「我沒有那麼愚蠢，再見。」她轉頭離去，只留下自信的餘音及香
耐兒19號的味道在空中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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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25)
發信站: 貓咪樂園 (Sat May 22 03:20:09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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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去那麼久？」康本莊怨恙地。
「送佛送上西天啊！」我嘲弄地，「人家特地來看你，你就這麼把她
打發走，太無情了吧？！」
「誰讓她要不請自來。」他無愧地。
「你好樣的。」我豎起大拇指，「她很關心你。」
「她當我是朋友吧！朋友本來就要互相關心。」康本莊思想純正。
「你們也才認識不到一個禮拜，交情就這麼好，真是投緣。」刻意的
若無其事，妒意依然藏不住。
「妳這樣認為嗎？」他不以為然地。
「可是她似乎挺喜歡你。」我有意無意地洩林舒妤的底。
「也許真的是。我不能阻止她喜歡我，可是我跟她沒什麼。」康本莊
淡淡地否認。
「何必這麼急著撇清？」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要多心，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他無辜的眼神，似乎在指控我亂
栽贓。
「若不討厭她，可以試著交往看看。」我做出違心的建議，想驗證什
麼似的。
「妳是她的說客？」康本莊揚眉，我此刻才發現，他有一對又濃又黑
劍眉，英氣逼人。
「不是，我只是……」我突然辭窮，「算我雞婆。」
「不不不，這很有趣。」他洋溢著笑意，「妳的心態值得研究。」
「你職業病發作了嗎？請不要拿我當實驗室的白老鼠。」我防衛地。
「我這期在修變態心裡學。」漫不經心的語氣下，隱藏著犀利。
「康本莊！你在暗示什麼？」我微瞇起眼睛，機警地。
「沒有啊！」他橫躺在沙發上，頭枕著手，盯著天花板。「只是想跟
妳分享我最近上課學到的東西。」
「心理學，我沒研究。」我斷然拒絕。
他平淡地一如在談論天氣，「妳最近對我不大友善。」一雙黑眸直勾
勾地望著我，「可以談談嗎？」。
「你有妄想症啊？荒謬。」我駁斥，「你以為自己是心理醫生嗎？」
「有點。我這樣躺著像病人，」他坐起身，「應該妳躺下才對。」
「無聊。」懶得搭理他，電視也許比較好看。
「快點，讓我過過乾癮嘛！」他熱切地。
我忙著操縱遙控器切換電視頻道，假裝沒聽到。
「方禾均，我在跟妳說話，請專心一點。」他控制著陡升的怒氣。
「你說，我在聽。」我依然盯著電視螢幕，敷衍地。
「與人交談要看著對方的眼睛，這是國民禮儀基本常識。」他咬牙切
齒的。
「對不起，我沒有常識，也沒有知識，所以要常看電視。」我無視於
他的怒氣。
他倏地起身，拄著拐杖走到電視前，關上電源。「現在可以談話了嗎
？」
「你很過分，」我不滿地，「發什麼飆啊？」
「我只是想好好跟妳談一次話。」他委婉地，「感覺起來，我跟妳好
久沒聊天了。」
「有這個需要嗎？」我譏刺地，「你怎麼不聽聽我想做什麼？」
「那妳說妳想做什麼？激烈運動我是不能陪妳做的。」他坐到我身旁
，自以為幽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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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26)
發信站: 貓咪樂園 (Sat May 22 03:20:09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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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級。」真恨不得拿肥皂洗他的嘴。
「妳自己想歪了！」他笑得邪惡，「我是說，像壓馬路、跑樓梯、溜
冰，這些運動現在我都沒法做。」
「平常也沒見你在做。」我嘟噥著。
他悶笑。
「我想看電視，總可以吧？你也不需要動用你的腳。」我用遙控開啟
電源，「只要手指輕輕一按，你就可以到法國看大廚怎麼做菜。」，我努
努嘴，示意他看螢幕，電視上的法國菜看來美味可口極了。「很簡單吧！
現在連出門拿報紙都不用，就可以知道天下事。」
「妳知不知道電視節目給予人強烈的聲光刺激，會讓人變得麻木不仁
？」他找碴地，「還有，國外研究報告指出，每天看電視的人智商比不看
的人低——」
「國外研究報告了不起啊？！」我無賴地，「變笨就變笨！男生不都
喜歡笨女生嗎？」
「我可不喜歡。」他正色道。「我喜歡有頭腦的女孩子。」
「你還真不挑哩，全天下的女人哪一個沒有頭腦的？死的不算。」我
扭曲他的原意。
「妳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氣惱地。「我喜歡聰明的人。」
「好，我一定會幫你留意的。」我隨口答道，「對了，是男、是女無
所謂吧？」
「真敗給妳了。」他朗聲大笑，「聽仔細了，我喜歡聰明、有主見的
女孩子。」
「我耳朵洗得可乾淨呢。」我打趣地，「放心好了，你這麼強調，有
，我一定會幫你介紹。」
「謝謝妳這麼熱心哦。」他沒好氣地。
「說真的，你覺得林舒妤這個人如何？」我表面風平浪靜，心底卻是
七上八下，覺得他的答案非常重要。
「她人還不錯，滿熱心的。」康本莊無心機地。
「你對她有一定的好感囉。」我若無其事的，「不錯，就追啊！」
「妳神經，妳以為我是蜜蜂嗎？見花就採。」他微怒地。
「我是為你終身大事擔心。」我一本正經地。
「真是謝謝，」他反諷地，「妳是想嫁給雞公嗎？」當雞婆。
「不客氣。現在可以讓我繼續變笨嗎？」我做了個鬼臉，將注意力轉
回螢幕上。
「妳怎麼沒想過毛遂自薦？」他突兀地，若有所思的神情。
「開玩笑！」我怪叫，有那麼一刻，我以為他窺破了我的心事。「我
才不會笨得自投羅網尋死路。」
「妳怎麼不會喜歡上我？」他小心翼翼地探問。「像我這種又高又帥
又有大腦的人，就像哈雷彗星一樣，百年難得一見。」他自我吹噓地。
「我知道，兒子是自己的好。」我極為敷衍地。
「算了，我不跟妳一般見識。」他立志當宰相，肚裡能撐船，「妳還
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又不喜歡我，我何必喜歡你?」我計較地。
「我有說過不喜歡妳嗎？」他低沈的嗓音飄過一絲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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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27)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ue May 25 07:20:05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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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我反將他一軍。
果然，他啞口無言。
「你說啊，要是喜歡我，就現在表白，我洗耳恭聽。」我得寸進尺，
緊迫逼人。
「好。」他下了重大決心似地，「我喜歡妳。」
「啊？」這回換我傻眼。
「我喜歡妳。」他凝視著我，似乎要望進我靈魂深處。
「我這麼可愛，誰不喜歡我？」我避重就輕地。
「我說我喜歡妳。」他定定地重複，引起我內心一陣悸動。
「我知道，你喜歡我很久了，不喜歡我，瞧我不順眼，我們怎麼當朋
友？」我打哈哈，極力掩飾我的心慌意亂。
「妳認為真的只有這樣？」他眼底的惡作劇一閃而逝。
「不然？」對他的把戲，了然於心，我不痛不癢地，「喜歡我，不要
光說不練，要證明給我看。」
「要怎麼證明？」他挑眉。
「笨！追女生還要我教你？！」我有些動氣，「是不是男人啊？」
「妳是說我可以追妳嗎？」他不確定地，有些竊喜。
「有本事就來追！」我吊兒郎當的，挑釁地看著他，「如果你有把握
追得到的話。」
「妳——」他一時語塞。
「我什麼？」我扳回一城，趾高氣揚地，「輸得心服口服了吧？」
「好男不與女鬥。」他生悶氣，「妳不信就算了。」
「你以為我那麼好騙啊？」我失笑。
「對啦！妳超級難騙到手的。」他賭氣地。
「反正你說喜歡我，也只是想尋我開心，看我出糗罷了。」我看透他，
「你說謊技術太差，騙人時眼睛特別晶亮，改進後再去騙別人。」
「可惡！」他嚷嚷著，「好，我就行動給妳看。」
「你這次要騙誰？」有好戲看，我是不會錯過的。
「什麼騙誰？」他一頭霧水，「我是說我要追妳。」
「好啦！神經病，」我捶他一拳，大笑，「開開玩笑可以，怎麼當真了
？你是扭到腳踝，又不是摔壞腦子。」
「我的話可信度就這麼低？」他一派無辜的表情，當自己砍櫻桃樹的華
盛頓。
「你現在才知道啊？」我信口開河污蔑他，「只會滿嘴胡說八道，哪句
真哪句假，你自己都說不準。」
他眼底閃著笑意，「說不過妳，妳這麼伶牙俐齒，個性又強，誰娶妳誰
倒楣，小心嫁不出去。」
「太污辱人了！」我滿腹委屈，只差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
「唷！說說而已嘛。」康本莊象徵性地安撫著我。「沒想到，善意的謊
言的確有其存在的必要。」他涼涼地補了一句。
「康本莊！」我咬牙切齒地。
「說實話不中聽，說謊話又不相信，妳很難伺候耶！」他不知死活地。
「你再說啊！」我氣憤地捏住他雙頰，用力往外拉，「你再說啊！」
他咿咿嗚嗚地，含糊地：「放手啦！很痛耶！」
鬧了好一陣，我才饒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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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28)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ue May 25 07:20:05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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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再給我一次機會，」康本莊正襟危坐，「我重頭再問妳一次。」
「你真的是無聊加三級，本姑娘沒空。」我直接了當地，沒心情再玩一
次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
「讓我多練習練習如何跟跟女孩子表白啊！」他不死心地。
「你又沒有對象，練習有啥用？」我口氣不佳地。
「嘿！妳又知道了？」他得意地，「況且，就算沒有，就當作是未雨綢
繆。」
我心頭猛然一震，難道他真的有喜歡的人？「你不會對著鏡子練？」我
若無其事的建議，我應該進演藝圈，憑我的演技，一定可以揚名國際，不過
，憑我這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工夫，要稱霸政壇，應該也不會有問題。
「對著一個男人，叫我怎麼說得出口？」他振振有辭，「妳不讓我練習
，我就永遠學不會怎麼表白，遇到好女孩，因為我的笨拙，就這麼錯過了，
妳忍心嗎？壞人姻緣者要牽三代豬，妳不希望下三輩子都只能跟豬為伍吧？
！」他滔滔不絕如黃河長江。
「你以為我現在在做什麼？」跟他這一隻豬瞎攪和，「不要！」我抗拒
著，不想做著不可能的夢。
「好啦好啦！誰讓我是無法走路的可憐人，只能整天待在家裡，窮極無
聊的想找點事做好打發時間。」他採哀兵政策，自言自語地。
「你餓不餓？」用食物堵他的嘴。
他不睬我，像個得不到新奇玩具的小孩。
「好，我答應就是，你想怎麼做，我一切配合。」幾次試著逗他，都不
成功，我只有舉白旗。
他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妳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聽就好。」
我無可奈何地配合，對著他深情款款的雙眸，我幾次陷溺，卻又清楚記
得我只是他練習的對象，這齣戲的替身，正角兒另有其人。咬牙忍受這非人
的煎熬，只能拼命安慰自己，天將降大任於我，必須苦我心志。
終於，在第五回合結束後，我再也受不了，「你練習夠了吧！」
「還沒，覺得還很生疏。」他楚楚可憐地。
「五遍，夠了啦！」我拒絕看他的眼睛，「我要回家了。」
「我還沒練夠嘛！」他耍賴地。
「那是你家的事。」我走進廚房，想倒杯水給他。
「我們還沒練到親吻的部份。」他在客廳喊話。
「怕你渴死，水我幫你放桌上，要喝——」聽到康本莊的話，我愣住，
走回客廳，他正盯倚在電視旁，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剛剛有說話嗎？我
沒聽清楚。」我的耳朵居然有幻覺，我想我得去檢查耳朵了。
「我說我們還沒練到親嘴的部份。」他微笑著，拄著拐杖走到我面前，
低下頭來，輕啄著我的雙唇。
我瞪大眼睛，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手上的水杯，正如此後我和康
本莊的關係，「鏗」地一聲落地，碎成片片。
他的唇潤滑而溫暖，有那麼一刻，我深深沈醉於其中，無法自拔。但理
智並不放過我，現實清晰而冷酷地提醒我，我只是他練習的對象！
我倏地清醒過來，「太過分了，」一股怒氣不斷翻湧，血液直線上衝，
我想我快吐了。「你這隻得寸進尺的豬。」我怒不可抑，用力推開他。
他一個重心不穩往後撞到牆壁，順勢做了下來，哀號著，「我的腳好痛
。」
「我管你去死！」我收拾著東西，不想再多看他。
「小禾！對不起。」他不斷地道歉。
「你怎麼敢？你怎麼可以？誰給你這個權力？」我走到他前面，憤怒的
揮舞著包包，所有詛咒的話都出籠，「你這隻無恥到極點、下流、卑鄙、下
三爛、登徒子——」他的惡行，連形容詞都不足以形容。
「我以為妳喜歡我。」他靜靜地，澄澈的雙眼。
霎那間，我感覺到血液自我臉龐褪去，只剩下一片灰白，怒氣消失殆盡
，只剩一股恥辱，一股被人透視無疑，心事被血淋淋揭開的恥辱。
「對不對？」康本莊掙扎著站起來，「我可以感覺到妳喜歡我，對不對
？」
一陣心慌、羞愧矍獲了我，我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抽離，無力反擊。
「妳在怕什麼？」他朝我逼近。
「是你在做春秋大夢！」我的反駁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難堪之餘，火
氣驟化為巨寒，一時氣餒，我轉身就走，頭也不回地，「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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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29)
發信站: 貓咪樂園 (Wed May 26 06:21:17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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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怎麼會失控到這種地步？我頭疼欲裂。
發覺我喜歡他，為何要說出來？為何要當我的面說？不喜歡我就算了，有必
要這樣羞辱我嗎？就算要做確認，可是，有這個必要嗎？這樣大家扯破臉，連朋
友都甭做了。
康本莊你這個混蛋加三級！這樣你就高興了嗎？證明自己有魅力，是個萬人
迷，連我都拜倒在你的牛仔褲下。這樣叫我以後如何面對你？
我拼命的朝回家的方向走著，腳步踏得飛快，而剛剛的畫面一再在我腦海裡
重演，想到自己如何壓抑、如何掩飾，卻被他一一識破，他一定在心裡偷笑吧！
憶及自己說的那些話，我更加羞愧難當。原來，自己是如此的裝模作樣，根本不
及林舒妤萬分之一的坦率、真實，我開始瞧不起自己，心情真的 down 到谷底，
降到零下 40 度 C。
我的面具被活生生的剝除，所有底下的情感，我極力隱藏、消弭的情愫，就
這樣被攤開在康本莊面前，直接暴露在他的輻射下。真是悲哀，衰到家了。
回到家，我用力把自己摔在床上，用枕頭悶住自己，拒絕去想這件事，更不
想面對事實。實在太荒謬了，這種事怎麼就偏偏發生在我這個視面子為第二生命
，又視愛情為洪水猛獸的人身上。天啊！我怎麼會笨到喜歡上康本莊，又蠢到讓
自己受到這樣的羞辱？！現在我可以了解為何項羽會發出無顏面對將東父老這樣
的悲歎了。
正當我尤自陷溺在悲劇情節中，任由自怨自艾的情緒淹沒自己時，電話響了
起來。我本想假裝不在家，但打電話的人似乎知道我的意圖，不死心地讓電話鈴
聲持續地響著，與我一較耐力。
古有名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逃不掉，於是我選擇面對現
實——接電話。
「是你。」我不甚驚訝地。
「小禾，對不起——」康本莊可憐兮兮的聲音傳了過來。
「什麼對不起？」我無事狀，決定以冷淡而有理的態度面對他。
「有關下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他亟欲道歉。
「下午什麼事？我早忘了。」我選擇假裝遺忘，至少讓他以為我不放在心上
。不過，自古以來亡羊補牢的作用似乎不大，而預防總是勝於治療。
他一時錯愕。
「你要不要也來一瓶 X-Power？」雖然喝了老天也不給時光倒轉，但至少醒
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一片靜默，他似乎在考慮如何回答。
「沒事的話，你好好休息。」不讓他有機會說話，我便掛上電話。
還沒躺回床上，電話又響了。
我接了起來，並不出聲。
「禾均，原諒我，好嗎？」康本莊急切地，「我不該那麼輕率——」
「什麼都不用說了，」因為多說無益，「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不準備
原諒他。
「為什麼我有種妳在敷衍我的感覺？」他道出疑惑。
因為我真的是在敷衍你。
不過我嘴巴上講的跟心裡面想的當然不會一樣，「你太多心了。」我淡漠地
，心思飄到老遠。
「那妳讓我把話說完，好嗎？」他挫折地。
「別這麼婆媽。」我不置可否地，「因為我不想聽，再見。」
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若無三則不成禮。
電話切斷不到三秒鐘，又響了。
「禾均，我也喜歡妳。妳不要生我的氣，好嗎？下午的事，是我不對，我不
應該開那種無聊的玩笑，原諒我嘛！」他一股作氣把話說完，怕我再次掛他電話
。
「喔。」我不以為意地。
「妳的反應就是一個『喔』？」他意外地。
「不然呢？」讓我跪下來舔他的腳趾頭，還要謝主隆恩嗎？
男人，只會撿現成的便宜。有人自動上門來投懷送抱，焉有不接受的道理？
我越想越生氣。
「妳不會做些回應嗎？」他不滿地。
「喔，要反應是吧？」我把電話掛斷，打開答錄機，不再接他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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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30)
發信站: 貓咪樂園 (Fri May 28 03:40:10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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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康本莊一直嘗試要與我連絡，但在吃了我幾次閉門羹之後，他便不再打電
話。我也不曾想過主動去找他，而朋友們邀我一起去探望他，也被我搪塞過去，但
是最後為了要討論消費者行為學的期末報告還是避免不了見到康本莊，其他人更為
了遷就他的腳傷，決定到他家去討論。真是天要亡我。
「禾均，進來、進來。」應門的人是康媽媽。
「康媽媽，您好。」我如同往常般的打招呼。
「妳好久沒來玩啦。」康媽媽和善地。
「康媽媽，我兩天前才來過。」怕她不知道我多乖巧、善良，我趕緊澄清：「
小莊看完醫師後，是我和立宇他們一起送他回來的。」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之一。
好像有這麼一句話，受人點滴，湧泉以報，康本莊是湧泉以抱，發揮得淋漓盡致。
「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康媽媽真是為老不尊，亂開小孩子玩笑。
「康媽媽您真是風趣。」我聰明的轉移話題，「其他人來了嗎？」
「妳今天是第一名喔！其他人都還沒來。妳這麼久沒看小莊，是不是吵架了？
」康媽媽問的可真尷尬了，薑果然是老的辣。
「沒有啊！」我腦筋飛快的轉著，「學期末了，有考試，還有報告要交，比較
忙一點。」談功課比較保險。
「是這樣子啊！」康媽媽微微一笑，「學業重要，不過有空時，也來看看小莊
嘛！這孩子最近變得陰陽怪氣的，一副內分泌失調的樣子，讓我擔心死了，我還以
為你們兩個吵架了。」
康媽媽誇張的表情讓我忍俊不住。
「顧著跟妳說話，忘了問妳要喝什麼。」康媽媽起身往廚房走。
「康媽媽，您不用忙了。」我婉拒著。
「喝蘋果汁，好不好？」手上已端著一杯蘋果汁，讓人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點點頭，「謝謝。」
「妳在這邊等一下，我去叫小莊下來。」
「康媽媽，」我叫住她，「等其他人來，再叫他吧！讓他多休息一下。」
「不用啦！每天在家裡，還休息不夠啊？」康媽媽搖搖手，「他一個人也挺無
聊的，妳來剛好可以陪他聊聊。」
「他腳不方便，還是我上去好了。」我體貼地。反正可以在樓上的起居室討論
報告。
「也好，那妳自個兒上去，免得我這個大電燈泡惹人嫌。」康媽媽笑咪咪地，
「小莊看到妳，一定很高興。」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一樣的讓人手足無措，我尷尬的笑笑，逕往樓上走。
康家的房子是將大樓的上下兩戶打通，而康本莊的房間在樓上。我上去時，他
正拄著拐杖，斜倚在他房門口，表情高深莫測。
「妳終於肯來了。」他平淡的語調。
「嗯。」我僵硬的笑容，「其他人怎麼都還沒來？」
他寬肩一聳，「是妳早到了。」
我驀然想起，這是張德葳為了防止我遲到最常用的一招，跟我約定的時間比她
真正想約的時間早半個小時，她才不用痴痴的等我，偏偏我今天很準時，最近肯定
惹毛老天爺，該去行天宮拜拜了。
尷尬的氣氛凍結在我們之間。
「你一直站著，腿不痛嗎？」我打破沈默，「要不要坐下來？」他似乎消瘦了
許多。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我，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動作。
「你腳好一點了嗎？有沒有再去看醫生？」我試著當個有禮貌的客人。
他搖搖頭，依舊定定的凝視著我。
既然維持社交性對談的嘗試失敗，我直接找了張背對他的沙發坐下，不再跟他
大眼對小眼。
「妳資料找了嗎？」突然，他問，語調依然平淡而公式化。
「找了。」我簡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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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31)
發信站: 貓咪樂園 (Fri May 28 03:40:14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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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禾，我－－」他欲言又止。
我屏息，等待著他的下文，卻只聽到他輕嘆了一口氣，接著便轉身進房的聲音
。有一剎那，我想起身追進他房間，想同以往一樣，大笑著我只是在跟他鬧著玩，
接著跟他和解；想同往常一樣，在他惹惱我之後，用力揉亂他的頭髮，或賞他一套
羅漢拳。不過，這畢竟只是個想法，一閃即逝，我當然沒有付諸行動，女孩子總是
比較含蓄嘛！
「小禾，妳不覺得我們這樣吵很沒意義嗎？」康本莊又從他房間走出，在我身
旁的沙發坐下。
「那就不用再討論了。」我拒絕看他，試圖忽略他所帶來的氣流改變，避免我
的神經受到擾亂。
「我們總要找出問題的徵結，才能對症下藥。」他理性的分析著，「總不能一
直這樣下去吧！」
「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我死鴉子嘴硬，不肯軟化。
「妳說這樣沒什麼不好？」他動氣地，「這樣又有什麼好？」
「至少我可以專心唸書，半夜可以好好睡覺，還可以節省大筆開支，順便保持
身材。」以前秉燭夜遊、吃喝玩樂的快樂時光全被我貶得一文不值。
「妳很不近人情。」他控訴著，「我只不過開了一個小玩笑，妳就可以把我們
的感情全盤否定掉，我真是錯看妳了，方禾均。」
「小玩笑？！我就知道！對你而言，那不過是一場鬧劇。」我心裡在滴血，原
來我的初吻竟是這麼不值錢。
沒錯，我是喜歡他。在愛情遊戲裡，誰先亮底牌，誰就是輸家。而現在，佔上
風的是他，誰讓我蠢得不會掩飾自己，透明的像張投影片，教人摸得一清二楚。就
算如此，他也沒有權力如此賤踏我的真心，當它是個小玩笑，任他玩弄。
「那本來就是個玩笑，妳還要我怎麼樣？我也道歉了。」康本莊口氣硬了起來
，不耐地：「我不知道妳這麼小氣，連一點玩笑都開不起－－」
「對！我就是這麼小家子氣，我的心胸就是這麼狹窄，我就是要記仇一輩子。
」我一肚子火，氣質放兩旁，憤恨地：「我生下來就是這個樣子，你能拿我怎麼辦
？你不能嘛！你不可能把我踢回我媽肚子裡，叫她再生一次嘛！」說我小氣，我就
小氣給他看。
喜歡別人，卻拿我當試用品，更別提他還知道我喜歡他。這種奇恥大辱，我再
寬大為懷、再健忘，都不可能拋諸腦後的。
「妳很番耶！」被我一陣搶白，康本莊氣得青筋浮現，鼻孔也一掀一闔的。
「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吃蕃薯？」我雙手一攤，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一副「你
能耐我何」的痞子樣。
「好，我再說最後一次－－」他努力克制陡然上升的血壓，試著和我講理。
我用力摀住耳朵，直嚷著：「我不聽、我不聽－－」
「再跟妳說下去，我會短命十年。」終於康本莊忍無可忍，一轉身，拿了個抱
枕壓在臉上，不再試著與我交談。
那天下午，在討論報告時，我和他躲避著彼此，不作正面交談，也很少對彼此
提出的意見表示看法。德葳和周立宇似乎查覺到我和康本莊之間不自然的氣氛，疑
惑的眼光不斷的在我們兩人之間來回掃射，其他人也發現到我和康本莊之間的不對
勁，全都公事公辦的，不敢亂哈拉，只有林舒妤似乎很滿意這樣的情況。
◇ ◇ ◇ ◇ ◇
五月底，有些科目才在舉行期中考，有些科目卻已準備開始期末考了。此時，
圖書館總是特別多人。上午整整兩堂課，面對德葳不斷投射過來如探照燈般的目光
及紙條攻勢，讓一向與圖書館絕緣的我，選擇了這個人多地方大的地方藏匿，上午
一下課便鑽進法學院圖書館最隱密的地段－－參考室地下室的角落，無聊的翻著過
期的期刊打發時間，邊等待著下午的課。
不過，「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似乎是恆常不變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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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32)
發信站: 貓咪樂園 (Sat May 29 09:20:05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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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均，妳要躲到何時？」張德葳審犯人似地。
「妳小聲一點。」地下室的回音效果特別好，一點風吹草動都像都會產生共振
現象。
「出去外面說啦。」德葳降低音量。
「如果妳是來當康本莊的說客，那就沒什麼好說了。」我低著頭，繼續翻看期
刊。
「我不是來當他的說客。」她連忙澄清，「只是想幫你們解決問題。」
「那妳省省吧！不要浪費氣力。」講廢話，這兩件事對正在氣頭上的我來說，
沒什麼兩樣，我簡直煩透。
「妳要怎樣才能原諒他？」德葳無視我冷漠的態度。
「除非時間倒轉。」跟寡婦死了兒子一樣，不用指望了。
「小禾，妳這不是強人所難？」她跺腳，一把搶走我手上的期刊，捉住我的手
臂，強拖我起身。
我抗拒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說過的話，都是無法回收的。」終
於甩開她的八爪章魚手，「已經發生的事，我也沒辦法忘記。」我站起來，憤怒地
搶回期刊，往書架上隨便一塞，旋即一轉身，瞪視著張德葳。
她也回瞪我。
「妳這女人有毛病嗎？」我氣憤不平地，「妳跟他同學十年，還是跟我同學十
年？妳跟他交情好，還是跟我交情好？胳臂肘往外彎成這副德行，麻煩妳去檢查一
下身體！」我不知不覺地抬高音量，引來噓聲。
「去外面說。」德葳強拉著我，一路往上走，直到出了圖書館。
到了停車場，我定住身子，不肯再向前走一步。「在這裡說。」
「在這裡？」她微微一愕，「這裡人來人往的。」
「既然我們連對於談話的地點都無法達成共識，那更沒必要談了。」我轉身欲
走，卻又被她抓住。
「妳別想溜，去機車棚。」她半推半拖著拉著心不甘情不願的我往機車棚走去
。
讓人透不過氣的沈默籠罩著我們，但誰都沒有先開口的打算。
終於，德葳忍不住地，「妳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事。」我拒絕溝通。
「妳不是對康本莊有好感嗎？」她小心翼翼的措詞，「現在他也喜歡妳，這不
是很好？多完美，妳又在逃避什麼？」她不解地。
「他是這樣說的嗎？」我漫不經心地試探著。
「是啊！就算他沒有事先徵得妳的同意就吻了妳，那又如何？兩情相悅，親吻
是很正常的啊！」德葳振振有辭地。
「他是怎麼跟妳說的？」我下巴危險的一抽，陰情不定地。
她將康本莊的話大致重複一遍，看來康本莊做了不少的修改，省略了他如何戲
弄我、要我當他練習對象的那一大段。
「妳根本就是反應過度。」德葳取笑地。
「There are three sides of a thing.」我冷哼著。
「什麼意思？」她反應不過來。
「一件事情有三個面向。」我替她英翻中。
「我知道英文啦！我是問，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惱火地，對於我歧視她的
英文。
「這三個面向就是，我的說法、康本莊的說法、還有事情的真相。」我點到為
止，對於同一件事情的解釋，每個人的感受不同，多少都會加入自己主觀的看法。
若為了掩飾自己的過錯，更會選擇最合己意的版本或從對自己最有利的角度來斷章
取義。
「妳說清楚一點。」德葳專制地。
「康本莊的說法不等於真相。」我淡然地。
「不然是怎麼樣？妳說。大家來對質。」德葳儼然是現代施公。
對質？！虧她想得出，我又不是嫌疑犯。
「已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避重就輕地。
「方禾均！妳這樣逃避，如何解決問題？」她氣惱地質問。
「有什麼問題需要解決嗎？」我閒閒地，一副是不關己的模樣。
「妳這個爛人。要是妳是我女兒，我一定打死妳。」德葳惱怒已極，「你們的
事自己去解決，我不要會倘這趟混水。」
「妳奇怪了，別人吃米粉，妳在旁邊喊燙。不嫌累嗎？」居然為了一個差勁的
男人罵我，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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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33)
發信站: 貓咪樂園 (Sat May 29 09:20:06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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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她氣得發抖，「是，是我多管閒事，是我沒事找事做。」
「本來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我口不擇言地。
「就當我是好心給雷親，以後有事不要找我哭訴！」她臉色大變。
「不敢有勞妳的大駕，妳放心好了。」我涼涼地反諷。
她沒有回嘴，空氣凝結在車棚內。
我冷靜了下來，突然覺得這是一場鬧劇。兩個好朋友居然為這種事吵起來，本
來是當和事佬的人，也捲入了戰場。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德葳冷靜地提醒我，「不要遷怒於我。」
「德葳，對不起，我知道妳是好意的。」反省之後，知道自己不該恨屋及烏，
我勇於認錯。
「算了，我不應該干涉的。」她意態闌珊地。
「那我們不要吵架了。」我順水推舟。
「我們本來就不應該吵架。」她點頭，「那康本莊跟妳的事，怎麼辦？妳總不
能一直躲著他。」
「我沒有躲著他。」只是不出現在他面前，也不接他電話。
「就算妳沒有躲著他，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哪一天等他腳好了，他也會來找
妳。」德葳實事求是地。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揮揮手，不願再煩惱。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那壞的開始呢？我想，接下來這個星期我鐵定不好過
了。
◇ ◇ ◇ ◇ ◇
接下來這個禮拜，日子果然很難過。康本莊似乎徹底從我生命中消失。從那天
我跟德葳大吵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試著找我，我也沒有聽到他的任何消息，有關他
的人事物到我面前便自動消音，德葳和周立宇也很有默契地不提起康本莊這個人，
彷彿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朋友們之間的聚會沒有他，我強烈感覺到樂趣變少了。或許是正因為我和他之
間的情況，使得有許多話題成為禁忌，朋友之間原本的共同回憶，變得不宜提起，
也不能再肆無忌憚的開玩笑了。
幾次都想打電話給他，跟他和解，卻都在拿起話筒的那一刻退縮了。有時我也
好奇地想知道他腳傷好了沒，他的近況好不好，更想念搭他便車、半夜窩在床上跟
他褒電話粥、天南地北無厘頭哈拉的日子。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生活並不好過。只是
，德葳及周立宇不開口說，我也不好意思問，畢竟原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只怪自己太決絕，徹底毀掉這一段友誼。
其實我老早就後悔了，但是實在拉不下臉去找康本莊。我變得沈靜少言，更封
閉自己的內心，有時甚至連笑鬧的面具都懶得戴上，對人維持著疏離而有禮的態度
，而許多事情我也學會了淡然處之。
---- ToBeContinuedByMARTIC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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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34)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ue Jun 1 08:40:02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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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好無聊，一個人在家看電視，想到上個禮拜的今天，我跟康本莊鬧得正高興，雖
然後來吵架，因此氣的得內傷，至少比較有生氣，還可以見到他，勝過自己在家喝雞
精療傷止痛、鞏固元氣，只落得死氣沉沉的下場。
方禾均，怎麼一個蠢字了得。懦夫！我早在心裡痛罵自己千遍、萬遍，依然沒有
勇氣打電話給康本莊，真的是「愛吃又沒膽」，彆扭至極，叫人搥心肝。
只是我依然無法釐清自己對他的感覺，愛情、友情哪個成份居多？
怎是一個「煩」字了得？只能用七個字形容：真是煩煩煩煩煩。
下定決心，我決定出去溜達溜達，運氣好的話，可以巧遇康媽媽，若是我福星高
照、鴻運當頭，康媽媽定會強力邀請我去她家玩，無法拒絕她的好意，到時我可是被
強迫的，雖然是半推半就，總算不是出於我自由意志。
想著想著，一層又一層連接我家到康本莊家的階梯，似乎就在我眼前搭概好了。
說走就走，心動必須馬上行動。
一出公寓大門，果然遇到媽媽級的人物，可惜不是康媽媽，而是我老媽跟我老爸
，剛好下計程車。唷，正在幫忙搬行李的計程車運將又高又帥，理個平頭，輪廓像極
了以「捍衛戰警」走紅國際影壇的當紅炸子雞－－基諾•李維。
「爸、媽！」我所受的驚嚇及驚豔都不小，如意算盤也打翻了。
「妳又要去哪裡？」嚴父的口吻，臉上盡是掩不住的笑容。
「沒有啊！」我腦筋一轉，「我在陽台上看到這台計程車散發萬丈光芒，籠照在
一團紫雲當中，知道必有貴客臨門，趕快下來迎接，參拜一番。」
「油嘴滑舌，沒個正經兒的。」媽寵溺地輕笑著。
「妳生的，不要怪到我頭上。」我扮了個鬼臉。「你們不是下禮拜才回來嗎？
怎麼這麼快就到了？」我的黃金歲月，展翅高飛，另覓佳人。「是不是太想你們的寶
貝女兒？」我撒驕地。
「還敢問！」爸扳起臉，「妳這陣子是野到哪裡去了？打電話沒人接，答錄機也
關上，問爺爺奶奶，才知道妳根本沒跟他們聯絡。害我們擔心死了，以為妳出了什麼
意外，急急忙忙的回來。」霹哩叭啦數落完，讓我罪惡感深重。
「Sorry 啦！有人一直打電話來煩我，我一氣，就把電話插頭拔起來了。」這筆
帳只能跟康本莊算。
「算了，人沒事就好。」媽媽果然有長者的風範，大人有大量。
「爸媽今天回國，哪兒都不許去，要幫我們洗塵。」爸笑嘻嘻地拍拍我的頭。
唉！當個伸手階級的最基本原則，就是吃人嘴要軟，拿人手要短，沒事還得扮寵
物，主人手癢時，才派得上用場。
人、行李都下了車，計程車早已絕塵而去，怎麼計程車司機還站在旁邊向我行注
目禮？
「媽，他是誰？」我的眼底滿載問號。
「妳哥哥。」媽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
用五雷轟頂形容我的感覺，再適當也不過。
天啊！我壓根兒就忘了爸媽這次去美國，除了參加國際會議和這個同父異母哥哥
的大學畢業典禮之外，主要目的是要帶他回來。原本遙遠的名詞，如今出現在我眼前
，成為一個活生生的人，除了再次受到驚嚇之外，不免覺得可惜。
自詡又高又帥還有大腦的康本莊若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哈雷慧星，眼前這個人，可
就是百武慧星了，二萬年才來一次。想到我們之間的血緣關係，實在令我扼腕不已，
真是暴殄天物，恨不得來場亂倫戀。歹竹出好筍，不對不對，這樣會連累到我。
「忘了幫你們介紹，」爸微微一笑，拉著我跟剛剛的「運將」面對面，「Wyane
Schultz，禾均。」
在臉部肌肉僵硬的情況下，我好不容易將嘴角上揚30度，完全不知如何反應。
倒是他，伸長右手，有禮地：「我有中文名字，蘇世偉。叫我世偉就可以了。很
高興終於能見到我的小妹妹。」
「你的中文說得好棒！」除了跟他握手之外，我只能想到這句話。
「這要謝謝妳的國語課本和錄音帶。」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原來如此。」難怪以前老爸老叫我唸課文給他聽，還用錄音機錄下來，說是要
幫我正音，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妳不是正要出去？就帶世凡到處走走吧！」老爸真是老了，方才交待我不准亂
跑，這下子可自打嘴巴了。
「遵命！」我爽快地，知道老爸的心思，想讓我們兩人的感情由陌生人進展到兄
友妹恭，享受正常兄妹的情感與默契，因此製造機會讓我們培養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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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35)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ue Jun 1 08:40:04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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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走在馬路上，實在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光是路人甲乙
丙的欣羨眼光，就足以令我的虛榮心提昇到最高點，更別提路人丁戊己的妒忌目光了
。
只可惜，身旁這個帥哥可是和我有著血緣關係的至親，碰不得。這還是小問題，
要命的是，我不知道如何開始與他交談。
誰讓他是我素未謀面的同父異母哥哥，感覺還真彆扭。
基本上，我相信愛情、友情、親情等各種情感都是需要經過長時間慢慢培養，才
能有一定的默契、感情。
雖說是人不親土親，我和他則是兩樣皆不親。從小在截然不同的國度中成長，直
到十六歲我才得知他的存在，三年後的今天才見面，要我對他有親情，得先觀看一陣
再說。
若我們兩個是存然的陌生人就好，可經由交談、溝通，輕易搭起友誼的橋樑，天
經地義，再簡單也不過。
可惜，情況並非如此。
血緣的枷鎖此刻正套在我荏弱的肩膀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而他也好不到哪裡
。
怪異的沉默橫亙在我們之間，誰也不打算開口，或者是說，兩人都在尋找合適的
開場白，以打破這片令人不自在的沉悶。
「這是你第一次到台灣嗎？」典型的沒話找話說。
「是啊！」他如釋重負的表情，很高興我先開口。
「印象如何？」中性化的議題，比較安全。
「才剛到，談不上了解。」他保留地。
「我是問你第一印象如何，」我加強語氣，「first impression。」
「呃……」他思忖著，在找尋適當的用詞，「跟美國不一樣。」
真是廢話。跟美國一樣，這裡就是星條旗上的第五十一顆星星，而不是叫台灣了
。
「你可以說實話，我不會介意的。」我擺出溫和的笑臉，「若有不好的地方，你
要適當的反應，這樣才有改善的希望。」
「好吧，希望我不會冒犯到妳。」他無奈地，「空氣不好、廁所不乾淨、汽車多
、機車也多、人更多。」他如數家珍的。
「知道人多還來湊熱鬧，真是吃飽沒事做。」我嘟噥著。
「啊？」他一頭霧水，「妳說的太小聲，我聽不清楚。」
「我說，我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嘻嘻，用俗語砸死他。
「妳同意我的看法？」他訝異地。
這外國人的中文還不是普通的好！
「哇！你的中文真是『蓋』好，頂瓜瓜，一級棒，宇宙無敵霹靂強，可以出國表
演、為國爭光了。」我似真似假地譏刺道。
「啊？」他皺眉，再次感到霧煞煞。
果然是非我族類的傢伙。
「我說你的中文很好，在哪兒學的？跟誰學的？」我敷衍地隨口問問。
「我都是跟我女朋有學的。」他嘴角微上揚，彎成迷人的弧度。
幸好我是他妹妹，免疫。
「那你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很久了吧？！」才能學得這麼道地。
有免費的中文老師，幾年下來，鐵定替他省下一筆可觀的學費。
「妳是問哪一個？」他語出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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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36)
發信站: 貓咪樂園 (Fri Jun 4 06:20:13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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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一位聽起來十足的花花公子口吻。
也難怪他，長成這種舞男樣，不好好利用，可是暴殄天物。
「你交過幾個？」我好奇心旺盛地。
「妳是問全部，還是只算會說中文的？」他進一步確認我想知道的答案。
「各是多少？」我獅子大開口。
「中國人大概有六個，其他記不清楚了。」他低頭數了一下，給了這個駭人的答
案。
啥？我瞪大雙眼，彷彿聽到天方夜譚。
「你是指女性朋友 female friends 吧！我說的的是女朋友 girl friend，會牽
手接吻、有親蜜關係的那一種。」我解釋，不希望發生雞同鴨講。
「我知道妳的意思。」他認真的點頭。
天吶！果然是非我族類的外國人，濫交如廝。
受到文化衝擊的我，再次目瞪口呆。
半晌，只冒出一句：「你們外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開放。」
原來電視電影都是取材自日常生活中的真實事件。
「男女交往是很正常的。」他似在笑我的大驚小怪。
「是啊。」我的聲音裡夾雜著不同意。
「合則聚、不合則散，很簡單。」他聳聳肩。
「不過，你換女朋友的速度似乎快了點。」我的話裡有著批評的意味。
這樣換床比翻書快，能交往出啥結果嗎？
「還好吧！大學和中學加起來十年總共 120個月，再除以總數，It's all right,
not so many 。」他不置可否的攤了攤雙手。
有這種算法？真的要叫我瞠目結舌了，外國人是個個這麼開放嗎？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我覺得自己在三堂會審。
「看順眼就好。」他眼光飄向正經過他身邊的女生。
「外型不重要嗎？頭髮長短，身高，體重？」我轉頭去看那名女子，開始懷疑他
的眼光。
「看順眼的話，這些都沒關係。」他寬大為懷地。
「其它方面如個性等，沒有特別的要求嗎？」走到十字路口，遇到紅燈，我停下
來，側頭看著他。
「怎麼說呢？I am very flexible。」他驕傲地。
「你很有彈性？」我的音量因為好奇而提高了些。
「對對對，很有彈性。」他點頭如搗蒜，「嘿！我又學了一句中文。」
「可不可以解釋一下『彈性』是指哪一方面？要求的標準很有彈性，還是個性很
有彈性？」。
「這麼說好了，不管怎樣的個性我大都能接受，因為成長背景不同，造就了不同
的個體，我們之間必然會有落差，要藉著溝通，消除彼此的差異處。」他努力思索著
適當的用詞以向我解釋。
我開始覺得跟他談話挺有意義的。
有些事情我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過，更有些是連想都沒有想過的，這便是其一。
他繼續道：「而且，沒有一個人是十全十美的，我不是，所以我無法要求對方是
。而既然愛一個人就是要愛她的全部，我就會試著去接受她的缺點。」
「下次你應該說你的容忍度很高，能屈能伸。」我總算了解他的意思。
有這麼一個哥哥也不錯，帶出來又有面子，還可以隨時指正他的中文，挺能證明
我的重要性。而且個性很好，很能體諒別人的樣子。
「原來是這樣說。」他恍然大悟。
我對他展開一個真心的笑容，「孺子可教也。」
「過獎了。」他也學會文謅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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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37)
發信站: 貓咪樂園 (Fri Jun 4 06:20:14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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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假如你們沒有辦法消除彼此想法上的距離，又或者實在沒有辦法忍受彼
此的某些缺點呢？」我未雨籌謀，知道解決方法，好為將來作準備。
「那就只有分手囉。」他露齒一笑，無所謂地。
我無力感頓生，之前說得那麼好聽，原來不過爾爾。肯定是無法說到做到，換女
朋友才會像換衣服一樣。
「你很白爛耶！」我瞪他一眼，真是說得比唱得好聽。
他揚了揚眉毛，表示不懂。
我懶得解釋，於是用右手食指壓住下眼袋，吐舌做了個鬼臉。
突然，他竊笑出聲。
我狐疑地盯著他，「你在想什麼？」
「以後我跟妳學就好了，妳的中文程度比我以前那些女朋友們都還要好。」他打
著如意算盤要偷師。
「拜託喔！我堂堂台灣最高學府大學生，經過多少考場廝殺，才擠進這個窄門之
內，英文就算了，居然拿我的中文跟那些 ABC、ABT 還有半路出家的 TK 比？」要知
道，士可殺，不可辱。
「我知道 ABC 是 American born Chinese ，那什麼是 ABT 和 TK？」他大惑不
解地。
「ABT 是American born Taiwanese 在美國生的台灣人 ！TK 就是那些在台灣考
不上大學，仗著家裡有幾個錢，跑去國外大學渡金，當台灣客人的台客，還有那些小
留學生也是。」我不屑地撇嘴。
「哈！」他笑出聲，「妳很憤世疾俗喔！」他揉揉我的頭。
「沒辦法，我妒忌。」想到我在水深火熱，那些人在吃喝玩樂，我就憤憤不平。
「其實在美國念書是很辛苦的。」他覺得有必要導正我的觀念。
「喔？願聞其詳。」一見他揚眉，我馬上改口：「怎樣辛苦法，說來聽聽。」
「在台灣妳只要把書讀好，便是個好學生，考上好大學，天下就太平了，對不對
？」他頓了頓，徵求我的同意。
我點了點頭，催促他繼續。
「在美國，不僅書要讀得好，人緣也要好，體育更不能差，還要在社團中很活躍
，簡直要十項全能，才能伸請到好大學。」他痛苦異常的表情，「比起來，我們的壓
力更大。」
「是這樣子嗎？」我不信地，懷疑他藉此炫耀自己的金學歷得來容易。
「我是這麼認為。」他點點頭。
「可是你不能否認，你們的生活比較多彩多姿吧。」我依然心理不平衡。
他好笑的搖搖頭，「這是不是可以用『如人飲水，各有滋味』來形容？」
「你不要混淆視聽，應該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指正他。
「了解。」他念念有詞地背頌。
「而且你高中就交了一堆女朋友，我卻被老爸管得死死的。」我抱怨地。
突然注意到我對他用了「老爸」這個字眼。我決定，也許有個同父異母兄弟，沒
有想像中的困難。
「傻瓜，父親對女兒的態度都是一樣的，不會因地區而有所改變。」他擺出父親
教訓女兒的臉孔，「親愛的，妳知道，門禁十點，我會去接妳。褲子太短，穿這樣不
准出門，上樓去給我換一件。天啊！饒了我吧！妳當自己在是油漆匠嗎？把臉上那一
層給我洗掉！」
看著他學「金凱瑞式」的誇張表演，我笑彎了腰，緊抓著他的手臂，以保持平衡
。
「妳笑夠了嗎？」他試著扳起臉，扶著我，「要不要過馬路呢？」
顧著說話，都忘了要過馬路。
「要。」我好不容易止住笑，站直身體，正要過馬路，又一把被他拉回。
「看清楚，已經黃燈了。」
他敲了敲我的頭，被我一手拍掉。
「侯群，妳認識坐在那輛計程車裡的人嗎？」他壓低聲音，眼睛盯著原本停在我
們面前，現在因為綠燈而要駛離的計程車。
天啊！他的「ㄐ」發得有夠另類。把我高貴的名字，念成這副怪腔怪調，我狂笑
不止。在我抬頭的那一霎那，正巧對上康本莊噴火的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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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38)
發信站: 貓咪樂園 (Sat Jun 5 21:21:17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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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這算不算冤家路窄？
康本莊一臉抑鬱的看著我，跟他同坐一車的不是別人，卻是林舒妤，她靠在他身
邊不知嘀咕些什麼，狀似親密。
嘿！真是無巧不成書。
我臉色微變，下意識地反握蘇世偉的手，頭一偏，往他的身邊靠近一步，假裝沒
看到他們。
用眼角的餘光看著車子離去，我心裡一陣氣悶，不悅至極。
似乎感受到我情緒的變化，蘇士偉聰明的不予置評，等著我的下一步。
殺千刀的康本莊！假道學！
在我面前一回事，說他不在乎林舒妤，原來是這樣的不在乎法！
我咬牙切齒，用力握緊手，想要捏碎它似地，似乎這樣自虐便能稍為出氣。
身旁的蘇世偉卻叫了出聲，「小姐，妳不要拿我出氣。」
我驚覺原來自己捏的是他的手，難怪自己沒感覺。
我控制著萬馬奔騰的怒氣，試著冷靜下來。
「對不起。」我的笑容想必很難看。
「我們找個地方坐吧！妳看起來需要找個人談談。」他體貼地。
我則為他的心思細膩而感動。
又或者是自己的表現實在太明顯，臉上有寫字？
他拉著我過馬路，正好對街就有間咖啡店。
點完咖啡，他直接了當地：「那個傢伙是妳男朋友？」
「不是。」我搖搖頭。
「那是－－？」話懸在半空中，希望我完成它。
「好朋友。」我僵硬地。
看到康本莊和林舒妤在一起，還靠得那麼近，著實令我肝火旺盛。
終究我只是在欺騙自己。
不想去在乎，心偏偏痛得更難受。
「只是好朋友？」他裝出訝異的臉孔，但是一抹笑意掠過唇邊，「妳看到他和那
個女生在一起，臉色都變了。」
「嘻嘻，太陽太大，你眼花了。」我怒極反笑，「沒有的事，別瞎說。」
「妳在嫉妒。」他客觀地指出。
「胡說！我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沒水準的情緒？！」當頭的棒喝打得我七暈八素。
「這是正常的。」他見怪不怪地，「妳第一個動作就是握緊我的手，靠近我，是
下意識地想激起他的妒意。」他條理分明的分析道。
他說得頭頭是道，我對自己的信心則開始風雨飄搖。難道我真的無法不受康本莊
的影響？
我討厭失去控制的感覺，而我最近特別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
「妳若想談妳跟他的事，我會是個很好的聆聽者。」他淡淡的笑容具有安撫我心
的作用。
不知為何，也許他沒有德葳般來勢洶洶、緊迫盯人的氣勢，或者因為他在我的生
活圈子中其實是個陌生人，沒有洩密之餘，也或許他的態度給我一種可以信賴的安定
感，也許是我故作堅強的保護層出現了裂痕，極需傾洩一番，還是因為我們之間的血
緣聯繫，讓我可以對著眼前的哥哥毫無保留地訴說我和康本莊之間的情形，還有我對
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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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39)
發信站: 貓咪樂園 (Sat Jun 5 21:21:17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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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他聽完的第一個反應。
「對。有何批評指教，唐璜？」我防衛地，有種感覺，我的生殺大權操之他手。
真是荒謬。
聽到我稱他為唐璜，他居然臉紅了。
「Hey! I ain't a womanizer!」他抗議有理：「我的聲譽可沒那麼糟！」
我難以置信的嗯哼兩聲。
「小姐，我們在談的是妳。」他發現我的詭計。
「好吧。你想說什麼？」我交叉雙臂，環抱在胸前。
「放輕鬆。」他指著我的姿勢，「妳的身體語言告訴我，妳不想談。」
我尷尬地，放下雙臂，表示我開放心胸，會認真看待他的意見。
「談戀愛很簡單，只是妳把它想得太複雜了。」在這方面他傲視群倫，比反掌折
枝還容易。
他的意思是我小題大做嗎？
「你是說？」我不恥下問。
「喜歡就把握機會。」他字字珠磯地。
陳腔濫調，我也知道。
「說得可簡單。」力行不容易，否則王陽明和 國父就不會想一堆口號來激厲世
人了。
「是很簡單。」他大方地，「看在妳是我妹妹的份上，今天就送妳一份見面禮。
」
「你高興就好。」我啼笑皆非。
「喜歡他，就要想盡辦法讓他起疑心。」他玄之又玄。
「啊？」他在講吐魯番話嗎？
「讓他懷疑妳喜歡他，便會特別注意妳，做到這點，妳便抓住他的好奇心了。」
他勝券在握。
「而好奇殺死貓。」我冷哼，認為他跟本是一派胡言。
「雖不中也，亦不遠矣。」他咬文嚼字。
「可是他現在已經知道我喜歡他了。」我跑步的速度無法超越光速，致使時光無
法倒轉。
「他也已經告訴妳他的答案了！」他看我的眼光，讓我以為自己是塊朽木。
「啊？」懸疑離奇到極點，不知道名偵探柯南接不接此類case。
「他不是親了妳嗎？」他揭開謎底。
「這叫喜歡我？我覺得他在佔我便宜！」丈二金剛現下摸不著頭緒。
他挫敗地低吼一聲，「妳真的以為男人是野獸？」
「不是嗎？男人因性而愛，女人因愛而性。」我振振有詞地。
「性，的確是人類生命的驅動力。」出乎我意料地，他同意我前半論點，只是把
對象擴大到全體人類。
「哦？此話怎說？」我急於知道他的看法，心裡隱約感覺我的人生哲學－如果有
的話－將有重大改變。
「我們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性。」邪惡的光芒，在他身後激射。
「荒謬！你瘋了嗎！」我正氣凜然，斥之為無稽之談。
「妳為何要念大學？」他岔開話題。
「因為要追求學問，充實自己，找到好工作。」我提供標準答案。
「那妳為何要追求學問，充實自己，找到好工作？」他追根究底。
「這樣我才能在社會上生存立足啊！」我直覺地脫口而出。
「其他沒念書的人就不能在社會上生存立足嗎？」他似乎抓到我的語病。
「我沒這樣說。我的意思是，有了好學歷，我可以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發揮自
己的才能，受到其他人的重視和尊重。」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都不懂嗎？
「妳為何想受到其他人的重視和尊重？」他仍不放過我。
「這是人的天性！」我答得理所當然。「心理學家Abraham Maslow說人有五種基
本需求，分別是：生理、心理、社會歸屬、自尊及自我實現。」
「為何人要滿足生理、心理、社會歸屬、自尊及自我實現的需求？」他打破沙
鍋問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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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40)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ue Jun 8 06:20:24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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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知道？」我辭窮，腦羞成怒地：「問一大堆，你有完沒完。」我
棄械投降。
真是煩死人，非要給他臉色看，才懂得適可而止嗎？
「嘿！Don't get mad。」他舉雙手，做投降狀。
「Yeah, get even。」是啊，腦羞成怒無用，要以牙還牙。「你敢問那麼
多問題，想必有解答囉？！」
他胸有成竹地：「sex。」
「聽你在放風箏。」真是狗屁不通。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著實有必要把
此人的思想撥亂反正一番。
他不理我，自顧自地：「妳本身的條件越好，可選擇的對象也才會更好更
多。換句話說，有高學歷、高社會地位，才有本錢去追求好伴侶。所以，做任
何事的最終目標就是性，而愛情是達成此目標的手段及過程。」
我眉心微蹙，不過他的話聽來有幾分道理。
他繼續道：「為何要受到人尊重，要自我實現？因為妳想變得更好，使自
己能吸引更好的人、更好的性。為何野獸可以配美女？因為野獸有錢又溫柔。
為何野獸對美女很溫柔？因為他想要贏得她的心，以獲得更好的性。」
多麼驚世駭俗的想法，真是褻瀆美好的童話故事！我大驚失色。
「你講得好牽強。」我難以茍同，「性只是人類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若只為了傳宗接代，何必需要保險套、避孕丸？性是很棒的，人類是因
性而性，不是因為傳宗接代而性。」他推翻我的論點。
偏激的思想！但是不曾以身試法的結果，使我無法反駁。
「你把每樣東西都貼上價格，這樣未免太功利了。」我改採水平思考，從
另一個角度切入，「才能是一項籌碼，美貌是一項籌碼，溫柔是一項籌碼，學
歷也是一項籌碼。每樣東西都被貼上標籤，當成商品來處理，感情又不是買賣
。」買賣不成情義在，情侶分手後，多的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相見爭不如不
見。
他低頭作思索狀，沒有按鈴申訴的意思。
「你把性說得像是以物易物的交易，買東西之前得先秤秤對方斤兩，把愛
情價格化，不是貶低了愛情和性？這種理論，似乎只涵蓋到生理，而忽略了心
理層面。」對於他的理論，我敬謝不敏。
一旦牽扯到愛情，能保持冷靜的人，應是少之又少。
「你談戀愛時，會不會有天旋地轉、失去控制的感覺？」我口道我心。
「偶爾會覺得自己的生活是繞著她旋轉，她快樂所以我快樂，她不快樂我
更不好過。」他剖心挖肚地，「全然為她瘋狂。」
「若把性從你跟你女朋友的關係中抽離，你們的關係中還有多少東西會剩
下來？」我不賒望他在每段交往過程中都當自己是柳下惠，必竟他是非我族類
的外國人，不可一日無肉靡。
「友誼。只不過愛情中多了化學元素。愛情要有友誼作基礎，才能長久，
也才不會每談一次戀愛就少一個朋友。」他毫不遲疑地，「女朋友也是朋友，
真正坦誠相見，可以分享一切喜怒哀樂的朋友。」
「是坦誠相見兼裸裎相見吧！？」哈哈哈，我怎麼這麼幽默。
「好男孩都被妳嚇跑了。」他好笑地瞪我一眼，「還好我是妳哥哥，其他
男生聽到妳這話，可能會誤以為妳在勾引他，或是對妳感到幻滅。」
我咋舌，「難怪我身邊只有一堆蒼蠅，沒有蝴蝶。」
---- ToBeContinuedByMARTIC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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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41)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ue Jun 8 06:20:25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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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重點，」他拿我的口無遮攔沒輒，「總之性是自然的行為，
戀愛也是，就像呼吸空氣一般簡單卻不可或缺。喜歡一個人就讓他知道，
用不著害羞壓抑。」他大喇喇地，戀愛對他本來就是家常便飯。
「我沒有害羞壓抑，我是怕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歡我。」女人總是比較
含蓄的。
「瞧，妳不給自己機會的話，妳永遠都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妳。與
其花一輩子的時間懷疑，不如現在就解決掉。」長痛不如短痛，而早死早
超生。
「若他的態度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就這麼接受我，以後他遇到真正
喜歡的人，把我甩了，到時我的臉可就丟到國外了。」蘇世偉的母親和我
老爹的一段孽緣不就是如此展開的嗎？
「妳的思想真是與眾不同。」他的看法與我嚴重分歧。
「老爸跟你母親就是最好的例子。」端起杯子，喝口冷掉的咖啡，苦
澀的感覺，正如我心底湧起的情緒，我想，我是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話不是這麼說，我媽可從來沒後悔過。」他語重心長地，想要化解
我的心結，「人生如此短暫，經歷更多生命就越豐富。他們的戀情沒有結
果，可是我媽的體驗卻更多，她有很多故事可以與別人分享，總比渾渾愕
愕或一帆風順過一生來得有趣多了。生命中絕少圓滿之事，有大起也有大
落，而這便是生命動人之處。」
他的一席話有撥雲見日，令人茅塞頓開的功效。
「你媽不恨爸爸嗎？」若是不恨，也未免太灑脫了。
「當然恨過。」他輕笑，「不過遇到我繼父後就沒力氣去恨了。」
「轉移注意力，藉此忘懷老爸，倒是個好方法。」我贊許地。
「No, no, no. 不如說是她找到真愛。Mr. Right completes her
life.每個人都是一個半圓，尋尋覓覓另一半，生命才得以完整。」他拿
起冰糖，一塊塊丟入咖啡杯內，在咖啡表面形成一圈圈的小連漪。
他邊攪動，邊繼續：「況且她自知，她跟爸在個性、習慣上都相差了
十萬八千里，日子久了之後，必然會因了解而分開。說到底，她還很感謝
爺爺奶奶，在他們兩個殺了彼此之前，就強迫他們分開，使得這段戀情成
了她最美好的回憶。」真正與眾不同的是蘇家人。
「你母親真偉大。她一定很完美。」我感動地。
「哪個母親不偉大？不過，她若對我再好一點，有求必應，就更完美
了。」他故作咬牙切齒狀，我卻可體會到他倆的母子情深。
「總之，不要抗拒愛情，給彼此一個機會，否則，妳永遠無法知道自
己是否錯過了某些精彩的事物。」肺腑之言，充滿辛酸的味道。
他遙望窗外，眼底承載著落寞，似乎陷入回憶。想必，那是另一段故
事了。
曾經是山窮水盡疑無路，如今則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切都霍然開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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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42)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ue Jun 8 06:20:26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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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朝聞道，夕死可矣。
當然沒那麼誇張。
蘇世偉那關於性的異端邪說尚有待考察，倒是戀愛使生命完整的說法
，頗有幾分道理。他的話對我的影響力絕對是超乎我的想像之外。
因為，現在，我認真的在考慮要採取主動。主動做什麼？當然是主動
示好，就先從探病開始，總不可能讓我真的主動去撲倒在他懷中吧？！
電鈴響了好一會兒，就在我以為康本莊不在家，正準備打道回府時，
門開了，他撐著柺杖出現在門口，臉色不佳地，「妳來做什麼？」
「來探病啊，鐵拐康。」我慶幸有這麼一個現成的藉口，「你好點了
嗎？」
「只要沒有人來勞駕我開門就死不了。」他的口氣惡劣無比。
這麼兇，兇給誰看啊？雖然我打算保持絕佳風度，不與病人一般計較
，不滿的火苗依然不受克制地慢慢滋長。
「你口氣很差喔！」我佯怒地警告他。
「對，有意見嗎？」他一副妳能奈我何的語調。
「不敢，生病皇帝大。」我體諒地，病人心情不好是天經地義。
「怎麼會想到來探病？」他單刀直入，殺得我措手不及，原來準備好
的藉口也被嚇得無影無蹤。
「沒有啊，看看你好不好而已。」這爛台詞，居然是從我這口齒伶俐
、才思敏捷的人口中吐出。
「這麼好心，還會掛念著我，我還以為久病床前無朋友，真是冤枉了
妳。」他冷嘲熱諷地。
他夾槍帶棍的話，讓我再次失了方寸。
「不要這樣說，你以為我真的不關心你嗎？」想起蘇世偉的話，我忍
氣吞聲地，要用誠意解決問題，而非意氣用事。
「妳從不表示，我怎麼會知道。」他口氣有軟化的趨勢。
「我來看你，就是表示我的關心之意。」行動證明勝過一切。
「嘿！有句話說得好，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我怎麼知道妳存
得是什麼心？」他冷笑一聲，強詞奪理地。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忍不住，終於不干示弱地回嘴。
這個可惡的痞子，到現在還讓我在他家門口罰站！
「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就直說。」他受陰謀論荼毒過深，依然認定
我有目的而來。
「好吧！其實我是想來問你一件事。」坦白從寬，我決定從實招來。
「妳問。」他惜字如金，多說一個字便是多吃虧的樣子。
「你不會累嗎？」我跟他比酷。
「啥？」他一副想掐死我的模樣，「妳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是啊！因為你已經在我腦海裡盤旋了好多天，我想知道你會不會累
。」我牛頭不對馬嘴地瞎扯一通。
他一愣，沒聽懂我的話。
想必是我的話太艱難，智商高的人才聽得懂。現在終於懂得何謂「高」
處不勝寒了，原來是知音難尋。
他爆笑出聲，敲了我一記頭，「妳打啞謎啊？」
嘿！虧得我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幽默感，尷尬的氣氛才一掃而空，熟
捻的感覺才又回來。
我得意洋洋地，「現在可以請我進去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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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敷衍(完)
發信站: 貓咪樂園 (Tue Jun 8 06:20:27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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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微遲疑，才側過身子，讓我進門。
◇ ◇ ◇ ◇ ◇
坐在客廳的不是別人，正是林舒妤，我如鯁在刺，渾身不舒服極了。
「原來是禾均，好久不見，真是稀客。」她高八度音的招呼，在我看來不啻是個下
馬威。
聽她的口氣倒像是女主人似的，我定下心來，決定收復失土。
「是啊！物以稀為貴，太常出現，人家就不希罕了。」我暗諷的有夠明了，臉上依
然保持著微笑，展現我絕佳的風度。
康本莊坐立不安地。
果然，她臉色微微一變，轉移話題地，「我得去上課了。禾均，妳就幫我多多照顧
小莊，陪他聊聊天吧！他悶得慌。」
敢情林舒妤是康本莊的媽媽呀？還是她已把他當作是所有物了？她這麼一說，親疏
立判，我和康本莊的關係彷彿便相隔了十萬八千里遠。
「你要記得按時吃藥，我下課後再來陪你。」林舒妤對著康本莊甜膩的一笑。
他無言地點點頭。
終於，剩下我和康本莊兩人獨處，相看兩不厭。
我對他笑笑，他也回我一笑，真是「監介」呀！
「林舒妤最近跟你很熟嘛！」我試探地。
「我想，有件事妳該知道。」他慎重地開口。
「哦？」我的心裡隱約覺得這趟來錯了。
「我跟林舒妤正在交往當中。」他面無表情地丟出這句話。
晴天霹靂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該死的。果然做了蠢事，來遲了一步。
「恭禧啊！」我言不由衷地，心如死灰。
被蘇世偉料中了，我永遠也無法得知自己是否錯過了什麼。
「沒什麼好恭禧的！」他粗聲粗氣地，看著窗外。「我欠她的。」
那欠我的呢？我的初吻耶！
被敵人後來居上，真是可恥。
我笑出聲，苦澀地，怎麼這時自己會還惦記著那個初吻，又怎麼只顧著面
子，真是很諷刺。應該傷心的是失去康本莊，失去所愛的這件事吧！
「很高興這件事能娛樂妳。」康本莊冷然地瞪著我。
「它沒有娛樂你嗎？」我抬起頭，驕傲地，不准自己流露傷心。「畢竟，
你是身在福中，受益的是你。」
他並不說話，我當他是默認。
我開始氣康本莊，氣恨男性這種感官動物。
才短短不到兩個禮拜的時間，他可以對林舒妤從談不上任何喜好，進展到
與她認真交往！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我質問，活像個捉到老公外
遇偷採野花的老婆。
「昨天。」他頹然地。
昨天！為什麼我這麼晚才想通？為什麼他連多一天的時間也不給我？十萬
個為什麼，現在都無法找出答案了，只因為遲了一步。
「她就是你想要告白的對象？你練習接吻就是為了她？」這些話不受控制
地從我的嘴裡冒出來。
「不是這樣的。」他急忙否認。
「哦？那是怎樣呢？」我打蛇隨棍上，想探知他當初親我的真正動機。
有希望總比全然的絕望好，也許我在康本莊心中的地位是高過林舒妤的。
這樣我也高興了，只要他心裡曾經有過我。因為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說
了。我只希望知道，我們曾經交會過，曾經彼此喜歡過，這樣就好了。
「禾均，對不起。」他有口難言地，「我不能辜負她。」
是不能，而非不願。一字之差，含意是天壤之別。
我再度滿懷期望，「我只想知道答案。」不求其他。
「對不起，我不能辜負她。」他低著頭，並不瞧我，翻來覆去，只有這句
話。
殘忍如他，終究讓我失望了。
無可抑制地，酸意強上鼻頭，「你欠我一個解釋，你知道的。不用送客了
。」
丟下這句話，我故做瀟灑地，壓下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揮揮衣袖，不帶走
一片雲彩地走了，徒留滿地心碎的痕跡。
走出他家，我背倚大廈大門門柱，只見日正當中，陽光燦爛。
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情。
---- FinishedByMARTIC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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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關於敷衍
發信站: 貓咪樂園 (Wed Jun 9 07:21:2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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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終於貼完了，
雖然接下來的話有點俗氣，但是我真的非常感謝各位曾經鼓勵我的讀者，
你們的來信及支持是我最大的動力！！
敷衍的結局的確是有點敷衍， ^^;;
因此另外寫了續集暗湧，
還請大家繼續指教！
MARTIC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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